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白卉坐下去的那一刻,明栀听到什么破碎的声音,也许是理智,也许是分界线。
又可能,是横在她们之间的那堵无形的墙。
她把她拉了过来。
桃子浓郁的甜味弥散在两人之间,电影看上去刚开始不久,明栀听到朱莉说:“My heart stopped.①”
她的心跳也停了。
白卉剥夺了明栀面前的空气,自私地将她赖以生存的呼吸必需替换成了自己的味道。
灯光下,白卉的脸颊很红,眼尾的那颗小痣格外吸晴,眼中迷离与撩拨,欲语还休。
明栀意识到,她是真的醉了。
好可爱。
明栀目不转睛地看着身上的人,严格来说,白卉今天一整天都很可爱,不是说昨天和前天不可爱,而是今天的白卉像从前那个还在高中,会拉着她去看教学楼墙角发现的蚂蚁洞,会研究出一些奇奇怪怪的小游戏,偶尔说出一些明栀想破脑袋也不会想出来那些天马行空想法的讨人喜欢的奇怪小孩。
总有人只凭一眼便能令她人为之心动。就像猫总会被逗猫棒吸引,明栀对白卉毫无抵抗力。
逗猫棒靠丰富多彩却又千篇一律的漂亮羽毛夺取猫咪的注意力,而她的小神明乖乖往那一站,就能俘获她的全部。
“坏孩子,你要被惩罚。”
白卉重复了一遍。
“抱歉。”
听到明栀的道歉,白卉蹙起的眉尖并没有因此而舒展,反倒拧得更紧。
“你在和我道歉吗?因为我要惩罚你没吹干头发而道歉?”
明栀张了张嘴,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好像事实确实如此。
于是,她只是抬了抬手,抚平了白卉秀气的眉头。
没有得到回应,白卉也不催促,转身伸手将背后那盘被挖了两勺的蛋糕端了起来,明栀揽在她腰间的手臂紧了紧,怕她栽倒。
“我不接受你的道歉,这个蛋糕不好吃,所以我要罚你把它吃了。”说着,白卉用勺子挖了一勺,递到明栀嘴边,盯着她看。
明栀无奈,顺从地吃下蛋糕。
其实还好,只是蛋糕胚有点硬,有点甜,她不太喜欢吃甜食。
白卉不语,又递了一口。
直到蛋糕少了一小半,白卉才停手。
她说:“你只许吃一半。”
明栀不知道这个规矩是怎么定下来的,但不敢反驳,毕竟小白看起来还没消气。
白卉看起来没有放弃这块蛋糕以及惩罚明栀的打算,她低头静静地看着蛋糕,好一会,才有动作。
“接下来没你的份,你得看着我吃。”
明栀左边脸颊一凉,白卉竟然把奶油涂到了她的脸上。
白卉的视线赤裸裸地停留在明栀那张精致漂亮的脸蛋上,眸中闪着水光,忽然小声说道:“灯太晃眼了。”
“小爱同学。”
“诶——”
“关灯。”
“关好了哦!”
客厅一瞬间黑了下来,只剩电视荧幕的光亮映在二人身上。
她将她拉入黑暗。
“噗……”白卉被这么一打岔,没忍住笑,她埋进明栀肩颈,额头角抵在她的肩头,将鬓角还潮湿的长发别到耳后,喃喃道:“你好讨厌。”
明栀从善如流:“对不起。”
真的太讨厌了,白卉听着那三个字,毫不犹豫地一口咬上了明栀的脸颊肉。
——在涂抹着奶油的位置。
一瞬间,痛感与温热同时袭来,明栀大脑宕机,一片空白。她试图分析白卉这个突如其来的举动是何意图,但无果。
因为她感觉白卉好像舔掉了奶油。
明栀忽然觉得,自己也酒劲上头了,不然她的脸怎么会这么热,呼吸如此急促。
虽然明栀自认为酒量很好,不至于被这三两口酒精饮料撂倒。
的确在头晕目眩。
可能,毕竟是23度的吧。
这个小小的惩罚结束,有洁癖的某人似乎无法忍受这个行为,明明咬人的是她,嫌弃的也是她。
白卉松口后体贴地拿起身边的湿巾纸,抽出一张替明栀擦干净脸上的口水,这原本是她想支开明栀时要的东西,没成想如今派上这种用场。
白卉对这个看着不明显的牙印满意极了,她再次用指尖挑起一点奶油,这次涂在了对方的唇角。
咚……咚……
心跳如鼓。
有人在期待。
有人闭上了眼。
一瞬间,并不狭小的空间里暧昧从天而降,洒在各个角落。
蜻蜓点水,一触即离。
预想之中的事情没有完全发生,明栀不禁失望惋惜。
为什么会这样?
