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阳节又名登高节。
不过重阳登高,严格说只是文人雅兴,绝大多数讨生活的百姓很少有闲情雅致专门爬山。像是唐全和唐衡,虽然刘今钰放了假,但他们对爬东山这事兴致缺缺。
当然,他们不敢说不去,只是刘今钰大手一挥,放他们自己玩去。
东山在城东二里,出东门经青龙桥过东关市,沿着时人所称“山坡上”的路往东走,不久即到东山。
因山顶的东山书院,上山的道路建成了石阶。但不到一丈宽,与后世东塔公园的登山阶梯不能比。
时值深秋,遍地落叶,山色愈深,已显萧瑟。好在林间一簇簇野菊花长得旺盛,给深秋添了点颜色。
东山不高也不大。刘今钰与三唐慢悠悠地走,兴起还穿林探幽,但不到半个时辰就已登顶。
本想登高远望,然而山顶都是树。别说北眺资江,西瞰邵阳,就连山顶往下些的东山书院都看不真切。
刘今钰想到后世的东塔,不免叹道,“此处也该建一座塔,既可登高远眺,又可与北江的北塔隔江相对,如此才好。”
唐家兄弟点头,唐景宽正打算捧上一捧,却不想坡下传来一个男人清朗的笑声,“哈哈,女公子所言甚对,东山建塔,可观双流汇合,可俯瞰邵阳,又与高公所建之北塔相映成趣,一高一低,一临水一在山,甚妙!”
刘今钰惊诧看去,原是前几天见过的王嗣乾,他朝自己见礼,她也勉强回了个礼。
王嗣乾身边另有四人,两位年龄稍长,另两位应是同龄人。
王嗣乾等五人与唐家兄弟似乎都相识,他们往山顶走来,双方皆微笑见礼。
这时候王嗣乾才向刘今钰介绍他的同伴,“女公子,此乃车大参车公大任之子,劬人先生车以遵,表字孝思。过去一个,是我兄长王嗣翰,表字侍臣。最左是高霞先生刘公孔晖之子刘应祁,表字澹生。”说着他稍稍转向右侧,“他是我族弟王玠,表字匪石。”
王嗣乾介绍时,几人依次向刘今钰见礼。车以遵十分淡然,没有一点多余情绪。王嗣翰则显得不耐烦,不知是冲她的还是王嗣乾。刘应祁应该说是好奇偏多,许是在猜王嗣乾为何对刘今钰这么上心。王玠的态度倒与王嗣乾最为相似,行礼自然,不卑不亢,对刘今钰有兴趣,但目光平和。
期间唐家兄弟看向王嗣乾的眼神很不对劲。除了王嗣乾对刘今钰的重视外,还有王嗣乾的那个“女公子”。
“女公子”一般尊称别人的女儿,难得当着姑娘面称呼其本人。他们听着总觉得有些轻佻,王嗣翰表情不对,或许也是此因。不过刘今钰没说什么,他们也不好多嘴。
至于刘今钰,哪里懂什么“女公子”的意思,还以为这是现下对女子时兴的叫法,根本没多想。而且哪怕知道,她也不会在意,她现在还指着王嗣乾借她钱呢!
从唐廷瀚口中知道王嗣乾所属的北路王家是邵阳大族,尤其王嗣乾他爹王尚贤于天启五年考中进士——实际是进士副榜,她搞不清区别——后,她立即来了主意,亲自上门给王嗣乾送试用的玉肌皂,趁机劝他投资自己。
她描述肥皂事业的前景,并拿出香水及手霜等物后,王嗣乾确实有心动的迹象。
她顺势提出两个方案,一个是单纯投资,一千两起步,上不封顶,每年三钱五分息;一个是入股,三千两起步,每年分红。
不得不说,王嗣乾当时的神色很精彩,但他没有立即送客让刘今钰感觉可能有戏。她本认为王嗣乾至少会跟她讨价还价一番,没想到王嗣乾思考许多久后还是让她回去等消息。
或许真要思考,毕竟不是小钱,他很可能需要家里支持,也或许是找借口打发她走。她目前愿意相信第一种情况。
她正想着要不要问问进度,便听到王嗣乾说道,“女公子,你做的玉肌皂我们甚是喜欢,不晓得好久可以买?”
王嗣乾身边几人顿时都有反应。车以遵和王嗣翰是惊诧,王玠惊诧之余是了然的笑,刘应祁则是惊奇,以致脱口而出,“原来玉肌皂是你做的!之前洗衣皂和药皂也是你做的么?是如何做出来的?比胰子好看许多,也比胰子好用!”
刘今钰还没回答,倒是王玠笑道,“澹生,那是刘姑娘挣钱的宝贝,你这般问让刘姑娘如何回答?”
“匪石兄说的对,是刘某唐突了,请小姐海涵。”
刘应祁忙赔礼认错,刘今钰却大笑道,“刘公子想晓得配方也不是不行,看在你我同家门(同姓)的份上,一万两便告诉你。”
刘应祁双手一摊,“一万两银子啊,我没有,我身上十两都没有。”
众人大笑,但王嗣乾却若有所思地问道,“女公子,你很缺钱么?”
刘今钰很想说“不然上次我问你借钱是要吸引你注意力吗”,但还是认真答道,“是,蛮缺。”
王嗣乾这时却又不接腔了。
气氛顿时冷下去,王玠见状与唐廷潜唐廷瀚二人聊起天。刘今钰看出几人想要“脱身离开”的想法,心里吐槽王嗣乾没钱早讲干嘛这么不干脆,嘴上则表示自己要下山了。
又是一番客套话,好一会两拨人才分开。刘今钰跟唐家叔侄原路返回,王嗣乾等人则目送他们离开。
见刘今钰等人远了,王玠道,“甚怪,余原以为刘姑娘是唐家的表小姐,但唐家叔侄似乎以刘姑娘为主。”
“管他们做甚,”王嗣翰说着看向自家弟弟,“唐家风评不好,那些传闻你们并非没听过,还是少与他们来往。”
王嗣乾含糊不清地应了声。
王嗣翰还欲告诫,车以遵见状笑道,“唐家风评不好,但他屋里卖的东西却是好用,该用还得用。唐家的人可能惹人不快,但此景甚好,岂能‘因人废景’?”
王嗣翰用眼神狠狠刮了王嗣乾,随即朝车以遵笑道,“东山景色甚好,某前几日来过,写了首绝句,请劬人先生指点。”
这边咏诗作对,那边句句不离一个“钱”字。
刘今钰来邵有三个目的,一是推销肥皂,这事颜氏和唐家叔侄都在替她办,前者走女人的路子,后者则关注官吏乡绅和士子,效果都还不错;二是采办物资,包括人和物,现在基本办妥;三是熟悉邵阳城,她基本把邵阳城走了个遍,也算完成。
所以她快回去了,她也不会再给王嗣乾太多时间,有些事情她已经等不及去做了。
也是想到这茬,她“情不自禁”地嘱咐唐景宽和唐廷潜要专心卖肥皂,要想办法多赚钱。
钱啊!
她真的缺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