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难堪了,蕴宁看着天花板,心里只有这么一句话来来回回的重复。
真是太难堪了。
她有些怪自己,明知道这本书的大致发展脉络,明明知道即使是书中男配的裴叙也注定要在后面对女主动心,还把事情搞成这样。她觉得自己是不是太看得起自己了,又或者是穿书过来后过了太久好日子,朋友有了,也感受到家人的温暖了,就理所当然地以为其他东西她也唾手可得。
蕴宁想,自己现在是不是有点像不自量力的穿书恶毒女配啊?
可是,喜欢这种事,又怎么能说控制就控制住呢。
蕴宁抹了下自己脸上的泪,又觉得她这样子也有些可怜,在心里安慰自己:这不能完全怪你,如果真的做错了,及时止损就好了。
明明才搬到主卧几天,现在再回来她这间客房,蕴宁居然觉得不适应。
不知道是不适应这环境,还是不适应自己又变回一个人。
她躺在床上辗转反侧,脑海中一会是她和裴叙相处的点点滴滴,一会是女主脸上漂亮的笑容,想了许多,最后想起在科拉的教堂,她问裴叙信不信天注定,裴叙说信。
如果是天注定的话,在她要表明心意的前夕,女主出场了,也许是想将原本的剧情线调整回来。
她哭起来倒是安静的,不知道这样想了多久,脑袋都一抽一抽的泛着疼,蕴宁才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
第二天醒来,蕴宁先是摸了摸自己的眼,毫不意外地肿了起来。
她去拿了毛巾用冷水浸湿,回来打算敷在眼睛上的时候,才迟钝地注意到她房间内的桌上多了两个杯子,一杯是红糖水,一杯是牛奶。
她伸手摸了摸,红糖水已经凉了下来,牛奶却还是热的。
——一个是在昨晚端来的,但她那时大概已经睡着,牛奶应该就是不久前才放到这。
蕴宁垂下了眼睫。
她掐了掐自己的掌心,又在这时听到了门外的响动。
很小的一声,如果不是她屋内同样安静,她大概是不会注意到的。
裴叙在屋外。
蕴宁手不自觉地用力,掌心泛起了白痕。
裴叙却没有进屋,门外也一直安静着。
但直觉告诉蕴宁,裴叙还没有离开。
她心里又开始泛起细密的涩意,拿刚刚准备的毛巾敷上眼睛,一分钟后,她去打开了房间门。
裴叙果然站在门外。
他或许能听到蕴宁开门的脚步声,却不知道自己踌躇地站在门前的事也被蕴宁猜到。
他视线停在蕴宁脸上,看得很认真,“…我刚刚热了牛奶。”
蕴宁点点头:“我看到了。”
蕴宁说完,理所当然地以为又会陷入一阵沉默,毕竟裴叙从来不是一个擅长主动找话题与别人交谈的人。
没想到的是,裴叙只顿了顿,紧接着又问:“昨晚睡得怎么样?”
他说这话时视线一直停在蕴宁脸上,像是在仔细观察她的状态。
就好像他真的很关心她有没有睡好一样。就好像,这才是他真正关心的问题一样。
蕴宁心里浮起这个想法,却在下一秒被压下。
——她不希望自己的不自量力和贪心带来更多的难堪。
她对裴叙笑了笑,面不改色地扯谎:“挺好的。”
蕴宁一直以为,自己很擅长装没事。
毕竟在原来的世界,她很早的时候就失去亲人,那段时间和之后的很久很久,她都在装没事。
可裴叙看到她的笑时,却皱起了眉。
蕴宁以为他要说什么的时候,裴叙上前,手抚上她的头,轻轻地抱住了她。
——是力道轻到可以说是小心翼翼的一个拥抱。
裴叙就这样将她抱在怀里,摸了蕴宁一侧的耳后,又像安抚似的很轻地拍了拍她的头。
“蕴宁。”他叫她的名字,说:“……我这段时间是有些忙。”
“等之后闲下来了,我带你再出去好好玩一圈,行吗?”
蕴宁一怔。
她想拒绝,也想挣开这个温柔的拥抱,可裴叙好像提前知道了她的意图,他语气低下来,语气带上了让蕴宁觉得不可置信的恳求的意味。
“你觉得累,我们就去近地方的,如果实在不想,那我就在家陪你。”
裴叙个子很高,蕴宁被他拥在怀里,闻到了那淡淡的松木香。
和从前一样的让人觉得凛冽又不可靠近,却在此刻抱着她,小心翼翼地在问。
裴叙许久没有等到蕴宁回答,心里的不安更甚,然而等他退开,才发现蕴宁哭了。
她哭得很安静,只是掉眼泪,泪珠在他外套上留下水迹又滑落。
“…蕴宁。”
裴叙一瞬顿住,接下来几乎是手忙脚乱地去擦她的眼泪。
他没有见蕴宁这样哭过,也从不知眼泪原来也是能让人丢盔弃甲的武器。
“我说了,有什么事都可以告诉我。”
“等你什么时候愿意说了,就告诉我。”
裴叙将她脸上的泪痕也擦干净,带着薄茧的拇指却没离开,又摸了摸她还泛红的眼下。
察觉到她的逃避,裴叙却还是垂眼看着她,像是要看到她的心里,对她说:“我什么时候都愿意听。”
他说完,再次将蕴宁抱住。
明明没有,他却觉得自己肩头仿佛被蕴宁的眼泪打湿,连带着泛起一阵让人心口滞涩的凉。
“没事。”他像是说给蕴宁,又像是说给自己:“没事的。”
蕴宁终于没忍住,将头靠上裴叙的肩,是一个很依赖的姿态。
她心里却觉得无比沮丧。
她控制不了自己的眼泪,也控制不了对裴叙的喜欢。
裴叙离开后,蕴宁在安静的房间里又想了很久。
她想,裴叙只是和女主见个面,说几句话而已。
她是不是,是可以争取自己的喜欢的。
她想,给她自己一个机会,如果裴叙表现出一丁点厌烦她或者是喜欢上女主的迹象,她一定会离开的。
蕴宁心里装着事,吃不下多少东西,只记得给翠翠倒了猫粮。
她在午饭的时间接到了裴叙的电话。
他问她休息的怎么样,吃饭了没有,蕴宁没有诚实回答,裴叙沉默一会儿,不知道是发现还是没发现,他说他书房有个文件,问她可不可以送到作战中心来。
“现在吗?”
