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与老人分手后,杨柚按照巴勒大叔绘制的地图,快速搜索起附近的房子。
借助月亮的清辉,杨柚左弯右拐,来到右手边一座回字形的三层砖房,房子顶部立有一只火红色的风信鸡。
对照地图与周围的建筑特征,杨柚确定风信鸡所在就是他要找的地方。
塔萨先生的住所下方是一家肉铺,在罗锡城颇有名气,杨柚以前倒是听过这家店的名字,但一直没有亲自见过。
城东住的大多都是平民,与城西的贵族老爷们不同,这里的房子一般是二到三层,上层多余的房间会被用来对外出租,塔萨先生和巴勒大叔一样,都不是罗锡本地人,他在这家肉铺上方租了两个房间,一间用来当做仓库存储药材,一间用来接待病患和生活。
现在已经过了午夜十二点,街道上基本没有亮着灯的店铺,杨柚面前的肉铺也是早早关了门。
四周漆黑一片,杨柚绕到肉铺侧方,一条狭窄的巷子里,继续沿墙摸索过去。
放轻脚步,杨柚一路往前,很快找到一扇小门。
这扇门连通塔萨先生的起居室,是专门留给病患们看病的通道,杨柚试探性地敲响房门。
等待半晌,没听见什么动静,左右张望两下,杨柚害怕被士兵发现,不自觉加快了敲门的频率。
‘咚咚’声回荡在寂静的巷路,门后迟迟无人应答,正当杨柚打算撤退时,突然‘嘎吱’一声,门开了。
一名男人裹着厚厚的毛毯,哈欠连天地倚在门边。
杨柚急忙说明来意,“你好,我是巴勒·万科介绍过来的,听说塔萨先生这里有能治疗我朋友的草药....”
“我晚上八点以后不看病,这个规矩没人给你说吗?”中年男眼皮耷拉,显然是困得不行了。
“塔萨先生,我只需要一点败酱草,不会耽搁您多长时间的。”
杨柚慌忙在身上摸索,发现除去那条值钱的项链,他已经没有什么能拿得出手的东西了。
见对面小孩儿倒腾半天,连一个子儿都拿不出来,塔萨叹气,当即决定关门睡觉。
“等、等等!塔萨先生!”
杨柚不顾危险地把手伸进门缝,男人大吃一惊,紧急松了关门力道,但仍避免不了惨剧发生。
指头顿时肿胀起来,杨柚疼得眼泛泪花,塔萨出于愧疚,把杨柚请进了屋。
“对不起塔萨先生,我不是故意要来打扰您的,但我朋友现在特别需要败酱草,求您给我一点吧。”杨柚跟在男人身后,不住地央求。
塔萨一语不发,他带领杨柚上到二楼,在房间内替对方简单处理了下伤势。
“塔萨先生...”杨柚心里着急,但又害怕男人一怒之下把他赶出去。
“行了别喊了,我听得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男人又不是尊石像,被人如此反复恳求哪能无动于衷,他拐到隔壁房间,十分迅速地带回一个麻布袋子。
“败酱草我这里也不多,你全都拿去吧。”
杨柚欣喜接过,忙不迭地道谢,“谢谢您塔萨先生,钱的话我来日....”
“钱不必了,反正袋里也没多少,权当我送你了。”
“这、这怎么能白白要您的东西。”杨柚疑心有诈。
塔萨颇为不耐烦,“你不是没钱?没钱就别在这叽叽歪歪,赶紧拿了给我走人,大晚上的来敲门,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确定男人是一片好心,杨柚果断抓起袋子,“谢谢您塔萨先生!”
得到败酱草,杨柚匆匆告别塔萨,没想到他刚出巷子,就被两柄剑给拿住了。
黑雾之中,马蹄踏响石板路,一张阴森面孔陡然出现在月色之下。
科特翻身下马,快步冲上前揪住杨柚的衣领。
“告诉我,查尔斯那个该死的儿子在哪里!”
