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大学时，哈珀是很典型的老好人。
会帮全宿舍的人买饭，会提醒作业截止时间，还包揽了小组作业中的主要方面。
而且，他对万事万物，有着极为高昂的容纳度。
他从不生气，笑眯眯的，像是每个组合里的小太阳，会讲笑话，会调节氛围。
所以柴誉有些奇怪，“你怎么死了？出意外了吗？”
哈珀耸耸肩，指了指心脏的位置，“我天生心脏不好，工作以后，又是应酬又是加班，精力全耗尽了。常年熬夜，饮食不规律，后来就猝死了。”
柴誉虽然不能感同身受，但他点头，“惨。”
“还行吧。”哈珀笑着走向他，“我刚到异世界，就被一位德高望重的魔法教授收为学生，又遇见了你，运气真好。”
他的话中带着几分雀跃，同时又有些伤感。
哈珀轻声说道：“原本以为，我是最早死的，没想到居然是你。”
柴誉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活够了，也就死了。”
“真的吗？”哈珀看着他的眼睛，“我记得在大学，你的状态还没有那么差。”
那时柴誉虽然常常将自己围在床帘里，谁都不说，谁也不想接触，但起码人是活的，能从他的身上，感受到很明显的活人气息。
但那天的暴雨，站在坟墓面前，他听到了与他的印象截然相反的柴誉的人生。
大学毕业后的柴誉，几乎成了与外界零接触的伪人。
哈珀张了张口，最终还是没能说出什么。
因为现在的柴誉，好像状态还不错？
他只好将话题转到瑟尔身上，问：“他是谁？你的朋友吗？”
柴誉看了一眼瑟尔，“嗯，算是吧。”
哈珀慢慢笑道：“挺好的。”
凭他对柴誉的理解，柴誉能交到朋友，不是意外的事情。
因为他很会读气氛，而且性子敏感，为人不坏，和他相处，几乎不会感觉到压力。
两人寒暄，瑟尔忽然插嘴说道：“不只是朋友。”
柴誉点头，“嗯，他是我的宠物。”
神兽，长毛白猫，也算是宠物了。
听到这句回答，哈珀的大脑倏然宕机，“啊？”
哈珀重复问道：“他是你的什么？”
“没什么。”柴誉没有再提，“普通的朋友关系。”
哈珀愣愣地点点头，哦哦地回应着。
两人又聊了几句，哈珀很是感慨，“感觉你和过去不一样了。”
柴誉问：“哪里不一样？”
他自认是出了名的知行合一。
说摆烂就摆烂，说躺平就躺平。
哈珀想了想，说：“更放松了。”
“以前，你好像很在意你的措辞和行为。”哈珀点到即止，“现在不一样了。”
简直是什么话都敢说了。
像是被惯坏的小孩……哈珀被他的想法惊到了，连忙挥散。
不过，话又说回来。
也说不定，柴誉在异世界有了新的家庭与朋友。
哈珀没再多想。
柴誉想了几秒，没觉得自己有哪里更放松，于是点点头：“有道理。”
哈珀笑了一声，“你完全没听进去是吧？”
只要遇到不想思考的问题，柴誉就会嗯嗯应付，对方说什么干什么，他照单全收。
都快成他的专属动作了。
柴誉忽然轻笑道：“是这样的。”
夹在二人中间，瑟尔有些不自在。
他假装超绝不经意地提起：“不继续往前走了吗？”
柴誉说：“走。”
谈到这里，哈珀问道：“你不邀请我一起吗？”
柴誉问：“邀请什么？”
“联盟小队啊。”哈珀眨眨眼睛，“我自认魔法高超，学习能力极强，绝对不会拖你的后腿。而且，能走到这一层，说明我们实力不弱，完全可以强强联合。”
遇到长难句，柴誉选择直接放弃思考，说：“可以。”
瑟尔微微睁大眼睛，不可置信，“你……”
不是说不组队吗？
不是说只有他们二人就足够了吗？
为什么还要临时加人？
而且好像，还是个很熟的人？
他们为什么认识，为什么又遇见了？
瑟尔满脑想法，却没有吐露出来，只是轻轻皱眉，扯扯柴誉的袖子，小声问道：“有我，还不行吗？”
柴誉看他一眼，说：“他是我的朋友。”
瑟尔抿唇，“我不是吗？”
柴誉微微挑眉，“朋友和朋友一起组队，不对吗？”
瑟尔直直地看着他。
面前，哈珀瞥向瑟尔的眼神，顿了几秒，说：“不用管我，你们走你们的吧。”
“不用。”柴誉出言制止道，“三人小队，也未尝不可。”
说完，他便转身，朝着出口走去，“走吧，赶紧通关。”
瑟尔与哈珀相视一眼。
哈珀首先笑道：“请。”
瑟尔转眼看向柴誉，没再管他。
三人小队，确实效率更高一些。
路上，他们又解决了几位魔法师，掳走所有萤火虫，很快便走到了第八层。
最后一个考场，最后的测试。
厅堂中央，有三道黑洞洞的木门。
三人各自选了一扇，推门而入。
柴誉选择的是一条光路，堪称光污染的环境，足以亮瞎双眼的圣光，以及用玉做成的长长阶梯。
柴誉心无杂念，踏上阶梯，一直走到神明王座的面前。
“恭喜你，柴誉。”
声音自远方传来。
几秒过后，穿着素静的女神，赤足踩在光上，坐在柴誉的身前，神情柔和。
夏生女神抬手，从柴誉的手中，拿过了精灵魔杖，眼神悲悯，“精灵魔杖，只会在乱世出现。”
“它的第一任主人，屠了魔龙神。”
“它的第二任主人，平定神界祸乱。”