“嗯。”
“……可以让周泽来取吗?”
“周泽有其他事要办,明天有会议,他要整理的东西很多。”裴叙道:“是很重要的文件,我不放心其他人。”
“好吧。”蕴宁被说服,犹豫地问他放在哪里。
“书桌后左侧架子的第二层,档案袋装着的。”不知为何,蕴宁从他的话里听出了几分笑意,“路上小心。”
电话挂断,蕴宁按裴叙说的密码进入了书房,她不敢乱动裴叙其他东西,直接去裴叙说的地方找,很快就找到了裴叙说的有急用的文件。
看不出是什么,档案袋上也只有一个时间,写得还是去年的。
蕴宁没有多想,将文件收好,转身要走的时候衣服却将裴叙桌上的几张纸不小心带了下来。
蕴宁生怕弄乱裴叙的那些文件档案,连忙蹲下去整理。
然而等她看拿起被盖住的那张看到上面的内容时,她手一顿。
这是一份关于云慕音的资料。
大大小小,事无巨细。
裴叙这样的身份,想要查一个人的生平太容易。
资料上写着她的出生地,兴趣爱好,从小到大的学校生活,包括父母的详细资料,写了有三张纸。
裴叙在调查云慕音,又或者是对云慕音感兴趣。
这个关键词一出现在脑海,她就愣住了。
她想起来,在原书里,裴叙一开始对女主这个基因研究学者也是这样的态度。
因为感兴趣,也因为他自己一贯的理性缜密,所以派了周泽去查她的资料。
……
蕴宁还是带着那份裴叙说的有急用的文件去了作战中心。
她没开车,自己打车去的,等下车付了钱,她又停在了原地。
现在是下班时间再晚一点,她看到云慕音正要从作战中心出来,在出示自己的身份证明。
已经不是工作时间,她没穿实验服,换上了自己的衣服,穿得是简单的白衬衫和牛仔裤,干净清爽,头发随意扎了起来。
蕴宁看着她,想起书桌上那被自己仔细整理努力想要恢复原样的三张纸。
云慕音出了门之后停了一会儿,不知在用自己的光脑看什么。
她不离开,蕴宁也迟迟没有上前,被自尊钉在原地。
蕴宁终于再次萌生出“算了吧”这样的想法,她心里再一次觉得无地自容,也打起了退堂鼓,想联系周泽,让他随便找一个职员下来帮她把文件拿进去。
不等蕴宁付诸实践,就有一道清润的嗓音打断了她。
“你是要找什么人吗?”
蕴宁一抬头,才发现云慕音不知何时走到她面前,她看着蕴宁,有些疑惑的样子:“我看你在这里站了很久了。”
蕴宁不知道自己露出了怎样的表情,她看看云慕音身后的白色建筑,一时没有开口。
大概是蕴宁今天打扮也很随意,脸上更是粉黛未施,还背了个随手拿出的帆布包,云慕音看上去像是把她当成了比自己年纪还小的人。
她有些担心,将蕴宁往旁边拉了几步,压低了嗓音:“这里不能随便靠近的,小心保安凶你。”
她不小心碰到了蕴宁的手,又被吓了一跳:“这么凉。”
“你如果等什么人的话,那也先跟他联系上吧,等他出来见你。附近有咖啡厅,我正要过去,你跟我去里面等怎么样?”云慕音看着她的表情,是很关切的语气:“你在这里站太久了,风这么凉,我看你吹得眼睛都泛红了。”
作战中心门口明明都是军部的人在驻守,云慕音大概怕吓到她,贴心的换成了保卫科这样的词。
她很善良,也是一个很有天赋的基因学者,不爱矫情,工作起来也会不顾惜自己的身体,跟熟人讲话也会开些玩笑。
按照剧情,之后有几次狗血地遇到危险,有那么几回是裴叙暗中帮她摆平。
裴叙会喜欢上她,会在背后默默支持她,帮助她成长。
云慕音不是书上那简单的字符,是站在她面前的人。
蕴宁认识到这点,对她露出一个笑容:“不用。”她努力让自己看上去很没事,说:“我约的人很快就来,谢谢你。”
蕴宁又对云慕音道了一遍谢,看着她离开的背影,蕴宁又在心里想,算了吧。
——她和裴叙还是,算了吧。
她决定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