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档案室的路上，苏笑笑问：“乌妹儿是乌龟妖？”
“嗯，妹儿的来头可厉害了，苏法官，你知道金鳌岛吗？”
“十天君？”
“对，是封神演义里十天君的道场，妹儿是金鳌岛的一只小乌龟，不过她破壳的时候，十天君已经封神归天，她独自在金鳌岛修炼了上万年，妖力精进虽然慢，但是对于布阵一道，颇有研究，十绝阵她都会，虽然是减减减减弱版。”
说话间，二人到了档案室外，妖管局的档案室也有在进行数字化建设，只是因为人手实在不够，又没办法找外援，进度缓慢，好在酒葫芦目前正在执行缓刑，信息已经录入系统。
“他在凌水镇芳草村。”出门时，卞云帆多问了一句，“苏法官，你找他有什么事吗？需不需要妖管局派人随行保护？”
“不用，我只是有点事儿问他。”
离开妖管局，苏笑笑系好安全带之后，给墨珩发了一条微信：墨教授，有空吗？
几秒钟后墨珩的电话打了过来，苏笑笑按下接听，将手机放在耳边，电话那头静默片刻后，清凛如山涧泉水的声音传出：“有。”
苏笑笑的心跳莫名漏了一拍，声音却很平稳：“我要去芳草村找酒葫芦，你想一起去吗？”
“好，我来找你。”
“不用，我在学校附近，我去接你吧。”
电话那头的人顿了顿，墨珩望着四周陌生的景象，略一沉吟，确定了方向：“好。”
苏笑笑将车停在玥蓉大学附近，看着马路对面，墨珩身姿挺拔，步子不徐不缓，白衬衫在他身上纯白无染，他眉眼疏淡，气质温和，与她梦中幽深晦暗的模样大相径庭。
墨珩自己学会开车后，对于坐车也没那么恐惧了，他拉开副驾驶车门坐在苏笑笑旁边，关门、系安全带，动作一气呵成。
苏笑笑看着他一路走来，目光留恋于他姣好的面庞，食色性也，古人诚不欺我。
“墨教授，你研究过妖怪的酒量吗？”苏笑笑挪开眼，耽于美色是要不得的。
“这取决于什么酒，什么妖。”
“人类的酒，大妖，比如像猪八戒那种。”
“他？酒量一般，不过寻常人类的酒很难醉倒他。”
跟苏笑笑想的差不多，猪八戒酒量再不济，也不可能半杯就醉倒，什么也记不得，除非他饮的不是寻常酒。
苏笑笑一脚油门踩下去，风风火火往芳草村驶而去。
酒葫芦的住处并不难找，村里都知道有个酒蒙子日日摆弄他那些酒葫芦。
酒葫芦看见二人第一反应想跑，双腿却被定住，完全迈不开步子，他冷汗涔涔，上回见这苏法官，她还没有这般厉害啊。
苏笑笑笑吟吟走向他：“酒葫芦，我问你，你可有那种让大妖怪喝半杯就能醉的酒？”
酒葫芦有些警惕地看着她：“法官，我酿酒而已，不违法吧？”
“我没说你违法呀，但是你若将酿的酒出售，那恐怕……”
“没有没有……”酒葫芦连忙摆手，“我知道卖酒要许可，我不敢卖的，偶……偶尔送朋友点儿不犯法吧？”
“我说的那种烈性酒，你送过谁？”
酒葫芦哭丧着一张脸，他双手合十拜了拜，嘴里不知念叨着什么，抬眼有些畏怯地看着苏笑笑：“我、我送过一壶给……给一个朋友。”
“什么朋友？”
酒葫芦很不想出卖朋友，嗫嚅半天才支支吾吾道：“就就……那个、玉兔精。”
苏笑笑眸光一亮：“嫦娥养的那只？”
“……嗯。”
苏笑笑自动套上电视剧里头漂亮玉兔的脸：“你知道她住哪儿吗？”
“从前她是我邻居，就住旁边那栋宅子，可后来我被白骨夫人抓了去，再回来时，小兔儿已经不见了。”
“你送给玉兔精的酒，喝了会有什么效果？”
酒葫芦不敢抬眼看苏笑笑，总觉得这位苏法官，面上虽温和，却有种让人不敢直视的威压：“那、那酒我取名神仙醉，喝了就、就会呼呼大睡，小玉那阵子说她失眠睡不好，我才送她的……”
玉兔精家窗户上挂着干辣椒串，已经枯黄腐败，苏笑笑从上面摘了一颗辣椒：“墨教授，用这个能追踪到她吗？”
墨珩摇头：“她离开太久，这些东西与她的羁绊已经很浅了。”
他默了一瞬又说：“若想找她，也不难，妖管局应该有她的凡人身份的登记。”
有了她的凡人身份，就可以通过她乘车、刷卡等痕迹找到她，只不过要这样找人至少得要她涉嫌刑案的证据。
苏笑笑得到了线索，准备回城，上车后，墨珩让她将手伸出来。
她展开手掌，墨珩的手在她掌心上松开，落下两段金色的小棍。
“这是什么？”
“蛟龙金鞭。”
苏笑笑在记忆里搜寻了好久，才想起来是闻仲闻太师的武器，她脑中想象着双鞭，掌心的两节小棍像是与她感应，倏忽变大，成了两根短鞭。
“给我的？”
“嗯。”墨珩点头，“趁手。”
