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离沈春蕙所在的这一艘船还有一点距离的时候,宋临的船停了下来。
宋临目光扫过张中南,落到沈春蕙身上:“蕙姐姐,好巧啊。”
多日不见,沈春蕙感觉两人之间生疏了许多,礼貌地笑道:“是好巧,没想到今日你今日也来明湖游船。”
“蕙姐姐这话可是不想见到我的意思?”宋临幽深的目光紧盯着她娇艳的唇瓣,放在背后的手缓缓地握紧,松开,又握紧松开。
沈春蕙轻轻地摇了摇头:“没有。”
“相见即是缘分,蕙姐姐不邀请我去你的船上一聚吗?”宋临眉眼浅笑地道。不等她说话,他转眸看向张中南,目光如隼,“中南兄应该不会介意吧?”
张中南满脸歉意地道:“抱歉,这船是茂兄家的,我亦不能做主。”
话音刚落,金茂的大嗓门从身后传来:“宋兄,好巧啊,不如到我船上来一聚?”
宋临看向沈春蕙,眼中闪过志在必得,嘴上道:“恭敬不如从命。”
陆文听到声音从屋里走出来,正好撞上往回走的宋临,疑惑地问道:“你刚才跟谁说话?我怎么听到有小娘子的声音?”
宋临瞥了他一眼,越过他,一面道:“走了,换船。”
“什么换船?”陆文一脸懵,伸手去抓他的胳膊问个清楚,却抓了个空,只能转身跟在他后头回屋,听到他对宋昭道:“你蕙姐姐和宜姐姐在对面的船上,我们过去。”
陆文小声嘀咕:“原来是她们来了,重色轻友的家伙。”
宋昭开心地站起身:“蕙姐姐她们也来游湖了?”转眸见她的好姐妹刘娴满脸不解,忙道:“你忘了?上次我拿给你的核桃酥就是蕙姐姐做的,我跟你说过她们的。”
“我想起来了。”刘娴恍然大悟,“你蕙姐姐做点心厉害,宜姐姐做菜厉害。”
换了船,宋昭高兴地给把刘娴介绍给沈春宜和沈春蕙。沈春蕙给她们介绍了金双。
四人都不是内向之人,聊了几句便熟络了很多。
金双带着她们往甲板走,路过只剩两碟点心的大长桌时,宋昭笑眯眯地问:“蕙姐姐,你们今日带了什么好吃的?我带了好多花生酥,芝麻酥,待会让珍珠拿上来给你们尝尝。”顿了顿,又轻声道:“只是我们府上的厨娘手艺没有你们好,你们别嫌弃。”
沈春蕙忙说不嫌弃,随即报了一遍菜名,馋得宋昭夸张地直呼后悔没有早点遇上她们。
桌上那一碟茶酥色如春茶,形似一把把小扇子,靠近扇柄的地儿囊鼓鼓的,边缘稍扁,凹凸起伏的弧线流畅优美,宋昭只看了一眼就再也挪不开眼睛了。
见她眼巴巴地看着茶酥,沈春蕙走过去拿起碟子送到她和刘娴跟前:“龙井味的茶酥,你们要不要尝一尝?”
宋昭眼睛都亮了:“要。”说着,她捏了一块茶酥。刘娴也跟着捏了一块。
宋昭迫不急地吃了一口茶酥,享受地眯了眯眼睛。
茶酥色泽嫩绿,表皮却意外的酥脆,轻轻一咬,就酥的掉渣,宋昭连忙伸手去接,接住后动作比脑子快,下意识地送进了嘴里,反应过来后不好意思地看了看沈春蕙她们,眉眼弯弯地道:“实在太好吃了。”
她本是一个活泼的人,笑起来却格外的乖巧,沈春蕙心里软软的:“好吃就多吃。”
宋昭嘴里塞得满满的,囫囵地点头,含糊不清地说好。
她的身旁,刘娴眼睛亮亮的,小口小口地吃着,腮帮子一动一动的,像一只可可爱爱的小兔子。
沈春蕙稀罕不已,等她们吃完了,又催促她们继续拿来吃,给她们倒来茶水。
吃了茶酥,两人又尝了鸡蛋糕。
鸡蛋糕软绵绵的,像吃云朵一样,口感新奇,味道甜滋滋的,还带着浓郁的鸡蛋香味,宋昭两三口吃完了一块,又迫不及待地拿起下一块来吃。
四块鸡蛋糕,她和刘娴一人两块,三两下就吃完了。
吃了鸡蛋糕,又喝了茶水,宋昭揉了揉鼓起的小肚子,有些羞赧地笑道:“太好吃了,我都吃撑了,就是可惜没吃上卤鸭货和酸辣鸡爪,还有钵钵鸡。”一边说,她还一边咽口水,像个小馋猫。
刘娴在一旁小鸡啄米似地点头。
沈春蕙心里一动,转头看向宜姐儿,见她微笑地看着她。
宜姐儿在无声地支持着她!沈春蕙心中感动,嘴角眉梢漾开笑意,道:“家里还有一些,你们想吃的话回去时可以派人来拿。”又转头看向金双,“人人有份。”
“什么人人有份,我也要。”陆文的声音忽然响起。
沈春蕙转头,见宋临和陆文走在前面,后边跟着金茂张中南四人,笑道:“我家里还有一些卤鸭货、酸辣鸡爪和钵钵鸡,你们还想吃的话回去的时候就派人来拿,分量不多,尝个味还是可以的。”
陆文当即道:“算我一份。”
金茂四人纷纷应和。
宋临没说话,只看了宋昭一眼。
宋昭心中诧异,满脸欣喜地挽上沈春蕙的胳膊,撒娇道:“我就知道蕙姐姐对我最好了,下月十六我家办生辰宴,你们一定要来。”她扭头期盼地看着沈春宜。
四月十六?不巧,正是钱大官人母亲五十大寿宴席的最后一日。
沈春宜抱歉地道:“那日我和你蕙姐姐要上门给人做寿宴,恐怕不能赴约。”
宋昭忙转眸看向宋临,见他眼睫下垂,显然是心中失落,只得追问道:“宜姐姐是做午食还是晚食?”
