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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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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渐渐下大,状元楼充斥着欢声笑语,每年江东都会下雪,但大家的兴致不减当年,有人冲出来堆雪人,用彩笔画上笑脸。一派喜气洋洋。似乎雪不会带来寒冷,似乎雪萌生了新的希望。

有人打雪仗,一个雪球砸到许荆,雪球在她后背烟花般炸开,她回头,不见其人踪影,或是由于几乎人人都握着雪球,无法分辨踪影。

于执说外头有雪不如进来,他便从雪中小跑过来,和她一同走进状元楼内。许荆回过神。他们走到一楼,斜对着广播室,里面进进出出一些人,互相传告雪来的消息。一个齐刘海女孩苦着脸告诉会长坏消息,老师说要通知学生们回教室,路面易滑倒,降温容易感冒,不准出状元楼。会长思忖一番,笑道,如果广播坏了怎么办?齐刘海问,怎么坏了,今天早上通报批评还用了。那双鹿眼很圆,闪烁起来更衬托他可亲可爱的魅力,他挂了一个大大的弯月似的笑容。不知道呢,先这样吧,等修好了晚点通知,老师如果问你你就让他来找我,好吗?此轮弯月荧光发亮,能唤来天上宫娥,让人有穷尽一生也要拼死保护的欲望。你不是最喜欢雪了吗,别操心了,你去玩雪吧,他说,出了事我担着。齐刘海听到他讲这话,安然翘着步子迈向外面。

“下雪了。”于执描述道。

许荆应了一声,看着会长走进广播室,消失在门口。

然后两人继续沉默,于执靠在墙上,低眼盯着脚尖,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想说的该说的都写在纸上了,一张A4纸不足以装下波澜难息的心思,却足以表白。他听见自己的呼吸声,呼,吸,呼,吸,胸口随之起伏,呼,吸,呼,呼,吸,吸……怎么回事,呼吸错乱了?

他抬头惊慌,看见许荆的手举到他的头顶,手肘差之分毫贴上他的脸颊,他不敢动弹,不敢呼吸,不敢眨眼,一眨眼,睫毛就会戳到那片温热。

她拿下一坨小雪碎,从他发丝间,有一小节食指关节那么大,被她勾在指尖晃在眼前,接着扔在地上,很快,小雪碎变得无色,再融化,乘坐地面的小船回故乡去了。

于执别过脸去,好不让微红的脸蛋呈她目下。

许荆:“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于执没说话。

“实话讲,我已经做好你要离开的准备了。”

他转过头,红温缓缓平静,他的脸色如常,却多了些不解,“我……为什么要离开?”

“不知道,我凭直觉这么想。”

“你对我有误解。”

“是,所以我想错了。”

“你想我离开吗?”

“对不起。”

“为什么说对不起。”

许荆没法坦诚,做不到像于执在纸上说的那样:也许我们都要坦诚。坦诚是个神圣的奇迹,从下定决心那刻起,要变得坚强无比。她该如何坦诚曾经对他所作的一切?她像个灰溜溜的女巫,与过街老鼠唯一的不同是,她会用魔法不动声色地掩盖罪行,一场无人知晓的二次犯罪。

“你说,我在听。”

此话虽然充满了耐心,就同楼外的雪那般不疾不徐,雪点越来越来大,砸进眼睛里是生疼的。她觉得今天,不,这刻的他些许沉不住气。

话有些干涩,她想逃避,和无数个从前一样逃避,用出神入化的魔法,“我们还是朋友吗?”

“两次。”许荆看见他的眉毛皱起,珠色苦痛,“你回避了两次。”

许荆一时间说不出话,女巫的魔法失效了,任他迈前一小步。

“你可以拒绝我,可以拥抱我,但是,绝不可以回避。”

“如果你让我滚,没关系,我可以拾起勇气继续追你;如果你拥抱我,那我再高兴不过;可是,你回避我的关心,回避我的告白……”于执的声音哀婉,他咬着牙,不禁红了眼眶,“那以前的算什么?!你接受了我的所有好意,却每次都在至关重要的时候逃走,是你让我越靠越近的啊,许荆,天底下没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我可以接受一直付出,但我不接受你次次视而不见,是你给了我希望,是你又亲手掐灭希望!我喜欢你,我是你的追求者,但我也是个人啊,我也会心碎,我也会因为你的逃避而难过!我做错了什么,你能不能告诉我?不要这么惩罚我,你告诉我我哪里让你不开心了我都改,我会让你满意的,不要这么对我好不好……好不好……”

