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的清辉洒入室内,二丫睡不着,坐在桌边看着窗外高悬的月亮。
手中的半块玉佩被自己握得有些温度,玉的质感很好,在月色下泛着莹润的光。穆云泽将玉佩交给她时,只告诉她要去城外的一处偏僻地方等着人来,来人会有另外一半的玉佩。
她只需要负责将玉佩交给来人即可,这个忙听起来并不是那么难搞。只是不知道穆云泽的仇家有没有盯上这些货物,若是被盯上才是真正的凶险之处。
过了几日的傍晚,她按照穆云泽说得时间,提前出城去了约定的地方。二丫对城外不甚熟悉,等找到地方才发现是荒山野岭处的一处荒废驿站。
二丫心中狐疑,交接的地点选的这么偏僻,看来是很重要又见不得人的货物啊。二丫正要进去驿站,却看到原本黑漆漆的驿站屋中亮起了烛光。二丫心中亦骇,轻手轻脚透过门缝看着里面的情况。
不仅有烛光,还有人影晃动,看来不是孤魂野鬼。二丫心中镇定下来,难道是要来交接的人提前进去了?
二丫一时之间有些拿不准,打算先离开这驿站远一些,没想到动作惊动了屋中的人。
二丫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抓到了,被带到了屋中时,二丫这才看清这群人。一个个精瘦的模样,看来这些人很有可能就是穆云泽的仇家了。
二丫先打起了招呼,“各位好汉,你们好啊。”二丫自己都觉得尴尬,现在只能拖时间了,等穆云泽的人来她就可以脱险了。
其中一个汉子绕着二丫转了两圈,二丫屏着呼吸,不敢大声喘气。他嗅嗅鼻子,“是饼!”
二丫还没反应过来,其他人就要扑上来,二丫吓得下意识退后,“有,我有饼,我给你们,都给你们。”
二丫从布袋中拿出所有的饼,“这是我所有的饼了,都给你们。”几个大汉像饿死鬼一般冲上来抢走了二丫的饼便蹲在地上大口地啃起来。
二丫想趁现在跑,可一来自己怕是跑不过他们,二是若因此激怒了他们对她而言不是好事。等他们三两口吃完,像是缓过气来,几个汉子瘫坐在地上,又眼神空洞地呜呜哭起来。
二丫被他们的眼泪吓得满脸震惊,要哭也是我哭吧。
二丫试探着问,“各位这是怎么了?”
那个绕着她闻的汉子听到她的声音,望向她的方向,转了个姿势向她磕头道谢,二丫想上前拦着他,又不敢动作。
“多谢娘子大恩,我们已经几天没吃饭了,要不是饼我们怕是要饿死了。”吃不上饭?虽然普通百姓家中存粮不多,但也不至于吃个饭也吃不起。
“为何会吃不起饭?”
“娘子不知,北方的突厥又要打进来了,我们都是从边镇一路逃出来的。”二丫心中五味杂陈,打仗的事情以前她只是听过,没想到第一次面对是这样的场景。
他们这些逃出来的都是汉子,那老弱妇孺呢?二丫不敢深想,“冀州近年风调雨顺,你们可去官府寻求帮助,得一份工养活自己也是好的。”
“我们算是跑得快的,后面肯定还有很多流民,一个两个官府能帮,千个万个那些官又怎么会管我们的死活!”刚才呜咽的汉子们擦干了眼泪,此刻怔愣地坐在地上,他们是迷路的旅人,找不到归途。
二丫想安慰,但是话到嘴边又说不出来,没有经历过他们这种家园被毁,与亲人生离死别的事情,她能安慰的话都很苍白。
“娘子怎么这么晚在这?”二丫从悲伤的情绪中抽离出来,临时想了个理由,“我昨天做了梦,说此处有我的善缘,我不信邪,便来了。没想到诸位就是我的善缘!”
百姓对这些似有若无的事情很是相信,听二丫这么说,都以为二丫是得了神仙得指示来拯救他们的,对二丫更是感激涕零。
二丫担心他们继续在这儿会有危险,若是仇家过来,这些手无寸铁的百姓容易被误伤。“梦里还说,这驿站不祥,不能在此过夜。你们还是快快离开吧,不然会出现怎么样的后果,我也不敢保证!”
众人面面相觑,虽有怀疑,但吃了二丫的饼,也愿意相信二丫不会伤害他们。“既然此处不祥,那娘子便与我们一起离开!”
