“咚咚咚”。有人在敲门。
杨晓琳深深地闭上双眼,怎么会有人在客厅看电视呢?她们明明都不在了。
“谁啊?”杨晓琳问。
门外一个年轻的女生传来:“杨晓琳,你把门打开。”
杨晓琳记得这个女生好像是叫方夏,但她想不起来她们是怎么认识的。
“有朋友来找你啊晓琳。”杨妈妈的声音出现在厨房中。
“不是朋友,我不认识的。”杨晓琳回答身后的人,她没有转身,她能感觉到她妈妈在靠近她。
熟悉的臂膀和熟悉的味道,杨妈妈对女儿说:“我们家晓琳是乖孩子,不好和外面那些不听话的孩子一起玩耍的。”
杨晓琳开心地笑着:“是这样的。”她任由身后的身体跟自己贴近。
“妈妈去跟她说说,让她回去吧。”杨妈妈建议。
“不用,不开门她很快就会走的,她们都会离开的。”杨晓琳倚在那个令她眷恋的怀抱中。
方夏无法进入那扇门,原本正常的小区楼道正在发生变化,那些墙壁上的涂层像是被挤压一样纷纷掉落在地上,扭曲的楼梯,刺耳怪诞的声音,脱落了墙皮的墙面变成无限延伸的黑暗。
只有面前那扇房门是真实的。
非常安静,充满了寂静的不详。
不,她绝对不要在这里放弃。
一个法术从方夏脑海中冒出来,她掏出匕首割开了愈合不久的掌心,趁着血液从指尖上往下流淌的时候,一个血红色的法阵在这扇门的前方形成,那个半人高的法阵在不断吸收她血液中逐渐扩大。
几条树枝从法阵中心疯长而出牢牢扒在周围的黑暗上。
门后传来痛苦的低吼声。
那扇门被整个从虚无的墙壁上扯下来,方夏稳住因为使用禁术发晕的头,往前走去。
黑沉沉的浓雾完全遮挡住她的视线,汹涌的黑雾被困在这个看起来像是客厅的空间中,互相挤压碰撞,巨大的体积中让方夏找不到源头。
方夏的符咒无法驱散这些黑雾,又或者是黑雾的涌出速度太快。燃烧着的符咒只能将黑雾逼退不到半米的距离,随着火焰的停止,黑雾马上又包围过来。
“杨晓琳?”方夏大喊。她带在身上的符咒数量有限,现在连杨晓琳都没找到,不能就这么用光,她祈祷杨晓琳能给她一点反应。
接近地面大约几厘米得位置的雾气还算稀薄,方夏的眼睛紧贴地面上,迅速查探周围的情况。
一只血红色的眼球忽的对上方夏的视线,方夏一惊,随即分辨出那是杨晓琳。
她往杨晓琳在的位置探手,却什么都没有摸到。刚才看到的眼睛的角度明显就是杨晓琳也用同样的姿势趴在地上,方夏想也不想再次将手中的金色丝线往四面八方延伸出去。
丝线什么都没有碰到,连原本应该在方夏身后的门墙都相继消失,就像在告知方夏她坠入了一个黑沉的陷阱。
杨晓琳听到了外面嘈杂的声音。
“是奶奶出去了吗?”杨晓琳想过去看看,但她一动,她妈妈就更用力地抱住了她。
杨妈妈将自己的女儿抱在怀里,她的动作带着不想这份温情时刻被任何人打断的强硬,但她的声音依旧温柔:“她要出去就出去,她在家里只会一直唠叨,什么她都要点评两句。”
杨晓琳听到厨房外有人在喊她的名字,她觉得这个声音很耳熟,但她想不起来是谁。
见杨晓琳频频往门外看,杨妈妈非常不高兴:“你又有什么心事?咱们娘俩好不容易有时间独处,你怎么就不能听话一点呢?”
“听话”两个字让杨晓琳马上忽略了外面的声音,渐渐地她在这种温情中感觉外面的声音实在是太吵了,她希望自己的生活中永远都不要有这种吵闹声。
“妈妈,我现在是你的好女儿吗?”杨晓琳问身后的人。
杨妈将怀中的孩子拢地更用力:“当然,你现在是妈妈的好儿子了。”
方夏抡出去的几条金线都没有打中围在她边上的那个东西,那东西并没有攻击,看起来是在消耗自己的体力。
冰凉的滑腻的东西顺着方夏的手背往她的衣袖中钻去,方夏甩手取出的符咒在掌心中燃烧成一个火球,她的手背上留着一道软体昆虫爬过的黑色痕迹。
火焰从那道痕迹上烧过,结痂一样的黑色颗粒飘落下来。
“杨晓琳?”方夏喊了一声,她确定杨晓琳能听见。
“呵。”一声似叹息的声音传来。
须臾而至的金线击中一个硬物,紧接着是玻璃碎裂的声音。
丝线被什么东西拽住,那东西力气极大,能切开灵异的金线紧绷到几乎要切进方夏的手掌中。
她闪身过去的时候,丝线竟然是钉在地上的。
那种冰凉滑腻的东西卷过来,它像是从黑雾中生出来的一样,以及其缓慢的速度蔓延上方夏的双腿。
方夏屏住呼吸站在不远处,看那团黑色的粘稠正在吞噬自己的幻影。
金线在她的召唤中不是收回来,而是用奇怪的角度直射回来,被金线缠绕的黑色粘稠连带着自己的幻影被切碎,那些黏腻的东西掉落在地面上,散成的黑色灰尘让方夏立即想到于亮家遇到的神秘人。
又是这些东西,它们究竟是从哪来的?
