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时,卡西法正十分认真地蹲在地上,收集赵哇一丢给他的十个地雷,脸上带着浅浅微笑,似乎一点都不嫌弃这些东西占用了他太大的内存。
反观齐濛,他仍处于一种迷茫的状态,似乎依旧没能反应过来为何战争突然就结束了,而自己又怎么会如此完整的站在这里,这一切都十分不符合常理。
不过,在他开口询问之前,赵哇一的一声感叹,就已经给出了问题的答案:“小枯你刚的及时治疗好帅。”
——我们萌萌怎么突然就满血复活了
——刚刚发生了什么,怎么就结束了,萌萌是不是也没搞懂啊,感觉他和我一样懵圈啊
——帅惨了帅惨了,步步不是一直都是软萌奶妈的可爱形象吗,他今天为什么这么帅啊,有一种我老婆在外偷偷做1的感觉
——步枯开局就收了两个人头,直接把卡西法的被动全给叠满了,卡西法就是根据玩家造成的致命伤害的多少以累积相应的被动,况且两次都是爆头,肯定奶量巨多。
——齐濛闪现开大过去的时候,罗非和图斯亓都还在山顶上,罗非技能没好下不来,但是卡西法的大招是锁定其中一个队友位移到他的身上给予护盾与治疗,步枯在齐濛释放完技能的一下秒就秒打开闪到齐濛身上,配合他的被动直接给齐濛恢复满了
——而且卡总一直在扫射,他本身动态视力就很好,一梭子给另外两位也打穿了
——很可爱的一幕是,本来以为菲姐开大,47和菲姐会急忙上前补枪收割,结果现在变成了开大下山是为了舔包,太可爱了
一场队伍与队伍之间的斗争就这样悄然落幕,五人大获全胜,便稍稍放下自己一直紧绷着的情绪,开始打扫战场的残余。
赵哇一跟在图斯亓身后,他兜兜转转在几个舔剩的盒子面前挑挑拣拣。
似乎在纠结琢磨着什么,背包里的枪械一直在不停的转变。
柏闻晔站在赵哇一的身旁,看着对方身下不断变换的枪械与子弹,思忖了几分,凑过去问了声。
——你是缺什么子弹么,还是想要什么枪
放在别人眼里是纯粹犯贱,对着死亡盒子反复鞭尸,可落到这人眼里,却是担心自己没有选到合适的枪械。
在看到对方打下的话语的一瞬,赵哇一不由自主地用舌头顶了顶上颚。
一直潜藏于内心的猜测又偷偷露出了半片影子。
熟悉的口吻,很像,很像。
赵哇一趴在电竞桌上,他从床头随手拿了个毛绒玩具垫在自己的下巴下,借这些柔软的器物支撑着身体。
傍晚的温度不算高也不算低,一切都是刚刚好。
好到是晚风吹拂柳树能飘逸起最恰好的弧度,也是雾气醉卧在眸子里时最沁人心脾的时刻。
他在敌军阵亡的战利品里反复挑选,不过是惹人微醺的宜人凉风正不痛不痒地洒在他的脖颈旁,让鼠标滚轮与指腹辗转亲吻时,得到一种浅浅的享受。
这种柔软是什么样子的呢。
大概是雏鸟于初春扇动羽翼翱翔时,翅尖的绒毛在腾飞频率下轻轻波动那被微风扶起的柳枝,而那些稀稀落落的翠碧并未感到冒犯与疼痛,只觉得有什么轻而软若棉絮的烟坠落于心间。
赵哇一看着步枯那足够称得上是暖心的问候,深邃的笑意悄然漫进眼底。
“没有,我舔完了,谢谢。”说的话也轻得不成样子。
——每次觉得卡总崩人设的时候,发现对面是步枯我就立马老实了
——赵哇一什么时候成温柔美男了,哦,是在和步枯说话啊,那没事了
——大家都在关注步步今天不对劲,但是其实,我觉得今天的赵哇一也非常不对劲
——楼上我点了
——之前哪能见他跟在47背后舔包啊,赵哇一什么人,哪次不是抢的比谁都快,甚至有时候不惜耗费苏塔勒一个大,也要搞个电网把队友拦在外面,自己独享资源
——对,干这事的时候甚至还骗队友说反方向有脚步声,结果下一秒自己转身就去舔,诈骗啊,铁诈骗
——赵哇一你要真是想换老婆了你就完蛋了你
