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溶溶,街边灯笼打亮,人来人往间,越流锦同林淮清并肩行着。
自打来了云安城,竟忙这忙那的,倒是忘了好好逛上一逛。
越流锦兴致未消,转头问道:“林公子,你的伤可好些了?若是无甚大碍,我们多逛一会儿可好?”
背上的擦伤早已好了。林淮清垂眸,回道:“不碍事,我同姑娘一道便好。”
见他脸上确无勉强之意,越流锦放下心来,脚步一转,向着摊边去了。
“公子,可要给心上人买上一支?我看小姐手上拿的这支就不错,您看看?”
林淮清低头,一只桃花簪子正在她手心打转。
她晃了晃坠子,复又放下,俏声回道:“你问他作甚?我不喜欢买来也是无用,再说他也不是甚的心上人,你这小贩,眼力还得练练。”
也不待回话,她便走开去了别的摊子上。
林淮清自是亦步亦趋地跟了上去,小心将她与旁边行人隔开,又恐冲撞了她,堪堪落在她身后一拳之远处。
那商贩挠挠头,他摆了这么久的摊子可从未看走眼过。
瞧那公子通身做派皆不同于别个,先就和别人隔开了距离。看那姑娘时,眉眼却都柔下,处处不言,却又处处关照。
不过那姑娘倒是一心看手里那些小玩意儿,一不留神便跑远了去。
如此一看,怕是襄王有意,神女无心呐!
难得遇到如此登对的一对人儿,不想却……唉,商贩摇头轻叹,转头又招呼起客人来。
“那儿还有杂耍的?”
越流锦眸光一亮,正要跑过去,又忽地停下,偷笑一声,转身牵住林淮清的手腕,眉眼弯弯,“公子,我竟差点把你给弄丢了。”
说着便举起他手腕摇了摇,“如此便不会了,我们过去吧。”
腕上温热的触感徐徐传来,林淮清哪还记着她说了什么,只呆呆地追着她因快走而扬起的青丝,穿行于行人间,却是浑然不知。
“抱歉抱歉,请让一下,谢谢。”
越流锦牵着他挤到了前排,好奇地看着眼前的戏法。
看到那人吞火时便吓得眯了眼,又见那火焰从口中吐出时不禁惊叹出声,抬手想要拍手喝彩时,发觉一手拉人不方便,干脆手一滑,抱住身边人的手臂,好将手空出来。
只是这样的姿势让两人更近了些,她忙于看戏一无所觉,在京城看倦了这些的林淮清却彻底僵住了,垂眸看向少女粉若桃花的脸颊,莫名想到,此刻她那双眼睛定是晶亮的吧。
她的发髻离鼻尖很近,近到他能辨出这是前几日他为她买来的皂角香气。
往日自己用来明明闻惯了,今日闻时却忽觉这香太浓了些,熏得他面色涨红。
晃了晃头,就见越流锦抬头对上他的眸子,踮脚凑上来悄声道:“我们回去吧。”
那只手落了下去,重又牵住他手腕将他带了出去。
直到走出挤挤挨挨的人群,她才放下手,呼出口气,“可算出来了,公子你好些了吗?”
那触感尚未远去,林淮清低头看着她,眼睫微颤,随口问道:“什么?”
“我见公子你脸色通红,以为你是在里面待得透不过气来,这才拉你出来,不是吗?”
“嗯……是。”
越往小院走,行人越少,天上悄然落下细雪,不多时便落了人满肩。
察觉天气转冷,越流锦欲走快些赶回去,林淮清忽道:“越姑娘,在这树下稍等我片刻。”
她闻声回身,便见他已跑远了,只好停下,无聊接雪玩。
林淮清从西景手上接过斗篷和油纸伞,问道:“怎么只有一柄伞?”
“我去买时,只剩一把了。”
担心人冻坏了,他没再多言,转身跑走了。
雪渐大了,越流锦胡乱拂去身上的雪,忍不住跺脚驱赶寒意。
头上忽而多出柄伞来,越流锦回头,瞧见林淮清脸上不知是冻得还是跑得,一片红晕。
“越姑娘,快把这斗篷披上,别着凉了。”他还喘着气,勉强理顺了话,将斗篷递过去。
她默默披上斗篷,从他手里拿过伞道:“公子你身子骨弱,也快些换上吧。”
林淮清应声照做。
越流锦定定看着他的动作,只觉伞上雪落时,她心上仿佛也落了雪,痒痒的,又悄然散于无形。
油纸伞下,两道身影渐行渐远。许久,听得门扉嘎吱声响起,原已进到院中去了。
翌日一早,越流锦和林淮清便坐上了来接人的马车,去到浓月斋,就见余蕊正忙得不可开交。
“那边的柜子,可对齐了!”“楼上的厢房都打扫好了吧?”“还有那儿……”
“哎哟,我的流锦妹妹,你可算来了,快来看看还缺什么?”
