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畅的话题完全没有重点，有时候是问问方夏，有时候在讲自己家中的桌子椅子是什么时间买的。

方夏也按照她想要的节奏回应。

放出来的厘虫很是粘人，一直不肯从方夏脑袋边上离开，在方夏给厘虫喂了一些灵力后，厘虫终于飞了出去。

但是毫无发现，不管是钱畅本人，她的卧室还是天花板上的缝隙中，厘虫都没有发现什么。

方夏觉得钱畅应该是遇见了一些事情，但既然跟灵异无关，她不好在钱畅没有主动说起的时候介入她的生活。

她想到李颖说的话，想着要不要去沈组长那边预知一点工资。

“方夏，你有男朋友吗？”钱畅问。她缩在被子中，只露出眼睛。

“没有。”方夏回答。

钱畅继续说：“你家里不催你结婚吗？”

是这个原因吗？方夏想。她只是回应：“我家里希望我先将工作做出成绩，再考虑这些事情。”

钱畅羡慕道：“别看咱俩见面的时候你看起来像是无家可归，但你肯定是有钱人家出来的孩子，有支持你的长辈真好。”

方夏道：“你家里催婚了吗？”

钱畅只摇头，没说话。

方夏觉得她必须尽快弄清楚钱畅身上发生的事情，她开口：“我家里优秀的长辈太多了，优秀的同辈也不少，所以压力相当大。就比如说考试，她们往往都是一百分，只要我是99，我就是家里最没用的孩子。”

钱畅表示理解：“但是你从家里走出来了，虽然我不知道你是因为什么。仅仅这个物理意义上的走出来，也能证明比本身就是优秀的。”

方夏觉得钱畅说的是她之前一直在想的。

她想这种触碰到灵魂的谈话正适合自己询问钱畅隐瞒的事情，但没想到，落在她耳边的厘虫忽然极速飞起来冲向了厨房的方向。

方夏想去看，发现钱畅整个人都埋藏进被子中，身体开始不正常地发抖。

厘虫胆小，它只在厨房门口焦急地舞动，明显是发现了什么。但方夏现在很难丢下不对劲的钱畅去查看，她将钱畅护在身后，拿出一张灵符。

符纸化作道道金光飞进厨房中，厨房中接连传来玻璃容器打碎的声音。

听见碎响的钱畅更加害怕，她再无无法忍受恐惧，大声尖叫出来。

方夏忙将她护在怀里，小声叫到：“钱畅！钱畅！”

“有怪物，有怪物跟着我回来了！”钱畅捂着自己的耳朵，使劲儿埋进自己的双膝中。

方夏安慰：“没有怪物。”她看见厘虫已经飘回来，厨房变回静悄悄的。

方夏完全没有感知到任何灵异的气息，但是钱畅感受到了，这种情况只能说明，这个灵异跟钱畅有很深的联系，甚至是灵异诞生的原因就是钱畅。

灵师阁的研究：被虐杀的东西，在生命的最后一刻，绝望和恨意交织在一起的时候，会爆发出非常强大的力量，这种力量会让让这些东西转变为灵异。但这种转变一般是没有清醒认知的，它们往往会带着很强的攻击性，无差别攻击所以遇见的活物。

还有另外一种情况，被虐杀对象生前遭遇了很长时间的折磨，就像小盐的诞生一样，她的命运早就被安排好，看似保护的背后其实是收割的镰刀。

仅这几天的了解，方夏无法断定钱畅是怎样的人。

一直过去了好久，不知道是方夏的安慰起作用力，还是钱畅终于累了，她就在这种非常不舒服的蜷缩姿势中睡着了。

方夏感受到有人给她盖被子，她还没有完全醒过来，但还是进准抓到了那人的手腕，睁眼发现是钱畅，

屋内的等已经关上了，透过窗帘的缝隙能明显看到外面天已经很亮了。

方夏松开钱畅的手，问：“你醒了啊？有感觉好点吗？”

昨天晚上她就这样倚在沙发上睡着了，方夏活动着身上的关节。

钱畅明显也没有休息好，脸色很难看，但人已经不是昨天的那种疯狂了。她开口道：“我昨天做了一个非常恐怖的噩梦。”

方夏一顿。

钱畅盯着打在窗帘上的阳光说：“今天的太阳也成功升起来了，又过去了一天。”

晚上的钱畅说光了所有的话，白天就像是某种神秘的按钮，钱畅不再交流，反而是动作熟练地开始打扫卫生。

方夏开口：“钱畅，如果你有什么事情，可以试着告诉我，虽然我不一定能帮上你，但我朋友们可以。”