赵哇一本来难得泛滥的温柔情绪在看到弹幕的一瞬间彻底湮灭,他“啧”了一声,颇为不爽地打开直播间麦威胁到:“再造谣我,小心我给你们踢出去,那几个id我记住了哈,谨言慎行。”
——主播威胁老板们,退订
——这是事实,不是造谣,主播请直面自己诈骗生涯
这次图斯亓选择降落的目标地点十分幸运地处于毒圈中心,且即便毒圈缩小了两回,此地也都位于中心点,估计决赛圈也大差不差就是在这个方位了。
免于跑毒当然是幸运的,但是对于赵哇一这种十分热衷于开枪杀人的激进玩家来说,就有些难受了。
以往他和其他人组队时,赵哇一就总喜欢卡在毒圈边缘,硬堵着别的队伍,不让对方进圈。
于是乎,这样玩的次数多了,突然之间只剩搜集物资这一行动,就显然无趣了许多。
而荒漠沙城这一地图,又不能与其他地图一样四处寻找敌队大开杀戒,因为随机散布着的流沙陷阱时时刻刻都是夺走他们性命的暗中杀手。
最终,五人决定,还是爬上沙丘最顶端位置,按照原先的驻扎地点架枪,等候剩余敌人的到来。
“还用去舔一舔吗,你们子弹和装备都够吧。”图斯亓这次的位置相比原来,稍微再往上挪了一点,以便如果敌方发现他们,他就能率先开大打开盾牌为队友格挡部分伤害。
“没事够了,要是再走,到时候菲姐的被动都空了,等会儿真正打起来没技能,就直接完蛋,攒一下。”
赵哇一跟着柏闻晔窝在了山腰的凹陷处,他听从柏闻晔的安排,用能量饮料试探并制造部分流沙塌方后,他们所处在的山腰处便形成了一个天然的环状洞穴,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对敌方视野进行遮挡。
现时,右上角的人数正随着毒圈的不断缩小而迅速减少,期间零零散散几个单枪匹马路过此沙丘的落单角色,都均被图斯亓与柏闻晔一枪爆头。
卡西法的被动条疯狂填充,叠得不能再满。
而尚未确定根据地,仍在分散地搜集物资的期间,柏闻晔听从步枯的指示,在对方预判的几个方位都提前埋下了地雷。
不过这些地雷的安置与步枯日常埋地雷的方式不太相同,这些地雷都被他聚集放置在一处,而非日常那般四处散落。
有好几个埋雷的地方,柏闻晔觉得十分蹊跷。
但也没多过问,任凭步枯派遣。
狂风仍肆意呼啸,席卷着沙砾往天际边压去,五人百无聊赖地趴在山头,看着红日一点一点于云层中下坠。
周遭均是一片凄凉寂静,漫漫黄沙之上横尸遍野,未曾再见新的身影。
图斯亓甚至捡了把镰刀放在手中把玩,以消磨掉这着实无聊的时日。
而在未见任何敌军蛛丝马迹的情况下,步枯却突然拍了拍柏闻晔的肩膀,示意对方引雷。
柏闻晔虽然不解,但仍听从步枯的号令,准时将地雷引爆。
本只当陪弟弟瞎玩,却意外收了两个人头。
“BUKU”卡西法使用地雷击杀了“我好想睡觉”石矶
“BUKU”卡西法使用地雷击杀了“国服第一威尔士”青云鸟
柏闻晔对此很是震惊。
赵哇一看着系统提示音有些发笑,其实每次想到是自己提供的地雷起了作用,他内心也会有一种满足感。
嘴角在不经意间上扬,连带着紧握鼠标的掌心都逐渐放松起来。
尚且等这些名唤为开心的积极情绪稍稍崭露头角,耳畔又回荡起了别的声音。
他又突然想起开局前步枯发的那句“相信我”,一种不知名的情感倏然间猛地从心脏中心迸发,而后格外别扭地在身体里持续蔓延。
这句话太像一个人的口吻了,以至于配合上步枯今晚十分异常的举动,他很难不在心中悄悄地猜测些什么。
即使他捕捉不到证据。
赵哇一明知这些不清不白的暧昧念想是源自于他单恋戏剧中无人吟诵的段落,可他溢满自卑的骨子里却又因此温柔而蜕变出难能可贵的自傲来。
