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头巨人从浓密的林木中狂奔而出,粗壮巨大的手臂随意挥舞,仿佛在寻找他失去的头颅。地面震动,树木应声而倒,村民们在慌乱中四散逃命,空气中弥漫着惊恐与绝望的气息。
巨大的手掌在地上乱摸,忽然,将一个瘦小的身影掀飞在空中,伴随着飞舞的碎石,重重地砸在地上。
时起吐出一口鲜血,染红了身下的青草。他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却感到一阵剧痛袭来,眼前一黑,差点昏死过去。
迷迷糊糊间,他看到一个红色的小小身影,像一只灵活的燕子,穿梭在巨人的攻击范围之外。那身影时而腾空,时而翻滚,像是在戏耍巨人一般。
“喂!大块头,我告诉你一个秘密!”清脆的声音如同银铃般响起,带着几分怒气,几分娇蛮。
时起努力的想要看清那个红色身影,却只依稀辨认出是一位红衣白发的少女。还没等他看仔细,那庞大的巨人竟然轰然倒地,犹如一座山峰瞬间崩塌。
少女轻盈地落到他身边,精致的小脸上沾染了些许尘土,却丝毫不损她那耀眼夺目的光彩。她蹲下身看着时起,眉头微蹙,像是在打量什么有趣的玩意儿。
“诶,小土豆,你死没死?”赵七月伸出手指,戳了戳时起的胸口。
时起张开嘴,想要说话,却感觉喉咙里一阵腥甜,又是一口鲜血涌了上来。
“行了行了,你别说了,费血!”赵七月一把捂住他的嘴,丹药入口即化,化作一股暖流,流遍四肢百骸。时起感觉身上的疼痛减轻了不少,感激地看了赵七月一眼。
“这丹药只能护住你心脉,但你放心吧,我这人最讲义气了,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不会让你就这么嗝屁的。”说完,赵七月像一阵风似的跑远了,只留下一句轻飘飘的“等我”,在空旷的林间回荡。
时起尝试着再次张嘴,却依旧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抹红色身影消失在树丛深处。他强撑着坐起身,只觉得眼前晃动,脑袋里嗡嗡作响。也不知过了多久,恍惚间,感觉有一人影站在他身前。
“你醒了!”赵七月眉眼弯弯,露出一口小白牙,一脸得意的看着他,“等着,包治好。”
说着便在他身边蹲下,随手将草药扔在地上,然后从怀里掏出一本破旧的书籍,翻看起来,一边看一边扔。
时起面露忧色,目光始终无法从赵七月身上移开。
赵七月像是感觉到似的,头也不抬,一边找还一边安慰道:“你就放心吧,我师父可是神医,这本书就是他给我的。”
时起:“……”
赵七月翻了半天,终于在仅剩的几根中抽出两根。她将草药拿在手中对折又对折,然后捏着时起的下巴,就要往他嘴里塞。
时起被她粗暴的动作吓了一跳,连忙躲开。
赵七月见时起不肯吃,杏眼一瞪,眉毛都竖了起来:“喂!我说你这人,真是不识好歹!我好心救你,你还嫌弃我?”
时起看着她气呼呼的样子,沉默片刻,最后张开嘴,咬住了赵七月手中的草药。一股难以形容的味道瞬间充满了整个口腔,时起皱着五官艰难地将草药咽了下去,顿时感觉五脏六腑都开始翻江倒海,恨不得把之前吃下去的东西全部都吐出来。
“这就对了嘛!”赵七月见时起吃了,喜笑颜开的像个邀功的孩子,眉飞色舞地说道,“就你那都要碎了的身体,不喂你点草药,我怕你撑不到带你回钟山的路上……”
“虽然丹药和草药只能暂缓你的伤,但你也不用怕,我师父比我厉害……他可是钟山的神。”
赵七月还在那儿滔滔不绝地说着,时起却感觉自己的身体越来越奇怪。一股冰冷的寒意从丹田处升腾而起,仿佛坠入冰窟一般,冷得他牙齿打颤,嘴唇发紫。他想要伸手提醒正低头鼓弄木板的赵七月,却发现自己连张嘴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痛苦地蜷缩在地上,冷汗浸透了衣衫。
恍惚间,他感觉自己的身体轻飘飘的,好似灵魂脱离了□□般,竟然在半空中看到了另一个自己。那个“自己”也蜷缩在地上,脸色惨白,翻着白眼,一副快要死掉的样子。
“我这是……要死了吗?”时起心中苦笑。
就在这时,一个高大的人影出现在他面前,那是一个没有五官,脸色苍白得吓人,没有一丝活人气息的怪物。他手中拿着一根锈迹斑斑的铁链,动作僵硬地向时起走来,然后将那冰冷沉重的铁链套在了他的脖子上。
时起想要挣扎,但自己根本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个“人”牵着铁链,拖着他走向远处一个黑漆漆的洞口……
时起被重重地摔在地上,眼前一片金星乱冒。还没等他缓过神来,一只冰冷的手就抓住了他的头发,强迫他抬起头。
“你阳寿已尽,念你生前没犯过什么错,收拾收拾去投胎吧。”判官面无表情,手中的判官笔悬停在生死簿上。
“好你个大肚子,连我的人也敢抢!”大殿外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声,一个红色的身影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指着那判官的鼻子就骂。
判官抬头一看,立马换上了一副谄媚的笑容:“哎哟,我的小姑奶奶,您怎么来了?您师父他老人家还好吗?”
