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星末一直都想要忘记那段暗无天日的日子,他把它藏进了记忆的最深处,以为已经模糊或忘记了。
却没有想到,在看到照片的那一刻,潜伏着的记忆蜂拥而至,将他吞没了。
瘦瘦小小的简星末不知道这到底是第几次搬家了。他们总是在一个地方住一段时间之后就会搬家,一年搬好几次。
这次在过年前,他们到了一个小镇子,住进了一栋自建房的二楼。一楼是店铺,房东开了一家面馆。
那天,天阴沉沉的,像是一口压下来的锅。
记忆里那个可怕的女人不知道在窗口看见了什么,回过头的时候,脸上的神情扭曲,整个人陷入疯魔的状态。
简星末察觉到不对,想要先跑,却被女人抓住。
女人笑容狰狞,犹如恶魔般,用针头好好教训了简星末一番,出了气之后就把他扔进了小黑屋。
简星末已经两天没有吃东西了,躺在冰冷的地板上不知道过了多久,实在饿得不行。
他艰难起身,躲在门后听了会儿动静,确定外面没声音了,才缓缓开了一条缝再看。
杂物间没有门锁,但如果简星末敢在女人清醒的时候出来 ,就会再被收拾一顿。
透过小小的门缝,简星末看清了客厅的情景,确定女人喝了很多久醉死过去之后,蹑手蹑脚地推开了门。
他去厨房找了一圈,却只有失望,厨房没有任何可以果腹的东西。
他实在太饿了,就好偷摸摸打开房门出去。房东先生是个很好的人,看见他总是会给他点吃的。
只要在女人清醒过来之前回来,他就不会挨打。
简星末踉踉跄跄下了楼。
他身上只穿着一件又破又薄的大人卫衣,正好盖到脚面,脚上是双破旧的大人棉袜。
一出门,他就被12月的寒风冻得瑟瑟发抖,牙齿打颤。
二楼的出口在房子与房子之间的小道上。
简星末刚出来,就被一块石头绊倒,摔在了地上。擦破皮的地方火辣辣的疼。他挣扎着想要站起来,但是肚子太饿了,身体又冻得发僵,他起来了。
就在这时,前方传来一个稚嫩的声音。“谁在那里?”
天已经暗了下来,小道上没有灯。
简星末小小的一团在昏暗下并不明显。他想发出声音,但嘴被冻住发抖,发不出声音来。
他觉得太冷了,他不想动,也不想说话了,想睡一会儿。
简星末以为没有得到回应,那个人就会离开。却没有想到,脚步声靠近了。
很快,一双锃光瓦亮的小皮鞋出现在面前,冷淡的声音再次响起。“你受伤了吗?”
被询问,简星末不得不艰难地爬起身,坐在地上。
借着微弱的光线,小少爷的脸很模糊,但依然是简星末见过的最好看的人。
面馆里的香味飘出来,他舔了舔唇,摇摇头,牙齿打着颤,艰难吐字道:“没有。我只是太饿了,走不动了。”
他话音刚落,身上就罩下来一片温暖。
小少爷把漂亮的小西装脱下来披在他身上了。
简星末惊讶地瞪圆了双眼,他身上那么脏,怎么能穿这么好看的衣服。
他想把衣服还回去,但他的手上本来就灰扑扑的,这会儿又流了血,更脏了。
小少爷似乎看出了他的意图,冷着小脸说:“穿着。你在这里等一下。”
说完,就转身走了。
简星末在黑暗里等了会儿,他现在身上暖暖的,一点也不冷了。
很快,小少爷和端着碗热腾腾炸酱面的房东叔叔出现在了小道口。
房东叔叔看见他,不忍地叹了口气。“真是造孽。”
但是这事他管不了,面给了孩子就走了。
简星末饿极了,捧到面就狼吞虎咽吃了起来。
小少爷在旁边的石阶上坐下来,看着小乞丐吃了会儿面,突然说:“我好朋友马上要有个弟弟了,我也想捡个弟弟回去。你要不要跟我走,我可以养你。”
简星末满嘴都是面,好不容易咽下去了才摇了摇头,说:“我有妈妈。”
他不是不想跟小少爷走,只是他们每去一个地方,一旦有人想要帮助他,那个女人就会疯了一样打别人。
有次,女人把一个好心的奶奶打进了医院。
简星末不希望小少爷被那个女人打。
小少爷小脸板着,微蹙起眉,说:“我听面馆叔叔说你妈妈虐待你。”
简星末顿了一下,眼眸里的亮光黯淡了下来。
他没有再说话,认真吃起面来。
小少爷声音冷了些说:“如果我是你,一定会离开。世界很广阔,你妈妈不值得你留下。”
简星末一直生长在封闭的环境里,被女人的言语控制着,“逃离”是他从未有过的念头。
他愣愣看着小少爷,神情呆呆的。
小少爷看着眼前脏兮兮又瘦成皮包骨,一脸傻样儿的小孩儿,既然对方不愿意,他就打消了捡个弟弟回去的念头。
听见外面那些保镖找他的动静,他没再多说什么,站起身走了。
简星末吃完面,有了力气,把碗还给房东叔叔后,抱着小少爷的衣服偷偷回到了小黑屋。
他躲进小黑屋的柜子里,用衣服裹进了自己。
好暖和。
简星末心里想他要是能被小少爷捡回去,一定会成为世界上最幸福的小孩。
想着想着就有点后悔,他应该跟小少爷走的。他什么告诉那个女人,就不会被找到,他可以悄悄跟着小少爷走掉。
简星末懊恼了一会儿,在心里下了决心,明天他再偷偷跑出去,跟小少爷走。
但转念一想,心下又生出了担忧。
他这么脏一点也不好看,小少爷会不会碰到更漂亮的小孩,已经把那个更漂亮的小孩捡回去当弟弟了。
想到这,眼泪不知道为什么就吧嗒吧嗒掉了下来。
简星末好希望自己能变成星星,因为他觉得星星是世界上最好看的东西,总是在发光。
他要是变成了星星,小少爷一定只会选他。
第二天,那个女人又喝了个酩酊大醉。简星末偷偷在窗口等了好久,终于在下午看到了小少爷。
他把小西装套在卫衣外面,偷偷出了门,脚步轻快地跑下楼。边跑边在心里练习着话术。
“你还愿不愿意把我捡走?”