苏笑笑忍俊不禁，他竟一直记得她说邢队长的锁魂鞭很趁手：“谢谢，这个跟锁魂鞭相比，哪个厉害？”
墨珩眸光微沉：“这可是两条蛟龙幻成的神鞭。”
而锁魂鞭不过是为人类对付妖怪专门锻造的兵刃，从威力上限来说，与蛟龙金鞭根本毫无可比性，只不过一般的人未必能随心使用神鞭而已。
听了他的话，苏笑笑感觉掌心的鞭子有些发烫：“那他们不会化形而出吧？”
“不会，早就淬化了。”
苏笑笑细细打量手中两根短鞭，发现其中一根有断节，断口处以深色相接：“这是什么？”
“封神之战，此鞭曾被姜子牙打断，这是后来接上的。”
“这鞭子怎么会在你的手里啊？”神鞭、神笔，墨教授究竟还有多少惊喜是她不知道的。
“神仙宝器良多，大战之中有些毁了，有些落入妖界，也有些落在了人界，根据大战的方位，山川变化，是有可能找到的。”
苏笑笑觉得新奇：“所以墨教授研究妖怪，不止是纸面研究，还要考古寻宝？”
墨珩有些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嗯。”
苏笑笑终于知道他隔三差五消失是为什么了。
“哦，对了，神笔好像没有妖力了，现在画符画不出金纹流转。”
听她这么说，墨珩表情明显凝滞一瞬，意外之色在他脸上稍纵即逝，他很快恢复神情：“嗯…那让他歇会儿吧，他能自然恢复一些。”
苏笑笑疑惑：“不能给他注入妖力吗？”
墨珩有些犯难，斟酌一番后：“也不是不能，但是得找到愿意给他注入妖力的妖。”
“哦。”苏笑笑有些后悔了，什么清洁符减重符，珍贵的妖力根本没有用在刀刃上嘛。
回程途中，苏笑笑认真开车，墨珩时常偷眼看她表情，心里鼓声如雷，实在是不好糊弄啊。
苏笑笑直接将墨珩送回玥蓉大学。
下车前，墨珩问：“不需要我陪你去找玉兔精？”
“不用，既然有了线索，就让妖管局自己去查吧。”苏笑笑凤眼微弯看着他，“墨教授，之前你一直想说没说的话，就是要给我金鞭？”
“嗯。”墨珩站在车下，他弯着腰才能与车上的苏笑笑对视。
宽松的衬衫悬在他劲瘦的胸腹之下，隐约可以窥见一丝春光，苏笑笑眼梢微挑，很是贪婪的多看了几眼，意识到她目光停留处的墨珩烧红了脸，站直后道了一声“再见”，将车门关上。
看着人走远了，苏笑笑单手支头，轻叹了一口气，怎么面对墨教授，她就像是变了一个人，明明每次玥玥跟她说男明星她都不为所动，可现在，她觉得自己很像贪图墨珩美色的登徒子。
问题是，偏偏墨教授既保守又古板，不然凭她近水楼台先得月，怎么着现在也该暧昧上了吧。
而他们这纯得比白开水还干净的关系，真是一点儿也不偶像剧。
苏笑笑觉得自己真的是昏了头了，她竟然在考虑近水楼台先得月？果然色令智昏，她强行将注意力放到工作上来，先给卞云帆打了电话，告诉他玉兔精可能与猪八戒的案子有关，然后开车回了妖事法庭。
*
苏笑笑花了几天时间把宣传册的内容定下，可是要找谁来做设计却犯了难。
这日她刚进办公楼，一身妖娆红裙的苏妲己笑眯眯地冲她打招呼：“苏法官，中午好呀。”
苏笑笑顿住脚步：“最近怎么样？找新工作了吗？”
“没有，我跟顶峰文娱的官司打完了，跟崔殷受也离婚了，用离婚分割的财产还了卡债和顶峰的赔偿金，现在我是既无债也无钱。”九尾狐狸眯缝着狭长惑人的眼睛。
她冲苏笑笑眨眨眼：“所以呀，姐姐我最近太闲，就把封神演义看完了。”
她的表情让苏笑笑有点儿瘆得慌：“所以呢？”
“所以……”九尾狐狸将一张起诉状拍在桌上，“我要起诉封神演义，侵犯我的名誉权。”
苏笑笑终于知道她刚才的表情是什么意思了，是老娘终于有空了，要开始搞事情了。
苏笑笑扶额：“你不能告一本书，那不是适格主体。”
“那我告作者，我告许仲琳。”
“也不能告死人。”
“那我告出版商！”
苏笑笑：……
“那么多出版商，你要全都告吗？”
“对啊，都告。”
苏笑笑狡黠一笑：“那你不能在妖事法庭告，这些出版商都是不知道妖怪存在的普通人。”
九尾狐狸笑得阴险：“嘿嘿，你确定？是不是我找到一个妖怪出版商，就可以来告了？”
她甩出温暖出版社出版的一套插画版封神演义：“这个出版商，温暖集团旗下的，他们老板是只兔子！”
苏笑笑捂脸，大意了，忘了那只产业全覆盖的兔子了。
她无奈问：“你为什么想告这本书？”
总不能真让这只狐狸把古典名著给告了，这要是其他妖怪有样学样，今天告封神，明天告西游，后天告聊斋……古典名著得被嚯嚯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