赵七月双手叉腰,一副不好惹的样子:“好着呢!你少废话,赶紧把他放了!”
判官为难地搓着手:“这……这不太合规矩吧?这孩子阳寿已尽……”
“什么阳寿已尽,那是误伤,他今天必须跟我走。”
“这……”判官面露难色,看了看生死簿,又看了看赵七月,“小姑奶奶,不是我不给您面子,您看看,这阳寿真的已尽,这还在上面耽误了好几个时辰呢……”
赵七月一把夺过生死簿,瞪着眼睛说道:“阳寿尽了就尽了。”说着就将那页撕掉了,拍拍手道,“这下就不尽了。”
判官的眼睛跟着时起的魂魄飘啊飘,眼看就要飘出门外,才反应过来,指着赵七月,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话来。
“这,这……”
“这什么这啊!不就是一页纸嘛。”
“可是……生死簿乃天地至宝,小姑奶奶您……”判官苦着脸,这可是关系到六界秩序的大事,要是让阎王爷知道他把生死簿撕了,那他这判官也不用当了,直接去十八层地狱报道得了!
“哎呀,行了行了,别婆婆妈妈的!”赵七月不耐烦地掏了掏耳朵,“我还会害你不成?这样,我帮你制个法器,保证比这破书好用百倍!这样你们地府就不用整天紧张兮兮的,成不?”
判官听赵七月说要帮自己做个比生死簿还好用百倍的法器,心中暗喜,这小姑奶奶虽然脾气火爆了些,但向来说话算话,而且她那师父可是远古大神,曾经用女娲娘娘的补天石残渣弄了个法器,才使地府免受动荡,如果她在弄一个,那自己以后的日子可就轻松多了!
“小姑奶奶说的是哪里话!您能帮我这个忙,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只是……”判官顿了顿,面露难色,“只是这法器制作起来颇为耗费时间,您看……”
赵七月哪能不明白他的意思,翻了个白眼,不耐烦道:“行了行了,知道了!不就是想让我留下来嘛!怕我忘了是吧?我赵七月的保证还能有假?我立马开工,行了吧!”
判官这才放下心来,笑眯眯地把赵七月迎进内殿,吩咐人好生伺候着。
赵七月哼着不知名的小调,一路跟着判官往内殿走,脑子里却突然想起了那个被她从生死簿上“撕”下来的小倒霉蛋。
“哎,我说大肚子。”赵七月突然停下脚步,转头看向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的判官,“你派个人上去看看呗,那小土豆现在咋样了?”
判官愣了一下,随即赔笑道:“小姑奶奶,您这记性可真好!您放心,我这就派个腿脚麻利的去瞧瞧。”
“得嘞,赶紧的啊!”赵七月摆摆手,催促道。
判官不敢怠慢,连忙招来一个小鬼,吩咐了几句,那小鬼便化作一缕青烟,消失不见了。
时起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个铺着稻草的小屋里,身边还有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正好奇地盯着他看。
时起挣扎着想要起身,却发现浑身上下都像被拆开重组了一遍似的,酸痛得厉害。
“哥哥,你醒了!”小女孩见他醒来,开心地拍着手,“阿瑶还以为你睡着了呢!”
“阿瑶,别闹,让哥哥好好休息。”一个温柔的声音传来,时起转头,看到一个穿着粗布衣裳的女人端着碗热气腾腾的粥走了进来,“小伙子,感觉怎么样?”
时起接过粥,却没有喝,而是抬头看着女人,急切地问道:“请问,您有没有看到一个穿红衣服的姑娘?”
女人摇了摇头:“没有啊,怎么了?”
“没……没什么。”时起低下头,掩饰住眼中的失望。
“阿瑶,去给哥哥把药拿来。”女人吩咐道。
“哦。”阿瑶蹦蹦跳跳地跑出屋子,留下时起一个人坐在床上,眉头紧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