余蕊迎上来引着她便要往后去,越流锦忙回头道:“林公子,你依旧去昨日的厢房就好,不会有人打扰你。”
林淮清也不上前打扰她们忙碌,自行上楼去了。
“好姐姐,这马上要开业了,你怎的还这么不放心啊?”
越流锦虽这么说,眼神却未曾停下打量周边,不时还要顺手将东西摆正些。
余蕊苦笑道:“还不是要过年了,那些小姐夫人们都在寻好的胭脂,想着宴上惊艳四座。
我干脆就托舒影和燕然递了帖子给她们,只怕今日全城的富贵人家都会过来呢!又是开业第一天,我这不是想要个开门红嘛!”
“余姐姐,我这刚上任的新掌柜,你倒也放心?不多嘱咐些什么?”
“不讲那些虚的,今日你尽可照心意来。有我在,自会为你兜底,你且安心了就是。”
虽对自家方子极为信任,越流锦却到底是初历这般大场面,心中总也不安。如今得了余蕊的准话,才勉强定神。
再三确认没有问题,余蕊整理好衣服,挽起越流锦的手道:“流锦,怪我安排得仓促了些,若不是早准备好了一应供给,我是万不敢这么急着赶在年前开店的。难为你临时上阵了。
另外就是用你那方子所制的胭脂还是太少,要辛苦你日后盯着多备些了。”
“这是自然,余姐姐且放心,若是不够,我也上手就是了。那咱们现在开门?我听着外面好生热闹。”
“好,紫苏,还不快去?”
余蕊一挥袖,门扉终于打开,门外望眼欲穿的人被东阳领着伙计们给拦住了。
“诸位,这是我们家掌柜的,让她先说些话可好?”
被余蕊推到人前的越流锦也不怯场,开口先自带三分笑意:“今日是我们浓月斋开张第一天,我也不叫各位多等。只说一点,凡是买胭脂的,都一律让利三分。”
“好!”“掌柜大气!”
见众人热情高涨,她又扬声道:“各位也看见了我这铺子不大,还要麻烦诸位在我右手边排成两队,由伙计们引着进去。
咱也不叫你们干等,过会儿就有伙计会拿来样品给你们使用。若是满意,到时进了店,也好直接买了不是?”
听这小娘子长得俏丽可爱,说话也好听,人们也乐意听她的跟着行事。
又听她道“前日得了凭证的,还请到我左手边,待伙计们验明真假,就送上我家秘制胭脂一瓶。”
众人艳羡地看向那些喜笑颜开去到左边的人,秘制胭脂,这名字一听就知道是好东西,怎么当日自己偏不在呢?
有那好事的,便喊道:“掌柜的,这秘制胭脂我们能买不?”
越流锦笑望过去,回道:“我既开门做生意,自然是能的。只是这一瓶就要十两银子,客人可得备好银子才是。”
一时间,被价钱惊到的人们都纷纷质疑道:“什么名贵胭脂,能值这个价?”
她也不恼,盈盈笑道:“这秘制胭脂工序复杂,材料难得,到了现在也就得了百十来瓶,因此定价自然就贵些。
诸位怕是不知道这胭脂的好处,才有所疑虑。若是我说敷了我家这秘制胭脂,一点都不伤肌肤,相反,时日久了,还能美白养颜呢?”
“真有这般神奇的胭脂?”“不可信,不可信。”
“大家放心,咱开了这店,就不怕你们怀疑。不过,任我现在说得天花乱坠,你们怕也不信。不如等有人用了之后,你们自行去查验便好。”
说罢,她又补充道:“另外,我家普通的胭脂,其实也掺了些秘制方子进去,说来也略有些效果,你们大可买来慢慢体会。这些胭脂可不贵,跟别家比,也就贵上那么一二分。”
那些妇人们听了,赶忙拿过离得近的伙计们手上的胭脂,取上一点在手上抹了抹,竟见它很快隐去,只那被涂处亮上一些;若是殷红的,涂上少许,气色便好上不少。
一时间,她们都更为期待店里的各色胭脂了,对越流锦的话,也已信了三分。
确认效果达到,越流锦转身朝余蕊轻眨下眼,上前挽住她边进门边低声道:“余姐姐,怎么样啊?”
“不错,是私下偷偷练过了?”
“余姐姐聪明,我还真趁昨晚练了好久呢!”
“亏得你今日不困!”余蕊瞥见周围无人注意,方嗔她一眼,“趁眼下没什么事,你还不去小憩一会儿?等燕然她们带人来了,我自去叫你。”
“就知道余姐姐心疼我,那我去了?”
余蕊见她嬉皮笑脸的,挥了挥帕子不耐烦道:“快去快去。”
“得令,好姐姐!”
待她噔噔上楼去找了个厢房歇息,余蕊才转身忙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