显然,她不太能理解白卉为什么将这种行为视作惩罚。
分明是奖励。
白卉揩完油慢条斯理地擦着她的唇角,说道:“我们绝交的时候,你不回我的消息,我以为你是个没有心的洗手台,原来你有良心,会道歉啊?”
“洗手台?”
白卉的声音里带着浓厚的鼻音,显而易见的委屈:“它磕到我了,你和它一样讨厌。”
“对不起……磕到哪儿了?还疼么,用不用抹药?”对方又在道歉,白卉不知道这一次是在为什么而道歉。
“你别岔开话题,每次都是这样。到底为什么不回我?”
明栀沉默不语,只是小心地撸起白卉的袖子,检查有没有淤青。
这边……另一边……没有。
白净的胳膊纤细得不像话,只有肌肤表皮下明显的血管,明栀不敢用力,生怕会折断了。
“那个重要的人是谁?”
话题转变的很快,明栀反应了一下,才意识到对方在问什么。
然而她思考的行为落在白卉眼中变成了逃避和找借口的反应。
鼻尖一点,舔掉。
明栀懂了惩罚的煎熬。
“高中刚见面的时候是不是很讨厌我?”
“没有!”这次明栀答得很快,没有一丝迟疑,“从来、从来都没有讨厌过你,我发誓。”
白卉显然愣了一下,半信半疑地继续问:“你为什么总把我给的零食给张宋泊?”
明栀答道:“我以为给他你会更开心。”
白卉皱着眉,在她右边脸颊抹了一下,又舔掉。
“运动会的时候为什么要把我给的牛奶给别人?”
“这个之前和你说过,因为乳糖不耐受。”
“噢……”白卉这次是真停止思考了,被麻木了的大脑锈涩地运转着,被腐蚀的链条和齿轮咬合发出吱呀声,锁链打开,某些记忆片段重启,她后知后觉道:“可你吃了蛋糕……”
“没关系,牛奶买的无乳糖的,奶油是人造奶油。”
啪嗒——
一滴眼泪落下,拍打在明栀的手背上,像刚苏醒的雨天,从零星两点化作断了线的珍珠。
明栀手足无措起来,她松开白卉的胳膊,动作轻柔而又不厌其烦地擦拭着那双澄澈的眼睛里涌出的晶莹。
女生的泪水如同失语剂,重重地扼住明栀的喉咙,开口都显得格外艰难而晦涩,尽管明栀不知道白卉为什么突然哭了,但还是凭借本能措辞,笨拙地讨好安慰:“我错了,别哭了好不好?小白乖,是我的不对,你罚我吧,打我骂我,只要你解气。”
“谁稀罕打你……你就是个混蛋!”
“我是混蛋,惹你生气了,我罪不可赦,别讨厌我好不好?”
白卉哭的很凶,比上次还凶。明栀一共只见她哭过两次,一次是高中运动会卫生间门口,一次是现在。
明栀觉着自己的心肝肺被拧在一起,白卉在抽泣,她在受刑。
她听到白卉说:“不要,我会一直一直讨厌你,永远讨厌你!”
一直一直,永远,讨厌她。
明栀彻底说不出话来,她暗恋了三年的人对着她,以最亲密的姿势,说着最刺痛人心的话。
“对不起,”这是第四次,道歉者好像要把过往亏欠对方的悉数补上,除此之外,她说不出别的,“如果真的这么不想见我,以后我避开好不好,放心,我会躲的很好……”
“啪——”
白卉一下子堵住了明栀的嘴,恨不得让她把刚刚那些话吞回肚子里去。
“你别说了,我不爱听。”
“你就是个坏家伙,什么都不肯告诉我,把我一个人蒙在鼓里,你不要我了……你也不肯和我做朋友,你也觉得我很麻烦对不对?”
又一抹,白卉试图用奶油封口,涂在了明栀干燥的唇上。
盘子不礼貌地掉在了皮质沙发面上。
无关紧要。
昏暗的客厅中,电影中场景变化,明亮的色调转变成暧昧的氛围,耳畔已然容不下别的了,只剩下心脏不懈维持运作的声响。
震耳欲聋。
棉质长袖的下摆,指缝中残留着奶油的手悄然探入,其主人馋那点腹肌已久。
掌心炙热的温度使血液里混杂着的酒精被蒸发沸腾,尽管微不足道,但爱意是古往今来最万能的催化良药。
后来,有人,如愿以偿。
明栀脑袋里只剩一个下一个想法——
原来接吻真的和碰自己的嘴唇不一样。
那双护在腰上的手,安分而又不老实地换了个地方护着,满是心机地将掌心之下的后颈向前按去。
呼吸交缠,唇齿相依。
她们不得章法,笨拙而肆意。
少女的爱意,总是缠绵悱恻,敏感又执着。
I filled.
我怦然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