“它的第三任主人，杀过无数的恶魔。”
“现在。”
夏生女神笑着将精灵魔杖交给柴誉，“你是它的第四代主人。”
柴誉面无表情，不由自觉地开始走神。
“你的任务是，解决反叛恶魔，巩固魔王地位，让世界重回和平。”
夏生女神的声音太温柔了，柔得柴誉已经出神千百里了。
没能听清话语内容，他随口应了一句：“嗯。”
态度敷衍，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夏生女神听知春女神讲过柴誉的事情，对他有了一些了解。
今日亲自一看，还真是令人惊讶。
精灵魔杖居然会选择记忆力和注意力如此差劲的魔法师。
但事已至此，她也不好说些什么。
夏生女神只好唤了一声柴誉的名字，唤回他的注意，重说任务，末尾问道：“你清楚了吗？”
柴誉依旧点头，“嗯。”
这回听清了。
但他不想回应。
可是来都来了，他也不能让夏生女神空手回去啊，所以还是答应吧。
“好，清楚就好。”夏生女神如释重负，双手合十，“既然如此，我理应给你加护。”
柴誉照样点头，“嗯。”
下一秒后，他抬起头，“嗯？”
什么加护？
该不会又是让他长生的邪门加护吧？
夏生女神微笑说道：“伸出双手。”
柴誉放下魔杖，视死如归地伸出了双手。
夏生女神闭上双眼，低声吟唱，几道圣光降临于世，将他们完全包围住。
“我，将给予你，攻击加护。”
一道圣光闪进柴誉的手掌心里。
“我，将给予你，生命加护。”
又是一道圣光，闪进柴誉不想张开的手掌心里。
“我，将给予你，永远不死、永远不伤、永远健康的加护。”
又又是一道圣光，费劲儿地塞进了柴誉紧紧握起的拳头里。
给完加护，夏生女神睁开双眼，张开臂膀，“最后，我，将给予你，神明加护。”
柴誉的脸色有些难看，“这是什么加护？”
“你收留了巴塞洛缪，是他的主人，对吗？”
柴誉抬眼，“巴塞洛缪？”
夏生女神点头说道：“就是那只从神界掉落人间的神兽，它的名字是巴塞洛缪。”
说着，她偏了偏头，“不过，他好像更喜欢瑟尔这个名字呢。”
“或许吧。”柴誉说，“我的确养了他，所以这和神明加护有什么关系吗？”
夏生女神思考几秒，说：“每一位神，都有专属的神兽。”
她眨眨双眼，“因为巴塞洛缪的失踪，新神的诞生日期，不得不延迟了呢。”
柴誉说：“我的错。”
夏生女神偏头笑了几声，“这不是你的错。巴塞洛缪自诞生起，就很叛逆，所以，他能听从你的命令，说明他很喜欢你呢。”
柴誉皱了皱眉，“别吧。”
夏生女神轻轻摇头，“你还是不懂他的动机。”
“我说的是，巴塞洛缪选择了你，你就是被神兽选择的神明，因为巴塞洛缪，所以你将成为神明。”
柴誉语气平淡，“为什么？”
“因为巴塞洛缪啊。”夏生女神说，“神明配神兽，自古以来，都是如此。”
柴誉沉默两秒，“从来如此，便是对的吗？”
夏生女神笑了几声，“你真幽默。”
柴誉：“……”
他从来不觉得自己幽默。
笑完以后，夏生女神叹了口气，“这是巴塞洛缪的决定，你应当问他。”
柴誉问：“如果他不再选择我了，那我还是神明吗？”
夏生女神解释道：“分情况。你有一个SSS级技能，对吧？通过那个技能，你积累了许多名望。哪怕巴塞洛缪离你而去，凭着你的名望，你也不会堕落。”
柴誉的脸色更难看了，“名望？”
“对啊。”夏生女神举例说道，“比如那片森林里的动物，它们很爱戴你，也很喜欢你的罐罐。你的罐罐甚至销往世界各地，世界各地的人都会认可你，名望自然而然地就高了啊。”
柴誉沉默了。
他想杀了玛尔巴斯。
夏生女神似笑非笑，“所以，加油吧。”
她整理着柴誉的魔法长袍，像是随口提起：“哦，对，哈尼雅让我问你，最近过得怎么样？”
夏生女神太矮了，柴誉只好微微低腰，适应高度，说：“挺好的。”
“嗯，他想见你。”夏生女神松开双手，“他说，你是一位值得深交的魔法师。”
说着，她一眨眼睛，“他很认可你，这也是名望的一部分哦。”
柴誉不想回答，“那请代我婉拒吧，我不见人。”
夏生女神挑起眉头，“晚了，他已经决定去找你了。”
柴誉叹气，“可以。”
反正他拒绝不了，还是接受吧。
两人结束交谈，柴誉走出木门。
大厅里，瑟尔和哈珀已经站在栏杆处等待了，两人之间隔着巨长的距离，一副井水不犯河水的样子。
柴誉首先走向瑟尔，抬眼看见他粉色的耳尖，问：“怎么了？脸都红了。”
瑟尔低声说道：“没有脸红。”
柴誉顺从道：“好，没有脸红。”
另一边，哈珀走向柴誉，笑眯眯的，“感觉怎么样？是不是强了很多？”
柴誉脸色难看，“嗯。”
死亡的难度，强了很多。
“柴誉。”
瑟尔忽然唤道。
柴誉转头，“怎么了？”
瑟尔示意大厅的长廊里，“我有一些事情，想要问你。”
柴誉说：“可以。”
他又看向哈珀，“你先走吧。”
哈珀摇头，“我等你们。”
柴誉没有阻拦，“也行。”
跟着就跟着吧，反正没其他事情。
柴誉看向瑟尔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