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在这里吵起来,会是一件很丢人的事。
白卉不想丢人。
幸好她有个好室友。
江木遥的通话来得十分及时,白卉看着语音界面,实打实松了口气。
“小白!你在哪啊?消息也不回,去不去吃饭?”
“江木遥叫我吃饭去。”
“你那边还有别人吗?”
“明栀也在。”
“哦……其实我自己吃也行,你俩聊……”
“你已经在食堂了吗?哦好,我这就去,嗯嗯挂了。”
江木遥:“???”
exm?她说话了吗?
“你去吗?”
明栀摇了摇头。
白卉装出一副惋惜的样子,跟她摆手告别。
食堂里,白卉坐在食堂角落,给江木遥拍了张具有位置指示性的照片后,食不知味地搅和着碗里的南瓜粥。
江木遥端着餐盘七拐八拐才找着这么个偏僻的地方,拉开凳子,往桌上愤愤一搁。
“如果明栀有猎杀名单,那我估计要位居榜首。”
“我会为你收尸的。”
“滚滚滚,烦你。你俩又吵架了?”
“吃饭时间,别说这种让人食不下咽的话。”
江木遥翻了个白眼,用饭堵嘴。
……
“现在可以说说了吧?”
吃饭时候江木遥就注意到了,白卉手脖子上多了点装饰品,这装饰品她好像还见过。
“没吵架啊。”
江木遥跟着白卉经过餐盘回收,去洗手池洗了个手,最后颠颠下楼,只得到这么一句轻描淡写无关痛痒的回答。
“手环是明栀送的?”
“嗯。”
“我听他们说手环被藏得很隐蔽,全场就这么两个,要做满十个任务点才能获得线索,一共才十五个游戏点,我那块都没看见她……”江木遥唏嘘不已,旋即想到什么,又开口道,“你真的不觉得她喜欢你吗?我是不会为了我闺蜜去干这种麻烦事,我宁愿自助她买一个。”
白卉摩挲着手环的表带,否认的话如何都说不出口,可事实就是事实。
“你担心的不就是说白了之后不能再做朋友吗?要不然我帮你问问?”
江木遥真的难以理解白卉的小脑袋瓜里在想些什么,她“啧”了一声,又道:“你就这么耗着吧,万一哪天她喜欢上别人了,我看你去哪儿哭去。”
白卉轻轻道:“已经有了。”
“什么?”江木遥没听清,又或是听清了却不相信,要她重复一遍。
“我有点乱,这事再说吧。”
“又再说,又再说,明日复明日你没学过吗?”
回宿舍和上六楼的路没那么漫长,两个人聊着聊着就到了,随着江木遥的问题,她们停在了六楼楼道的推拉门前,交错站在楼道一角。
白卉不语,倚在身后雪白的墙上。
良久,她轻轻道:“不重要。”
江木遥耸肩,她算是明白了,不仅恋爱脑劝不得,这种缩头王八也不能救。
白卉叹了口气,摇摇头道:“再说吧,我捋一捋……想去图书馆了。”
江木遥满脸问号,这人还没放弃她的图书馆呢,卷吧就卷吧!
懒惰的江木遥目送白卉背着书包离开后选择摆烂,不愿参与世俗的纷争,被卷入这些肮脏的知识漩涡,她选择沉浸在芝士酸奶的乌托邦里。
芝士酸奶好,知识学习坏。
嘬完一杯芝士酸奶的江木遥翘着腿享受着一个人的世界,十分快乐地追着剧。
不过鉴于上一次白卉给她发消息没收到的情况,这次她开了消息提示音。
“噔噔——”
没白开,真没白开。
剧才演了没几分钟,白卉就发消息来了。
[小白:救!]
[小白:下楼救我!]
[木木:?]
[木木:咋回事?你别急,俺来了!]
江木遥来不及细问,趿拉着拖鞋蹭蹭蹭往楼下跑,直到跑到二楼,看到一个小脑袋出现在视线里。
只见白卉坐在楼梯台阶上,抱着她的小书包,可怜兮兮地捧着手机。
江木遥既无语又好笑:“怎么了?摔着了?”
白卉耷拉脑袋:“嗯……”
某人幸灾乐祸,走到她面前奚落:“是不是有人说摔着了也不找我?”
白卉继续埋脑袋:“脚崴着了,不敢动。”
“快,说句好听的,姐姐就扶你起来。”
白卉听着她欠嗖嗖的语气,奈何有求于人,只好耐着性子软声软气:“好木木,快扶一下吧,我的腿要断了。”
江木遥一听这么严重,不和她嬉皮笑脸了,但也不敢贸然动作,担忧地看着她的腿。
“要不要去医院啊?我去找宿管阿姨……”
“宿管阿姨又不会治病,我就是扭到脚了,没什么事。”
“好吧,你确定没事,那我可扶你了?”
白卉被江木遥半扛半抱地带上楼,江木遥下来得急,上去又扛着个人,虽说白卉不重,但也是为难她这种每周运动量为一节体育课的柔弱女子,一回寝室就撂下白卉,整个人累瘫在椅子上。
“辛苦你了,等我买零食犒劳犒劳你。”
“你还是先好起来吧,我这也没药,用不用点个外卖?”