扫了眼科特身后的黑甲兵,杨柚瞬间明白对方和莱恩是一伙的。
“你休想从我这里知道伯伦的行踪。”杨柚倏然握紧布袋。
“不说也行,反正有你在我手里,我就不信那个臭小子不来救你。”科特冷笑,命令士兵把杨柚绑起来带回公爵府。
“放开我科特·白兰度,你这个背叛查尔斯公爵的叛徒!”杨柚挣扎道,“莉娜姐姐是不会原谅你的!”
听到自己女儿的名字,科特一下就怒了,他推开挟持杨柚的士兵,将人粗暴从地上提起来。
“给我住嘴!要不是你和伯伦那个臭小子,我女儿怎会死在那个畜生手里!”
科特赤红双眼,“我的女儿死了,你俩还想和和美美的活下去?我告诉你,做梦!你俩就算逃到天涯海角,我也要把你们抓回来给她陪葬!”
“造成这一切的难道不是你?!科特·白兰度,都是因为你的背叛,莉娜姐姐才会死,是你害死了她!”
“住嘴!不是我害死的娜娜,不是我!”
科特眼角噙泪,他愤恨地瞪住杨柚,猛然加大手上的力度。
发现男人想将他就地掐死,杨柚突然爆发,一脚狠狠踹在对方的肚子上。
科特踉跄后退,杨柚趁机蹲身躲过士兵的夹击,在地上滚了圈,杨柚头也不回地迅速朝前奔跑。
一群人在道上你追我赶,杨柚仗着身量小,经常躲入偏僻狭小的巷路,科特怒而弃马,直接带人徒步去追。
由于不熟悉路径,杨柚很快被逼入一个死胡同。
追兵紧随而至,直接来了个瓮中捉鳖,杨柚被黑甲兵再次擒住,正当他要被带回公爵府时,黑雾深处突然射出两支箭镞。
负责押解的士兵瞬间倒地身亡,杨柚惊慌抬头,发现一具白影出现在眼前。
“白、白骑士?”杨柚瞳孔微颤,他不敢置信地盯着那抹熟悉的背影。
系统明明说过莉娜已经死在了那场战斗中,为何白骑士还会出现,难道说系统骗了他?莉娜其实根本就没有死?
杨柚心底涌出一丝期盼,他欣喜地跑向对方,然而下一秒,现实就将他的希望敲个粉碎。
“弗尔少爷,待会儿我会拦住这些人,请您趁机离开罗锡城。”白影侧过头,语气不复往日般沉着。
“多安?”
杨柚愣住了,他万万没想到前来救自己的会是这个男人。
多安环顾四周,提剑将杨柚护在身后,“此路右拐五十米处有一匹白马,到时候请您乘上它离开,城门方向的士兵我已经全部清除,少爷您只管大胆往前走,多安保证不会有任何危险能够伤害到您。”
看着那具银白铠甲再次站到自己面前,杨柚眼眶忽然红了,他上前拽住男人的手。
“多安,我们一起离开....”
男人冷静摇头,“对不起弗尔少爷,多安无法和您一同离开。”
杨柚红着眼哽咽,“跟我离开这里吧多安,我知道伯伦在哪里,他见到你一定会很高兴的。”
男人仍然摇头,“那日您与伯伦少爷遭到图兹家的围剿,多安没能及时出现,害得莉娜小姐战死当场,这是多安一辈子唯二懊悔之事。所以今天,就让我为那日的过失赎罪吧。”
杨柚固执地不肯放手,他知道自己这一放,说不定就再也见不到对方了。
多安扫过乌泱泱的黑甲兵,知晓两人一同脱身是不可能之事,“多安曾答应过伯伦少爷,他不在您身边的时候,将由多安保护您的安危。”
拂开杨柚的手,多安不顾身后之人的哭喊,挥剑朝前刺了过去。
血染大地,月白色的清辉照在一具具死尸之上,多安在夜雾中穿梭,手中的长剑挥起落下,一颗颗脑袋像熟透的果子般坠在地上,血汁四溅,白影硬生生从中杀出一条血路。
科特目眦欲裂,催促士兵赶紧将此人拿下。
“弗尔少爷,就是现在!”多安急声喊道。
杨柚定睛一瞧,发现包围圈中已然破出一个豁口,他转头看向多安,迟迟迈不动脚步。
“快离开这里!”