“我让你捡我走了。”
“我可以让你把我捡走。”
“你还想捡走我吗?”……
他心里乐颠颠的,但当在面馆门口看见小少爷身边的穿着好看又干净的男孩时,简星末的心脏被重重砸了一拳,犹如被凉水兜头泼了下来,懵在了原地。
小少爷找到好看的弟弟了。
不需要他了。
简星末眼眶一下红了。
他想退回去,却正好被小少爷看到。
他只好硬着头皮走过去,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他将小西装外套脱下来递给小少爷。他说:“这个还给你。”顿了顿,他又提高了一点音量,说:“我叫星星。”
他大的有点惊悚的眼睛里带着满满的期待。
他是星星,星星是最好看的,是可以被捡回家的。
小少爷声音没什么温度,说:“不想要就扔了。”
简星末绞尽脑汁还想再推销一下自己,小少爷身旁的男孩却先叫道:“阿印,爸爸出来了,我们走吧。”
小少爷“嗯”了声,走了。
简星末呆愣愣站在原地,看着车子消失在拐角,心想,他不是星星。
可是他还是想当星星,哪怕是最小最不亮的那一颗也可以。这样也许某天小少爷再发现他,还会愿意把他捡回家。
所以他给自己取了名字,叫捡星末。爷爷说捡不好,就改成了“简”。
“末末,没事了。”
“末末,老公在这里,不要怕。”
熟悉的声音唤回了他的神志,简星末涣散的瞳孔渐渐聚焦,第一眼看见的就是隋印的脸。
简星末心想,他的小少爷真得把他捡回家了。
隋印刚到公司处理工作没多久,就接到夏明渊的电话,说简星末状态不对劲。他马上手上的工作赶过来。
刚进客厅,就看见简星末脸色苍白,瞳孔涣散,一副三魂丢了七魄的魔怔样儿,吓得心脏差点停跳。
好在慢慢哄着唤着,终于把简星末的魂儿喊回来了。
隋印抽了桌上的纸巾,慢慢给简星末擦眼泪。
简星末直勾勾盯着隋印,不敢眨眼睛,生怕一眨隋印就坐车走了,把他留在原地。
他哽咽着问:“隋印,你还记不记得在面馆边上遇见的那个小男孩。你给了他一件衣服,还请他吃了一碗面?我就是那个小男孩。”
隋印回想了会儿,终于在久远的记忆里挖出了一点模糊的影子。
他眸色一深,第一个涌上来的情绪是悔恨,当时,他为什么没有直接把人带走。
可是面对情绪不稳定的小朋友,他压下了躁动的情绪,弯起嘴角,在简星末唇角亲了一口,温声说:“我们的缘分原来那么早。虽然迟了点,但我还是把你捡回来了。”
简星末“嗯”了声,紧紧抱着隋印,把头埋在他的肩窝里。
叶云早已泪流满面,他没有想到,曾经他竟然离他的宝宝那么近。可是,他却什么也没有察觉到。
夏峰拍着他后背安抚着他。
叶云呼出一口气,看着眼前紧紧抱在一起的两个人,他不想再为难什么了。
其实说起隋印和简星末的缘分,在出身的时候就已经开始了。
当年隋印出生时因为信息素等级过高,弱小的身体无法承受,一直在ICU。
隋家发了疯寻找可以提供安抚的Omega干细胞,制作药剂。然而却苦寻无果。
就在情况危急的时候,叶云在偏远的小镇生下了双胞胎,简星末的达到了匹配要求,一管血救了隋印的命。
就是这样,两家才订下娃娃亲。
不然凭夏家那一点资产根本够不上老牌豪门隋家的门槛。
冥冥之中早已经注定了两个人的缘分。
叶云不会再阻止。只要简星末能好好的,他什么都不在乎了。
隋印把人抱起来,说:“爸,我带末末先回房间休息。”
叶云擦了眼泪,点头。
他亲自带隋印上楼到给简星末准备的房间。离开之前,叶云温声对隋印说:“阿印,之前的事叔叔很抱歉。末末交给你了。”
隋□□里大石落下。
他说:“爸,我能理解。我会好好照顾末末,你不要担心。”
隋印抱着简星末刚把人放到床上,猝不及防就是一阵天旋地转。
恍回神的时候,简星末跨坐在隋印腰上,眼眶通红,居高临下盯着他。
两人对视,眼神在拉丝。
简星末俯身吻上了隋印的唇。
他吻得很凶,手急切地去解隋印的裤子。越急越是解不开,他的嘴唇稍稍退开毫厘,声音里罕见地带上了一丝委屈。
他说:“老公,想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