一个中年女人和老年女人交织在一起的高亢声音从未知的方向传过来:“晓琳,她想喊你出去玩呢,乖孩子是不会出去的对不对?”
“我今天不出去,你回去吧。”杨晓琳声音平静,好像只是拒绝了一个来家里找她的朋友。
“杨晓琳,人死不能复生,她们已经去世了,不可能再回来!”方夏大喊,她将剩余的符咒全部朝着一个方向扔出去,那是黑色黏腻坍塌时唯一没有掉落的方向。
带着红色的火焰灼伤了黑雾,它们往两边避让,熟悉的世界逐渐显现出来,那条路的尽头通是破碎到仅剩下的边框的厨房门,参差不齐的洞口里也是漆黑一片。
一种频率怪异的金属摩擦声充斥在这个环境中,地上厚厚的黑色尘土仿佛被这声音召唤一样逐渐聚拢成参差的鳞片状。
眼看着又生异变,方夏觉得不能再等,她正要略过那些古怪的鳞片,却见鳞片纷纷起翘,露出底下一只只眼睛。
那些眼睛先是乱晃一通,然后蓦地聚睛在方夏身上。
眼睛在的地方响起鳞片摩擦的声音,如同无数个杨晓琳在重复“你回去吧”。
“杨晓琳!”方夏血液再次染红了金色的丝线,丝线的末端深深进入眼球中,在她用力的拉扯下,那些眼球突在鳞片外面,地段还有蠕动的红色血管。方夏将金线缠绕在自己手上,任凭自己的血顺着金线往下流。
血液滴落颤抖在方夏无声的咒语中融为一个巨大的血色法阵,法阵中燃起的熊熊火焰逐渐引燃这些眼睛,眼睛受不了这种力量,正拼命扭动着身体往远离火焰的地方躲去。嘶哑的拒绝变成哀嚎,眼球爆掉后的变为充斥着恶臭的黏腻物质,只不过这次这些黑色的东西再也不动。
方夏半跪在地上,从口袋中掏出一个铃铛,她将沾满自己血铃铛绑在匕首上,朝着那个看不清里面的黑洞掷去,铃铛晃动的声音伴随着方夏的呼喊:“别放弃自己!”
杨晓琳正在一个茧中,在不一样的铃铛声中她睁开眼睛,非常虚弱地看了方夏一眼,无悲无喜,然后任由那个黑色的茧将自己彻底包裹。
杨晓琳觉得如果人出生以后还能回到母亲的子宫中,那一定是她现在的状态,温暖又轻松。时间在她的脑海中倒退,车祸、暴雨、碰撞、血肉模糊的躯体纷纷都从她身边退去,这些不详而又肮脏的东西在白色的暖光中消散。
“叮当”,悦耳的铃音在她耳边响起。
她好像看见一个大喊的人正在逐渐远离自己。
方夏越过那些粘稠的东西站在黑洞门口。
无数细密的如同黑色血管一样的东西,从四面八方聚集在杨晓琳的周围,包裹住杨晓琳的茧比在于亮家看到的更大。与其说杨晓琳在茧中,不如说整个厨房才是一个茧,而从未知的部分来黑色血管仿佛在为杨晓琳供给养料一般。
方夏的匕首切断了这些血管,她伤口中的血沾在这个巨大的茧上,但她完全感受不到痛。
快一点!
再快一点!
从杨晓琳彻底被茧包裹住的那一刹那方夏就有种不好的预感,她疯狂和看不见的敌人争抢时间。
“咚”,一声心跳声从茧的下面传来,与此同时,杨晓琳沉寂的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
又是一声,代表着新生的心跳此刻却成了死亡的宣告声。
当方夏终于将杨晓琳的脸扒出来的时候,杨晓琳的皮肤变成深紫色的皲裂,皮开肉绽逐渐合拢,那一根根黑色的血管正蠕动着从那些裂开的地方往她血肉的更深处钻去。
方夏伸手抓住其中一根,却在这东西的扭动中断裂。
末端消失后杨晓琳的皮肤恢复平整,那些骇人的场景好像都没发生过。
而包裹在杨晓琳外面的黑色血管已经开始衰败脱落。
一个完整的杨晓琳,从内而外的完整。
“一个完美的新生儿,对不对?”一道轻柔地嗓音从方夏身后传来。
方夏一惊,金线缠绕的匕首朝着声音发出的方向疾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