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意思，那个暂时不会卖。”
叶时雨知道云漠问的是什么，不过那天从冰鳄心口取出的液体连道玄上人都不认得，她自然想留着多研究一番。
云漠有些意外。
这位年轻的符师倒是诚实，没藏着掖着，一下给自己交了底。
她是性格磊落之人，不由得对面前女子多了几分欣赏，也不强求，拿了东西便离开了。
“赚了赚了！”几人分了钱，乐得见牙不见眼。
“大师姐这次不买话本了么？”回程时路过书铺，花无垠问。
“上次的还没来得及看呢，”叶时雨苦笑，“修炼太忙了。”
“你拿着这鳄皮，寻一位有名的炼器师来，”坊市的另一边，云漠吩咐手下道，“做一副贴身的内甲。”
祝泉低头应是：“小姐是要自己穿戴吗？”
“自然是为云汐做的。”一向冷淡的少女带了点笑，“记得，一切都要用最好的。”
祝泉的心神一时被云漠的笑容所摄，好一会儿才回了神。
“姐姐！”一顶软轿行来，还未停稳，便有声音从轿中传出。
云漠弯了眼睛，扶云汐下轿。
“都怪我起得太晚，”似是想到了什么，云汐的眼睛黯淡下来，“没能跟姐姐一起逛逛这无涯坊。”
女孩子年岁和云漠相近，眉眼更是像极了云漠，只是少几分疏离。她面色泛着些潮红，嘴唇却极苍白，看上去似有不足之症。
“现在逛也是一样，”云漠十分耐心，“走吧，带你去吃些东西。”
云汐便又露了笑脸。
叶时雨回八方岛后的日子十分辛苦。
一面需要按师傅的吩咐练习符道，一面又得学习新术法《风神杀》，同时修炼也不能落下。
她整日见不到人，还拒了好几次紫阳的约。
“唰！”叶时雨立在海中碣石上，使出最后一个剑招。
海面被劈开一道裂缝，裂开的海面甚至就那样静止了一瞬，接着掀起一道巨浪。珍珠似的水珠打在叶时雨身上，湿了她的发。
她笑了起来，笑声在海上传了很远。
到今天，她才敢说自己已经学会了风神杀，这地阶剑招果然威力不凡，远远超出叶时雨的想象。
她足下轻点，几下便飞回听雨楼。
桌子上摆着她这几天画的几张灵符，她胡乱把它们都收好，御剑便飞了出去。
“不错，灵魂控制强了许多。”孙海棠考完了叶时雨，面上显出几分满意，“对了，你之前说有东西要拿给我看？”
“是，”叶时雨从乾坤袋中拿出一物，“老师认得此物吗？从秘境里得的。”
孙海棠脸色凝重，“你没给别人看过吧？”
“没给外人看过。”
“这是冰鳄胆，我只在书上见过。唯有异化的幽潭冰鳄体内会蕴出此物，”孙海棠解释道，“它会使冰鳄的毒性变强，你们与它战斗时有没有感觉？”
叶时雨回忆起当时的情形，仅仅一滴毒液就冻住了自己的手掌......
“的确如此，可能是秘境的环境使它变异了吧。”
“变异？这词倒是贴切，”孙海棠颔首，“总之，此物有价无市，你还是把它藏好。”
她从袖中拿出一本书来，“你在符道方面天赋不错，今日便把这本书教了你。”
是那本《墨香符经》，孙海棠已经把它译成叶时雨可以看懂的版本。
“如今你已学会配墨，也会画简单的符，”孙海棠道，“早点悟透这本书，会对你的符道生涯大有帮助。”
叶时雨翻开书，在她的讲解下渐渐领会了这本书的意义。
《墨香符经》把墨的重要性发挥到了极致：它要求符师在画符的期间，也要分神留意用墨。
“你现在可能体会不到。”
孙海棠道，“但高阶符篆的制作之所以困难，其中一个原因就是下笔期间，墨水的流转很难把控。”
符墨所蕴的能量并不是一成不变的，它的内部像一团沸水，无时无刻不在流动变化。
低阶的符篆走势简单，墨水的这种流动还影响不大，但制作高阶符篆时，一点细微的变化都会影响符篆完整度。
“这本书就是讲授如何在画符过程中控制墨水流动。”
一天的学习很快结束。
“去天山之前，便不用过来了，”临走时，孙海棠冲她神秘一笑，“好好准备，听说会有很多意想不到的宝贝呢......”