“午食。”沈春宜回道。
宋昭欣喜不已:“那太好了,我们是傍晚时分开宴,回去了我给你们送帖子,你们一定要来哦。”她眼巴巴地看着沈春蕙。
沈春蕙摸了摸她的头发,轻声道:“好吧,时间赶得上的话我们一定去。”
宋昭笑嘻嘻地道:“那我们一言为定。”说完悄悄地朝宋临挤了挤眼,满眼得意。
宋临挑了挑眉,给她一个赞赏的眼神,转头直直地看向张中南道:“四月十六那日是我生辰,过两日我给你们送请帖,希望你们都能来。”
金茂当即笑道:“宋兄相邀,我们一定去。”
许华和严松也连忙表示会去。
张中南目光毫不闪躲,弯唇笑道:“我和蕙姐儿同住兴乐坊,到时候一起过去便是了。”
蕙姐儿?他竟然喊得如此亲密!宋临心中嫉妒得发狂,再也顾不上所谓的所谓的若即若离了,咬牙道:“男女授受不亲,中南兄还是不要和蕙姐姐同乘一辆马车为好。”
张中南沉吟着点头:“自是不会。”
“还有……”宋临紧追不舍,“……为着蕙姐姐的清誉着想,你还是称她一声沈大娘子为好。”
张中南沉声道:“这是我和蕙姐儿之间的事情,就不劳宋兄费心了。”
宋临没理他,转头换了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看着沈春蕙声音低低地道:“蕙姐姐,我也是为了你的清誉着想,你说是不是我太多管闲事了,你只要说一句是,我就不管了。”
他眼尾低垂,眼睫毛一眨一眨的,瞧着脆弱极了,让沈春蕙觉得仿佛她不认同他的话,就是罪大恶极一般。
她连忙摆了摆手:“没有……”
“那我说的没错,中南兄就应该喊你沈大娘子。”宋临打断了她的话。
他神情固执又脆弱,仿佛她不应,他就要红了眼眶一般,沈春蕙无奈地转头对张中南道:“张郎君,你还是叫我沈大娘子吧。”
张中南脸色顿时就白了几分,讷讷地应了。
宋临眼带挑衅地看向他。
张中南垂下了头。
气氛一时陷入了沉默,金茂左看看又看看,笑哈哈地打圆场:“大家别光站着了,不如我们来玩投壶?”
许华立即附和道:“投壶好玩,不如设点彩头?”说着,他从荷包里掏出两粒拇指大的花生银裸子,往桌上一放,“我身上就只带了几粒这个玩意,就它吧。”
金茂抚掌一笑:“这个好,我来一个元宝。”说着,他从袖袋里掏出一个金灿灿的小金元宝。
其他人见状纷纷拿出各自的彩头。不一会儿,桌上就多了一小堆银裸子银块,其中两只小金元宝金灿灿的,分外引人注目。
其中,宋临是海棠花银裸子,宋昭是胖乎乎的小鲤鱼,刘娴则是几粒银瓜子;金双是一个小金元宝;张中南、严松、沈春宜、沈春蕙四人都是银块。
下人拿来投壶和箭矢。
金茂接过箭矢,转头看向所有人,问道:“谁想先来?”
宋临挨着沈春蕙,闻言凑到她的耳边低声问道:“蕙姐姐想不想赢?”
挨得近了,沈春蕙能感觉到他说话时喷出的热气落在她的耳朵后侧,又热又痒,酥酥麻麻的,她下意识地偏过头,不想鼻子却撞上他硬邦邦的肩头。
尖锐的疼痛从鼻尖传开,沈春蕙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连忙双手合拢,护住鼻子。
宋临一直留意着她的一举一动,见她脸色痛苦地捂着鼻子,急声道:“鼻子是不是很痛,让我看看。”他满脸着急地伸手去抓沈春蕙的手,想要拉开手看她鼻子撞得怎么样了。
“不用,我没事。”沈春蕙连忙伸手去挡宋临的手,却被他抓了个正着。
四目相对,两人都有些愣住了。
他的手,手指并不细腻,抓得紧了,她甚至能感觉到他手指上粗糙的薄茧,掌心意外的温热,微微湿润,像潮湿的清晨里熊熊燃烧的火焰,烫的惊人。
不知是怎么了,沈春蕙心跳忽然变得有些急促有些乱,一声又一声,有力得仿佛要穿胸腔而出。
她慌乱地抽回手,低下头:“我没事,已经不痛了。”
其实,鼻尖还有一点痛,只是这点痛慢慢地消失在了莫名的慌乱思绪中了。
宋临垂眸看着她白皙的侧脸,手指微微蜷曲了一下,缓缓地收回到了身侧,只是他的心跳却久久不能平复,指腹掌心仿佛还存留着方才抓着她手腕时的触感,冰凉的,细腻的,柔软的,软得像豆腐,甚至比豆腐还软。
她的手好软好软!好想再多抓一会!他心中荡漾,不可抑制地生出一股贪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