于执的肩膀微微颤抖,他极力克制自己的情绪,泪水却如同断线的珠子,一颗又一颗,汇聚为汹涌的潮水,“你到底……到底、到底明不明白自己在做什么……”

几米之外的广播忽然响起——“现在在外面的同学请回到状元楼,路面湿滑,注意安全”。陆续进来几个学生,大家聊着意犹未尽的雪,没人有意注意到墙边还有两个别出寻常不道雪的人。广播又重复播报两遍,声音像是光年之外的宇宙传来,连上轨道,她怀疑自己是否耳鸣了,脑子嗡的一声,再难听到其他声音。

对面那人的泪珠清清地划过脸颊,下落浸湿衣服,他看到有人,便把头埋在墙面。许荆欲为他擦去眼泪,却被于执的手拍开,她抓住他阻挡的手,另一只手伏上他的脸,摸开两滴泪,那么的凉,比砸进眼里的冬天还刺骨,一滴泪可能积蓄了千万个夜晚的思念,熬过了很多个平凡的周末,被塞进十八层地下。

“对不起。”许荆看着他说,嘴唇微启良久,“是我太自私了,忘了你也有一颗跳动的心脏,我不该一味索取,对不起。”

于执的泪又滚落两颗,顺着她的指尖畅通到她的衣袖中,他哽了哽,喉结浅动,泪痕不知不觉干枯,他却还是那么的痛苦,沉默了好久,他第一次这么咬她的名字,“许荆,你还要我吗?”

许荆抽回手,她的脸色变得温和,眼底添了些灰暗,“我都这么对你了,你还想呆在我身边?”

“可是你已经道歉了。”于执的语气带着哀求。是啊,他走了五十五步,许荆哪怕迈不出五步,甚至头也不回,如果,她站在悠远的隧道向他询问怎么回头,他就能再走五十五步,五千步,只要她的内心开始动摇,只要有一根又细又短的发丝偏他摇摇晃晃地飘来。

那声询问,一定出言必行,他无比坚信。

“……我还能追你吗?”

“傻子。”

“我不傻,我起码清楚自己的言行。”

许荆听出来这句话是在内涵她,却无力反驳。

“疯子。”她接着补充道,语气安详。

有些学生好奇地看着他们,她下定决心,终结一场南极与北极相异的旅称,将磁差插入大庭广众,纠正自己的原本应该钉在十字架上的罪行,在大庭广众之下,“我好像没有爱人的能力,身边的人都走光了,我是说,我不应该消费你的付出却一直回避,如果你愿意继续呆在我身边,我愿意接纳。”

“我看到你留给我的话了,想来我总是在关注自己的感受,你的真心不应该被践踏。我很迟钝,我很难堪,如果你愿意等我,我愿意接纳。”

“你要是什么时候后悔了,不喜欢我了,可以随时……”

不容她说完,于执截住了话语,他抬眼,刚流过眼泪的眼眶亮晶晶的,“不会后悔,因为我还没有学习那些东西。”

谢谢你,让我抓住你。

还有,永远喜欢你。

特别是这几天更进一步的相处,让我觉得“毕业告白,潇洒离场”的计划很潦草。

相反,于执好像天生有爱人的能力,不用刻意模仿王子与公主的故事,他有创造温情的细胞,出口就能成就浪漫;如此难以置信,活在阳光下的人竟然会注意到她,许荆难道不优秀吗?她是精灵,怎会不好。只是东西之别,难以置信,但人们从来不会觉得《灰姑娘与水晶鞋》的故事不合理。

这个家庭组合很奇怪。

每逢周末休假,许荆整天窝在房里,除了吃饭、上厕所、洗澡,她几乎不出房门——和另外三个人完全没有话题可聊。何错,在互联网公司当经理,平时常常出去应酬,很少回家吃饭。许荆发现,这个男人有着“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性格,要么不说话什么都不管,要么一言一行滴水不漏,陈遇在他面前吐槽她那狼心狗肺的女儿,何错会帮着说话,若她们两个真的吵起来,他会悄悄溜出门,说公司有事;走在道上偶遇了许荆,两人都互相当作不认识对方,撇脸而过。他和妻子的关系也很微妙,两人说话像在迎合搭腔,饭桌上,妻子舀汤放在他碗里,说今天的排骨很新鲜,他说,你今天辛苦了。看似甜蜜的夫妻关系,他们之间却从不谈论柴米油盐、最近的困难、金钱、被隐瞒的婚史和那个隐隐约约出现的女人。“你工作辛苦了”、“你做饭辛苦了”是他们最常挂在嘴边的话。许荆没见过正常的家庭是怎么运行的,但直觉告诉她,这个家庭绝不正常。诡异,像浮在深水区的发霉木板,风吹过水面,涟漪能将木板推到任何的地方,脱离常规的轨迹。