“人不在，门也不关，”听雨楼里，紫阳喃喃自语。
她走进一楼，随便就坐在叶时雨的桌子前。
“这桌子都多久没收拾了，大师姐居然忙成这样，”眼前这房间跟自己第一次来时大相径庭，紫阳随手收了几本乱放的话本。
“《在水鸯鸯》？”
她记起叶时雨以前最爱看这些，她等得无聊，索性挑了一本来读。
黄昏时分，竹林暗了下来。屋内灯光昏然，少女斜躺在藤椅上，手里慢慢翻页，夜间的风吹进屋内，却带不去读书少女周身的热意。
“吱呀——”门被推开了，带来一股潮湿的晚风。
有人进来了。
她身着玉色衣袍，长身玉立。眉眼温柔，似是带着笑意，两片红润的唇一张一合，她说：
“紫阳师妹怎么来了？”
“呜，啊——！”紫阳似是被吓到了，手腕一翻便把书装进袖里，“没、没什么事......”
叶时雨见她两颊发粉，眼角晶莹，还以为是病了，抬手便抚上紫阳的额头。
“师妹的脸好烫......”
“真的没事，”紫阳定在那里，“我、我是练功练的。”
她脑子里只剩下额头上那只手，柔软、冰凉，应是刚御剑回来，还带着一股秋夜的气息，和叶时雨特有的皂角香气混在一起。
“大师姐，我要走了！”她终于忍受不住胸口的心跳，推门便跑。
月亮升了起来，山间一片银白，紫阳忘了轻功、忘了御剑，独自奔跑在这月光里。
“呼哧呼哧。”她只听见自己呼吸声。
那本书中的文字再次浮现在脑海里，她从来不知道，两个女子，怎么能、怎么能......
大师姐，她为什么会读这种书，难道她......
紫阳越想越乱，那个温和稳重的大师姐一瞬间变了副样子，让她心乱如麻。
不知不觉已经来到了鸟鸣涧，紫阳慢下脚步。
溪流涌动，月光照在其上也不复温柔。水流和月光交缠在一起，银光点点迸溅出来，不知是水珠，还是那浮光。
叶时雨丝毫没发现自己少了本书。
她学了一天，正困得不行，上到二楼的床上倒头就睡。
入梦前，她脑内自动重映刚刚的画面。
天暗下来，竹林里的小楼亮着灯。她推开门，昏暗的橘光下，少女躺在藤椅上翻书。她清楚，这少女在等她。
如归巢的春燕，叶时雨的心一下变得熨帖。
眼皮沉了下来，她做了个混乱的梦：
紫阳拽着楚营飞的手，拼命要拉他走。叶时雨竭力阻止，拉起楚营飞的另一条手，三人就这么拉扯起来。
突然间，楚营飞变成一只兔子，颠颠地跳走。
自己拉着的人变成了紫阳，她欺身靠近自己，吐气如兰：“师姐不让我跟楚营飞在一起，是不是喜欢我呢？”
“不是......”
“那你喜欢谁？”紫阳的表情变得很凶。
“他吗？”楚营飞从天上飘下来，被紫阳挥手打飞。
“还是她？”女主云漠飘在楚营飞后面，也被紫阳打散。
“我们一起飞升好不好，大师姐？”
距离越来越近，紫阳眼神变得偏执而疯狂，越来越像原书中的那个恶毒女配了。
“怎么我千辛万苦，你还是变成了这个样子。”
“大师姐......”那声音带了哭腔，“大师姐不要我了吗？”
她听见自己叹息一声，回身把紫阳抱住。
“要你，要你。”
“大师姐，紫阳师姐最近变得怪怪的。”
“有吗？”叶时雨手不释卷。此时也拿了本符谱在读。
“她都不邀请我们俩去曛然别苑了哎！”花无垠好像觉得这是什么大事，“就算不邀请我，也该邀请你啊。”
“这又是为什么？”
“我就是觉得紫阳师姐还是挺尊敬你的，”花无垠见叶时雨神色无奈，“嗯，敬仰？爱戴？”
“哪有。”叶时雨笑了，她摸摸花无垠的头，这丫头未免也太可爱了点。
两人正在百花谷播种冰箭草，叶时雨还是觉得外面的灵植卖得太贵，如果可以，什么她都想自己种。
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嘛。
“反正我是很爱戴大师姐的！”花无垠毫不忸怩。
“那就为师姐我多种几根草吧。”叶时雨促狭道。
话音刚落，花无垠扬了她一身土，两人皆大笑起来。
再过几天三人就要踏上天山之行了，这份轻松不知还能维持多久，想起天山即将出现的男女主角们，叶时雨有些头秃。
不过，如今自己也不是孤身一人。
想到紫阳和花无垠，她心里又多了几分踏实的感觉。
接下来的日子，自己这个大师姐也该多做些准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