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流锦明显感到马车一晃,换了个方向。
她赶忙扶住车壁坐稳,张口要推辞,被余蕊抬手劝住。
“打住,这么久了我都没有为你接风洗尘,现在送你件衣裳也不行吗?”
越流锦无法,只好埋头继续吃自己的糕点。
不久后,马车停在了千绣坊附近。
越流锦掀帘看去,只见千绣坊门口已停满了马车,伙计们迎来送往,好不热闹。
“躲在车里做什么?快下来我带你进去。”已经下车的余蕊看她这副愣头青的样子,忍住笑意,招手唤她。
她赶忙跳下车,上前挽住余蕊的手臂进了门。
千绣坊一楼摆满了各式各样的衣裳,看得她眼花缭乱的。
余蕊却一路未停,牵住她跟着活计上了二楼,进了个小包厢,房间里摆着的衣裳相较于外面的,更为精致华丽。
“你看她适合什么样的,且带她去挑选吧。”余蕊将越流锦交给伙计带去试衣后,便坐下悠哉游哉地喝起了茶。
她欣然看着越流锦一脸无措地任那小伙计摆布,最后临到选择试哪个的时候,更是将求助的目光投向她,企图逃离。
到底是不舍她为难,余蕊起身走过去,绕着越流锦转了一圈,选定了一套,交给她去换上。
少顷,小伙计扶着一脸不自在的越流锦从内室走出,轻纱笼罩的粉色罗裙衬得她愈发娇嫩可爱,宽大的衣摆被她踢起又落下,宛若流云飘落脚边。
迎着她暗含期待的眼神,余蕊抬步走过去将她拉到梳妆台前,给她梳了个漂亮的百花髻,思忖片刻,又拿起一根蝴蝶簪子插入其中,方才满意停手。
“余姐姐,你手真巧!”越流锦看着镜中焕然一新的自己,不免惊奇。
余蕊理好她的鬓发,点了点她的额头,笑道:“你惯会说好话讨我开心,我倒觉着是你面容姣好,如此便是我手艺再差,也能被你衬得好上几分了。”
两人打趣一番,结了帐打算离开前往飞雁湖赴约。
余蕊转头看向窗外,不知何时竟下起了小雪,语气不由沉了几分,“这位叶小姐向来不爱出门,但愿她不会因下雪而失约吧。”
越流锦握住她稍显温凉的手,边安慰她边朝外走去,“也许她已等在那儿了也说不定呢,咱们快些过去好了。”
不料刚一出门,余蕊就和一位小姐撞了满怀。
“嘶!”余蕊扶着额头痛呼一声,所幸她被越流锦扶住,没有摔倒。
那位小姐却是一个踉跄摔在了地上,两人赶忙上前将她扶起。
“小姐,你还好吗?”越流锦轻声问道。
那小姐垂眸不语,闭着眼似在缓神。
“小姐!”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阵惊呼。
越流锦抬头,就见那小丫鬟抱紧手中的书就冲了过来,一脸担忧地看着自家小姐,“小姐,都怪我没看好你,明知道你……呜呜……还让你晕倒了……”
“咳咳……”那位小姐睁开了眼,目光却直直盯着丫鬟怀里的书,问道:“我的书,买到了吗?”
小丫鬟忙拿帕子擦了擦眼泪,将书递给她,“买了买了,小姐,你这是怎么了啊?我才离开多久你就变成了这样?”
不等她家小姐回话,又转头对余蕊和越流锦谢道:“多谢两位小姐,我家小姐这段日子身体不好,幸好被你们救下了,不然我是难辞其咎啊!”
努力忽略话本子上明晃晃写着的《误入郎帐》这等颇有意味的名字,余蕊歉然道:“也是我没有看路,才会和你家小姐相撞,实在承不起这句谢。”
那丫鬟正要回话,就见将书拿到手里的那位小姐蓦然说道:“抱歉,是我的错,作为赔罪,这本书便送予你们了。”
见她当真将书递过来,余蕊果断婉言谢绝了,“只是一桩小事,不必割爱。我们还有要事在身,就此别过,告辞。”
余蕊不愿再多拉扯,那位小姐也便不再多言,收回话本目送她拉着仍在好奇书中内容的越流锦离开。
“小姐,咱们现在回去?”小丫鬟赶忙伸手扶住摇摇欲坠的她,有些担忧她的身体。
她摇头,握紧话本道:“话本里写了,飞雁湖的全鱼宴一绝,今日既有人相约,我自当去尝尝。”
小丫鬟无奈扶着她下楼,嘴里嘟囔道:“小姐你不是还说要绝食吗?现在出门,老爷他们肯定以为你不继续了,那岂不是前功尽弃?”