白卉刚想回答,门被敲响了。
*
十五分钟前。
明栀在阳台打电话,她那忙碌的母亲不知道怎么,忽然想维系一下她们脆弱的母女情谊,在绿泡泡上问她可不可以通话。
明栀想了想下个月的生活费,还是老老实实地回了个“好”。
实话实说,她们之间能聊的没多少,明栀也不是喜欢倾诉的小孩,她倚在阳台的铁质置物柜前,听着母亲费劲地找话题,又时不时扯到她和其他男人的孩子,内心毫无波澜。
“小栀?你还在听吗?”
明栀顺着窗户向外望,视线里出现了两个熟悉的身影,目光随之柔和下来,语气和缓:“嗯,我在听,所以书志的数学考满分了吗?”
通话那边的人以为这个话题引起了明栀的兴趣,没忍住多说了两句:“哎呀,他那个马虎的样子,应用题忘记写单位了,被扣了一分,回来后哭得稀里哗啦的,你蒋叔叔看他可怜,到底还是给买了他想要的玩具。”
“那很好啊。”
“男孩子到底没有女生心细,想当初母亲节,你还给妈妈买花,哪像那个臭小子……”像是意识到这个话题不太合时宜,对面止住了话头,生硬地聊起别的,“那个,小栀啊,你有没有什么想要买的呀?过两天就是你的生日了,我们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
明栀垂眸看着地面,脚边那块地砖的一角已经开裂,缝隙中黑漆漆的,她忽然觉得这裂缝像是替她准备的,为她这只阴暗的过街老鼠提供一个容身之所,以便于窥伺他人的幸福。
她打断了母亲喋喋不休的问候,淡淡道:“不用了,我这边什么也不缺,你们过得开心就好了。”
“好吧……好吧……”电话那头似乎被明栀一下噎住了,喃喃地重复着,逐渐染上了哭腔。
明栀无声地叹了口气,冷血地想:“又来了。”
“妈妈那阵子忙,没有时间和精力照顾你,不能带你走,你别怪妈妈……”
“现在就挺好的,大家都很好,你不也在养我吗?吃的穿的也没短着,蒋叔人也很好。”明栀试图找些别的形容词来,但她这种纯粹的理科生,没有什么丰富的词汇量来应付这种煽情的场面,最后搜肠刮肚也只剩下一个“好”字。
有儿有女,可不就是好吗?
明栀哂笑。
对面似乎也没奢求能在明栀这里得到什么金言玉语,毕竟是工作日,这会儿蒋书志和他爹应该已经回家,等着吃完饭,她母亲又说了两句,便挂了。
通话结束后,对方给她转了笔账,大概是前面提到的生日礼物。
这样就很好了。
她的生日还有小一个月。
明栀盯着聊天界面看了几秒,没立刻收下,她推开阳台门回到座位上,过了一分钟才收。
正要打字道谢时,忽然听到隔壁宿舍传来的关门声和踢里踏拉的脚步声。
宿舍的隔音挺差的,所以她知道白卉和江木遥出去吃饭回来,又有人离开的声音。
她接电话前听到的应该是小白离开的声音,那这次大概是江木遥的。
怎么会这么匆忙?
明栀蹙起眉,收起手机,出门去隔壁门口敲了敲。
没人答应。
虽然很想推门看看,但明栀还没有缺德到如此地步,她只是跟着江木遥下楼了。
她听到小白崴到脚了。江木遥转身开门,明栀正站在门外。
明栀的脸色并不好看,像聚了一片积雨云在印堂,散落的乌云悄然漫入她的眼眸,浅淡却又遍布。
江木遥侧身给明栀让路,目光时不时地打量着她,难得在这张脸上看到如此生动的表情,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心中暗想:“看样子是不太高兴?这俩人又吵架了?”
明栀向江木遥道了声谢,并未在意对方那副受宠若惊的神情,径直走到白卉面前。
她的目光缓缓下移,最终停留在白卉的小腿上。
方才白卉和江木遥查看伤势时,裤腿被卷了起来,此刻她白皙光滑的小腿裸露在外,纤细的脚踝微微红肿,腿肚外侧还泛着一片青紫。
这只是看得见的地方,被衣物遮掩的部位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那道目光仿佛有了实质,白卉感觉自己的腿像是被什么轻轻抚过,不自觉地蜷缩起脚趾,不动声色地向后挪了挪,用另一条腿挡住。
然而,明栀忽然蹲了下来,在她面前,修长的手指轻轻握住了她的小腿。莹润微凉的指尖陷入柔软的腿肉,白卉试图挣扎,又怕踢着人,只能象征性地动了动。
柔顺的长发乖巧地披散在肩头,但头发的主人却并不那么“乖巧”,她看不懂某人象征性动作的意味,固执己见。
白卉低头,看着明栀头顶的发旋儿,心中泛起一阵复杂的情绪。
服了啊快松开啊她刚脱的鞋没洗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