钱畅像是没有听到方夏的话，继续做着手上的事情。

方夏回屋后也睡不着，她脑子里一会儿是昨天晚上来的究竟是什么，一会儿李颖昨天离开是去干嘛了。

既然睡不成，方夏决定去灵师阁看一看。

钱畅在自己房间中，方夏去敲了敲门，没有得到回应，她又将“有问题可以告诉我”的话在钱畅房间外说了一遍。

方夏临走的时候特意去厨房看了看，里面都已经整理干净了，厘虫没有反应，方夏拍了几张照片决定去问问李颖怎么看。

刺耳的铃铛声混杂着铁链晃动的声音，一个二层楼高的怪物撕扯着自己手中的猎物，突然间，它轰然倒在地上，仅剩的一半脑壳中流淌出混杂着血液的腥臭的脑浆。

被秽物沾染的地面震动，怪物仅剩的半个脑袋被另外一只更大的脚踩碎，一只更大的怪物站在血肉模糊的地面上。

怪物毫不费力地提起地上的无头尸体，张开布满两排獠牙的大口，狠狠地对着断口处咬了下去。

骨头被咀嚼的声音接连不断。

正在饱餐的怪物似有所感，它叼着食物，强壮的四肢纷纷鼓起肌肉，胸膛处的皲裂的皮肤翻动不止，四条更粗壮的手臂从里面伸展出来。

地面起伏不定，忽远忽近的凸起似在暗示有东西要出来。

怪物的六条手臂迅速变换形状，它的爪子向中间收拢，胳膊尽头变成了长枪一样的尖刺，正接二连三戳向前面起伏的空地。

被击中的地方涌出黑色的粘稠物质，怪物的尾巴在身后甩动，带着倒钩的尾尖划开身后的地面，整片被削开的泥下是蠕动的黑色组织。

怪物将口中叼着的尸体甩远，开始享用那片黑色的柔软。

显然这片新找到的口粮让它刚才在打斗中消耗的力量得到补充，它原本受伤的地方开始愈合，口中的獠牙更加巨大尖锐，身上的皲裂处涌出的血从红色变为黑色，整个身形变得更加诡异。

正当它为自己的进化发出得意的大笑时，突然感觉背后一冷，等它转身去看的瞬间，几条巨大的触手从天而降，触手中心如盛放的花朵般的口器咬住它的后背。

怪物尖锐的爪子撕扯着背上的触手，但它的破坏速度根本赶不上触手的生长速度，而且它破坏的越多，触手就越强壮。

怪物只能不停嘶吼翻滚，但咬紧它身体的东西却将它束缚地越来越紧，触手上密集的弯钩深深嵌入它的身体，挣扎间的怪物突然一停，随着它倒在地上，它的身体从中间被撕开。

触手的攻击并没有停止，而是继续将剩余的躯体撕碎。

铃铛声越来越重，像刺激心智的战鼓一样逐渐变成统一的频率。

刚才还得意洋洋的怪物就在这短短几个呼吸间也变成了底下烂泥的一部分。

触手向四面八方散开试探，似乎在寻找新的猎物。

周围仿佛没有边界一样，密布的黑色烟雾逐渐笼罩过来，天空中垂下的锁链激怒了地上触手，它们狂躁地搅动起来，一时间黑雾和雪泥不分彼此，乱糟糟的空间中铃声骤停。

“噤声。”一个清凌凌的声音穿过迷雾降临在铃声消失的空间中。

所有的触手中间高高拱起，防备着不知躲藏在何处的敌人。但它感受到一种更加可怕的力量，它当机立断拔开身下的泥土，在锁链缠绕住它时断掉了所有的触手，往血泥深处逃去。

刹那间天翻地覆，茫茫无际的地面和密布黑雾的天空上下颠倒，数不清的黑色枝干在黑雾中逐渐显现，原本在空间中或厮杀或逃亡的怪物纷纷被被绞杀，那个舍弃了触手的怪物也成为了枝干上的毫无存在感的碎肉。

枝干上冒出茂盛树叶一般的青绿和墨绿色交织的火焰，火焰蔓延在污秽的东西上，烧过一遍的空间才算真正平静下来。

一到金色的咒印在枝干上空显现，穿着白色制服的女人悬浮在符咒上，她看起来并不满意周围的现状，在沉思了一会儿后开口：“还是不对！”

“哪儿不对？”李颖问。她的声音不变，但如果方夏现在出现在这里，一定认不出现在的李颖。她自翻涌不息的火焰中显现，虹膜和瞳孔早已变成跟火焰的一样的颜色，自她双眼的边缘开始，黑色的线条在她双眼周围缠绕出繁杂而诡丽的纹路，线条的末端一直从她的耳朵背面延伸至被上衣盖住的脖颈底部。

林琼靠近李颖：“那个怪物吃掉了自己的同类，所以它进化了，但你为什么没有？”

李颖脸上的无奈消减了那些纹路带来的诡异感：“我什么时候吃过这种东西了？你们试验人员能不能严谨一点？”

林琼道：“但最开始的时候，有些怪物杀掉同类，也会获得某种变化，为什么你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