“无妨,我今日也是为此而去。”她停顿片刻,在出门时又道:“绝食太不明智了,我昨日在话本里看到了一种新的方法。”
“小姐,你再这样,老爷肯定会把你的话本子收了的,也不会让我给你再买新的了。”
“你可以暗渡陈仓……话本里写的。”
那小姐不再说话,拿起话本翻看起来,完全没注意一旁小丫鬟哀怨的神情。
另一边,快马加鞭赶到了飞雁湖飞雁楼的余蕊和越流锦沉默地饮着茶。
暖阁外,雪愈下愈大,天也逐渐暗沉。
空气凝滞下来,忽地听到了一阵逐渐靠近的脚步声。
二人对视一眼,扭头看向房门。
“嘎吱”一声,门被一个熟悉的小丫鬟推开了。
定睛望去,分明便是方才千绣坊遇到的那对主仆。
“你是叶舒影?”余蕊倏然站起,美眸中尽是不可置信。
叶舒影颔首,上前坐到她对面,“我是,你便是余小姐?不若先坐下用餐?”
越流锦看了又看,不敢相信缘分奇妙至此,半个时辰前碰到的小姐竟然就是余姐姐前夫的未婚妻?
“小二,可以上菜了。”余蕊脸色恢复了平静,朝着门口候着的小二吩咐了一声便坐下了。
一室沉默,越流锦只是陪客,不好先开口;余蕊则神色莫名,不知在思量什么;至于叶舒影,她又捧起了那本《误入郎帐》,沉浸其中。
许久,全鱼宴上齐,几人各自动筷品尝起来。
直到叶舒影终于停筷,余蕊才忽然道:“叶小姐对于祁安然是何看法?”
“不认识。”叶舒影回想了下,除了爹娘告诉她自己要嫁给这人,其余她是一概不知。
余蕊纠结一瞬,仍是问道:“那你愿意嫁给他吗?”
只见叶舒影垂眸看着话本子,眼睫轻扫,片刻,莫名道:“我不喜欢绝食,但这几日我依然做了这样的事。”
她抬头,目光平和,“余小姐明白我的意思吗?”
余蕊定了心,转头给越流锦打了个眼色。
“既然如此,叶小姐要不要同我们合作?”越流锦清了清嗓子,掏出了一张纸,作势要递给叶舒影。
见她伸手要接,又兀地收回去,看向她身后的丫鬟,问道:“这计划不好外传,叶小姐的丫鬟不会偷偷告诉令尊令堂吧?”
叶舒影点头,“巧竹不会乱说的。”
越流锦这才将纸递给她,等她看完,问道:“叶小姐以为如何?”
“如此奇事我还未在话本上见过,想来也别有一番趣味。既如此,我自然要体验一番。”
“那叶小姐觉得何时可以?”这叶小姐也是个妙人,越流锦对此分外满意。
叶舒影倒比她想得还要积极,思忖片刻,提议道:“择日不如撞日,今日可好?我记得祁小姐邀我今日申时过府一叙,但我与她素不相识,兴许是那祁公子所为。”
余蕊自然希望越快越好,张口便答应了。
半个时辰,祁安然得知叶家小姐前来拜访,如今正等在书房候着。
他整了整衣襟,起身赶往书房。
待他到时,就瞧见叶舒影正襟危坐,身后两个小丫鬟埋着头不敢见人,另一个丫鬟则站在门口朝他行礼。
等他进了门,身后突然“砰”地一声,惊得他回头看去,就见门已然关上了。
“叶小姐这是?”他转身看向叶舒影,心中莫名不安,面上却强撑着没有露怯。
叶舒影平静地看着他,一言不发。倒是她身后的一个丫鬟开了口:“自然是想看祁公子的笑话了。”
“你是?!”祁安然后退一步,那丫鬟竟是那日从余蕊那里离开时看到的女子,她为何在此,成了叶舒影的丫鬟?
不对!他转头看向那个一直低着头的丫鬟,不确定道:“余蕊?”
余蕊抬头,望进他故作镇定的眼中,轻蔑一笑:“见了我怎的这么慌张?是因为做了亏心事吗?”
祁安然见势不对,扭头就跑,却被紧闭的门给拦住了去路,连忙想要大喊,眼前忽地一闪,他的嘴被越流锦套牢堵住了。
“唔、唔唔。”
三人联手将人拖到椅子上绑好,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徒劳挣扎。
越流锦上前观察了一番他的鬓角,又来回揉搓几遍,终于得出了结论,“不是易容。”
余蕊踉跄一步,谢过扶住她的叶舒影,抓住了男人眼中一闪而过的得意,笃定道:“我知道你不是祁安然。”
“没有人能比我这个枕边人更了解他。而且我猜,祁城主也知道你换了他,说不定这一整桩事,都是在他授意下完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