他像一切朝阳肆意生长的向日葵那般,在漫漫长夜中寻一束光亮给予奢望,哪怕躯壳仍灌满泥浆,他也想从这些片刻时分里,偷藏一些能被唤为爱意的糖。
他突然奢望事情如他想象中的那样,但即使不是也没关系,他可以幻想,可以假装。
赵哇一深呼了一口气,突然开口道:“真厉害。”
不知道是对步枯说的,还是对步枯背后的人说的。
不知道是因为地雷击杀了人,还是因为先前打出了高伤害的狙击。
只知道赵哇一的话在沉默的气氛中异常突兀。
赵哇一不擅长夸人,更鲜少在队伍里输出这些没有营养的话。
但或许是由于步枯用地雷击杀人这件事本身就十分荒诞,以至于因此事件衍生而出一系列奇怪的评判也符合常理。
用图斯亓的话来说,就是奇怪的事情产生奇怪的话是正常的。
柏闻晔本已阖上眼睛稍作休息,却意外地在黑暗之中将那句“真厉害”听得更加清明。
这些字句仿佛生了躯干,狠狠地浸入脑海里。
脸上明明不动声色,可柏闻晔听到了身体里的浅浅叹息,他缓缓睁开眼,眸里的朦胧像是将山顶的烟雾缭绕收尽。
他不由自主地挺直了背,将指尖搁置在了键盘上。
本想沉下心思回复些什么,但奈何身旁的人正洋洋得意地输出一堆,让他根本没法思考。
“厉害吧我,这就是预判,精准判断那些差点毒死的人,然后狠狠收割,我真不是收不到人头,只是我不想而已,你看,我要想的话这不就拿到了嘛。”步枯十分自豪地拍了拍胸脯,甚至高兴得整个人都快要从椅子上挺身跪立。
奈何身后有个时刻关注着前方两人举动的大魔头,于是萧墨又硬生生给他按了回去。
“好了好了,知道你最厉害了。”
萧墨揉了揉步枯的头示意他安静。
由于游戏刚开始的时候,柏闻晔就拔掉了耳麦的接口,所以游戏声音一直是处于外放的状态。
赵哇一的那声感谢,柏闻晔听得出,萧墨也听得出。
或许萧墨在听到那声感谢的第一秒,并没有觉得有哪里不对,但用余光瞧见柏闻晔那算得上是十分异常的神情,他心里便有了猜想,且已经猜得八九不离十了。
柏闻晔的那副神情,他熟悉,他很熟悉。
是欢喜,是无措,也可能更多的是一种无言的温暖,是围困迷宫之时,转角便望见旷野的释然,亦是踏破漫漫长夜承接住一束微光轻洒的动容。
萧墨对这种情绪并不陌生,他与黎书白坎坎坷坷走过了十年,无限的迁就与宠溺已然成为了他在感情生活里的绝对圭臬。
他已然形成了一种能够消耗与回避自己的负面情绪而添补刻画爱意的能力,甚至不奢望对方透过那些高筑的城墙来稍微探寻掩埋在深夜里的自己。
而这些无措,正是那人倏然在某个黄昏时刻向你倾诉了你许久未触及到的爱意,亦或是将你抛弃已久的奢望重新拾起,再将他包装成花束那般拥进怀里。
正因为是难以寻来的珍宝,所以才掺着不合时宜的感激涕零,连回复的字句都字字斟酌而变得小心翼翼。
步枯并不是个钝感力强的人,恰恰与之相反,他是个感知他人情绪特别敏感的小孩。
几乎是在被对方打断兴奋念白的下一秒,他就察觉到了身旁人的纠结与无措。
而后便像个做错事的小动物一般,闷声收起了尾巴。
连看向萧墨的眼神里,甚至都有些愧疚与委屈。
过分乖巧的懂事性格着实很难不让人动容,萧墨忍俊不禁,揉着对方头发之余忍不住捏了捏对方的脸。
可冷静下来之后,身为长辈所具有的洞察力,让他不由得留了个心眼。
步枯是他与柏闻晔看着长大的弟弟,在萧墨心里,这个未尝情事的小孩本就该不受这些基于情爱所诞生的情绪所影响,读不懂、反应不过来自然也是合乎常理的。
可对方不仅读懂了,甚至还感受到了这一点,萧墨却是有些预料不到。
作为监护人之一,他觉得哪天应该和柏闻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