她是家里第二个哑巴,何啸是第一个。和她一样,他只会回应必要的问题,他和他的父亲看上去是陌生人,甚至有时何错会通过陈遇给他传话;何啸日日着黑色衣服,这个颜色很贴合他的气质,不止外表的气质,加上他眼角长得较低,整个人显得没有生气,颓然成派,活似个机械的木偶。他有事没事还和许荆搭两句话,都是些无关紧要的问题,这个茶包很香,他惯常提着茶壶叫住她,你要尝尝吗,许荆拒绝了几回,后来懒得敷衍直接无视。他的脸皮一向很厚。

“今天的排骨很新鲜。”陈遇给何错装了一碗汤。

“你今天辛苦了。”男人笑着双手接过。

许荆刚刚放下碗筷,走在楼梯上,口袋里的手机忽然震动一二,是于执发过来一条消息:你出来吗?

她转身下楼,围了条淡蓝色围巾,换上运动鞋就出来了。桌上的三个人没有人问她一句,也好,不必多费口舌。走出两步,双腿不由的迷失方向,停在路上。去干嘛,她问道。她太想出来了。

对面秒回:给我补习数学?

补习?许荆意识到什么东西都没带就跑出来了,正准备返回,手机再次震动:我开玩笑呢,你不会在收拾东西吧。随后,界面弹出一个定位。

她从未走过这条街。定位上昭示它的名字——路转街。街如其名,弯弯绕绕,百转千回,周边的店铺无序交错,肉店和水果店中间夹杂着玩具店,永远不知道哪个转角会冒出一家家常炒;马路只能勉强过两辆小车,或过一辆都显得困难,人们穿行在马路上。昨夜雪刚停的时候,于执发过来一张照片——雪落在街道上的场景,雪薄薄一层稳稳在地上安家乐居,月光和灯光倾壶漫撒,软黄的光的纹路清晰可见,就像微缩在水晶球里微型景观。许荆拿起手机对照眼前的肉店,她微微调整站位,几乎重合,她找到了他昨夜拍照的位置。上面的牌匾用红底黄字写着“王婆肉铺”,肉铺的主人应该被称为王婆,虽不知她大名,是谁的妻子,又是谁的母亲,多少年岁,但她是王婆就够了,这个称呼成为大家选择买肉的不二之选。

有一条黄毛土狗从脚边飞驰而过,挣脱恶魔之爪似的,狗嘴里叼着一块肉,许荆差点吓到,紧接其后,王婆手拿杀猪刀冲出来,嘴里骂骂咧咧,坏狗,和那老头一个德行!她的声音粗野刺耳,身手和精气神完全不输一个青年人。大家习以为常,花店的姨姨提着洒水壶费心叮嘱,王婆小心你的身子骨,注意看路。说完又去浇花。

许荆缓过劲,这里不仅街道曲折,富有特色,人还如此率真洒脱。她迈开脚,接续赶路。碎雪踩在脚下,发出“吱嘎吱嘎”的声音,听起来舒爽。大自然鬼斧神工,雕凿了美妙的自然景色,赋予它们说话、唱歌的天赋,如果再能行走、学习、制造,人类的地位则岌岌可危,思想不重要吗?思想很重要,是人类的灵魂,是国家运转的秘籍,却正是因为那些错误,拿破仑死在了滑铁卢,世界大战使一个又一个恢宏的思想归于湮灭,毁灭比存在更可怕,思想有时无关紧要。有什么愚蠢的理由认为人类高于自然。

今日新雪未降,气温很低,雪难以化干,酥白上留下串串脚印和车痕,是人走过自然的行迹。她踩进一对更大的脚印里,这个视角可以看见一枝花骨朵轻扫着肉铺的红砖墙,从花店里蔓延出来;眼前此景和照片里的一模一样,有些欣喜,就像找到了完成宏制拼图的最后一个碎片,今日的她和昨日的他重合上。

不远处跑来一位少年,一步一雪印,他的声音比身体先到达身边,“可算是找到你了。”

许荆打开手机,里面躺着两条未读消息——

你到哪了?

你迷路了吗?拍个附近的照片给我,我去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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