多安疾步冲过来,杀掉靠近杨柚的两名黑甲兵,“弗尔少爷,他还在等您回去……”
不愿多安的努力付诸东流,杨柚抱紧怀里的布袋,咬牙朝那处豁口奔去。
几名想要阻拦的黑甲兵也跟着追了过去,多安紧随其后清理掉这些尾巴,顺利掩护杨柚离开。
送走少年,多安总算无所顾忌,他挡在巷口,把企图冲出的黑甲兵全部斩于当场。
不消片刻,科特带来的人几乎都被多安给杀光了,鲜血染红石板地,科特恼怒地瞪住那抹血影,举剑攻了过去,然而交手不过三招,科特便被多安制住。
男人倒在血淋淋的墙壁上,魔怔般大笑起来,他自暴自弃地丢掉手中剑。
“杀了我吧....”
多安看着剑下疯癫的男人,沉吟半晌,“科特·白兰度,我不会杀你。”
闻言,科特脸上不见喜色,他机械地抬起头,目光死寂。
“不杀我你会后悔的,只要我还活着一天,伯伦·白兰度就休想潇洒活下去!”
“即便如此,我仍然不能杀你。”
多安收剑,“杀了你,莉娜会恨我的,你是她最爱的父亲,我不想这把剑沾染她最爱之人的血。”
听到女儿的名字,科特珍藏在心底的柔软记忆被触动,他痛苦地捂住脸庞,像孩子一样坐到地上号啕大哭起来。
看着一瞬间苍老下去的男人,多安心情复杂,那日他被留在帕罗斯,意外被图兹家钻了空子,事后多安紧急赶回罗锡城,隐身调查多日,才得知科特早与莱恩·蒙特斯潘勾结一处。
一夕之间,世界大变模样,多安留下科特的性命不单单是为了莉娜,他还要惩罚这个男人,惩罚他永远活在无尽的愧疚之中。
多安冷眼扫过满地的尸体,正要离开之际,一支冷箭突然射穿他的肩胛。
黑暗中,青年丢下弓弩,带领大队人马出现在多安面前。
“莱恩·蒙特斯潘!”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多安怒喝,当即便要杀掉青年给查尔斯和莉娜报仇,白影闪电般攻来,周围的黑甲兵迅速排列阵型,形成一道铁壁挡在青年面前。
去路被阻,多安迟迟无法接近莱恩,他转而拾起地上的利剑,猛地掷了过去。
疾风飕飕刮过,带着凛冽杀意的利刃一举穿破人群,直奔莱恩面门而去。
剑尖即将抵达之际,莱恩不慌不忙地后退,拽过一旁的士兵挡在身前。
‘噗嗤’一声,利器破开士兵的脑袋,鲜血迸溅,莱恩嫌弃地丢开这具人肉护盾。
“呵,伯伦·路易吉,没想到你当了这么多年车夫,身手居然一点也没退步。”
莱恩冷笑,要不是林克眼尖,认出此人乃是多年前任职宫廷的铁卫骑士,他还以为出现第二个白骑士了。
多安脸色不变,仿佛完全不在意自己的真实身份曝光。
“当年你就该死在特克里尔的监牢里,我祖父,已逝的蒙特斯潘六世国王,看在古斯塔夫那老不死的份上饶你一命,没想到今日你竟还敢与图兹家作对。”
莱恩冷冷看向多安,像在看一具没有温度的尸体,“来人!把他给本殿下拿下!”
黑甲兵一拥而上,多安有伤在身,使剑不如先前那般顺手,再加上有林克这位现任铁卫骑士在场,几个回合后,多安不幸被俘。
莱恩睨了眼跪在地上的男人,朝林克吩咐,“把他给我关入地牢,不管用什么方法,三天后,我要听到那两人的行踪。”
“遵命!”
林克一个眼神示下,黑甲兵立即押住多安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