二丫咳嗽一声,“我留此处还有我的机缘,你们先离开便是。”
二丫说得玄妙,众人便以为她或许真的还有善缘要结,便又是一番道谢离开。二丫让他们朝着许城的方向走,许城繁华,或许可以成为他们的第二个家。
她不敢多停留,将屋中的烛火熄灭,来到驿站外面等候。若是突厥真的打进来了,恐怕又是一场腥风血雨,冀州离北方的突厥不远不近的距离,也有可能会受到波及,不说远的,过不了多久,应该就有很多的流民要涌入冀州。
二丫蹲在一个高坡的位置,周围的树林不时传出夜枭的叫声。二丫抱紧自己的胳膊,继续盯着坡下面的动静。
终于寂静中的夜色中传来车轱辘的声音,二丫打起精神仔细盯着。从远处的路上几辆马车正在沿着道路行进,隔着的距离有些远,二丫看不真切人的脸。
等队伍快到了驿站前,二丫才看清前面人的脸,怎么是柳掌柜?
二丫怀疑是不是穆云泽弄错了,柳掌柜一直不在楼里竟然也是帮穆云泽做事情去了?不对,应该是穆云泽和天云楼本来就是一伙的吧。
见他们停在驿站前面不动,二丫慢慢地从坡上走下来。柳泛看到来人是二丫心中也是一骇,“怎么是你?”
二丫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解释,“穆兄没办法出城,我便替他来了。”二丫拿出怀中的半块玉佩递给柳泛,“他说这半块就交给你们。”
张子宴盯着两人,“好啊,原来你们认识啊!不对,穆云泽他怎么了,为何出不了城?哎,不是,他怎么进城了?”
二丫一时不知要先回他哪个问题,柳泛给张子宴一个冰冷的眼神,张子宴挑挑眉,“你问你问,我闭嘴好吧。”
“要不边走边说?”
柳泛叹口气,只觉得穆云泽实在是胡来,又让无关的人卷入到这件事情中。“我们的车队被人跟踪了,之前甩开了一点,但拖不了多久。你可知道其他进山的路?”
“进山?哪个山?”
“我记得你家是桃源村的,我们要去的便是桃源村后面的山。”柳泛忽然有些明白了穆云泽的安排,找个熟悉地形的人来,该佩服他这份心智吗。
二丫心中惊讶,但面上并没有显示出来,“桃源山,我知道,你们跟我走。”
与他们交流之后二丫才知道,原来他们要去的地方就在桃源山里。
二丫领着他们从另一条小路上绕进去,这还是二丫之前在山中闲逛的时候发现的路。“穆云泽的仇家到底是谁?”
张子宴一边赶车,一边开玩笑,“哈哈哈,穆云泽的仇家那可太多了!你说的是哪一个?”
二丫听出来这是不想她打听太多的意思,索性闭上了嘴。
走到一处平坦的林间小路时,二丫心中突然有不好的预感。他停下脚步,望着黑漆漆的林子,“怎么了?”柳泛看着前面的路,此处却是容易有埋伏的地方,难道二丫是故意朝这儿领的?
“我有不好的预感,这条路或许不太行。”二丫的直觉一直很准,另一方面她更愿意谨慎一些以免自己的银子落空。
“还有别的路吗?”
二丫沉思了一会,“路倒是有,只是对方也许也有接应的人,到时候前后夹击我们如何逃跑?”柳泛和张子宴未说话,二丫接着说,“我有个提议,我们分成两路,将货物装在一辆马车上由一人送去山里。另外一辆我们往回走,声东击西或许可行。”
柳泛和张子宴对视一眼,没想到关键时候一个女子也能想出这样的方法,顿时有些钦佩起来。两人思考了一下二丫的提议,兵分两路确实更有迷惑性。只是这两路由谁负责呢?
二丫更熟悉桃源山的路,但是这么多贵重的货物全部交给二丫他很不放心,他看了一眼张子宴。张子宴心领神会,“要不我和这位娘子负责送货吧,后面的人就交给你了柳泛。”
柳泛也是这样想的,二丫自然不会有异议。“那就这样,快些行动。”
柳泛和张子宴忙着腾换货物,二丫躲在一旁,他们并不想让她知道这些货物,那她就正好躲个清闲。等到换好后,柳泛和他们二人告别,“我先走了,保重。”
张子宴和二丫走了另外一条路,一路寂静,就在他们以为安全的时候,路边却杀出了许多黑衣人。二丫和张子宴心中俱是一惊,两人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了不可思议。“难道柳泛没能拖得了他们?”
黑衣人快速将两人包围,二丫看着夜色中发着亮光的刀口,心中感叹,“这下完了!”
张子宴抽出腰间的软剑,低声对二丫说,“我来拖着他们,你先跑。”
“那货怎么办?”
“当然是人更重要,我有办法,一会我一动你就跑。”二丫点头,跑就对了,只是朝哪儿跑?现在只能向前跑,张子宴将自己手中的袖箭递给她,二丫第一次接触这种兵器,寒凉的触感让她冷静下来。
必须跑,她现在还不能死。张子宴一个闪身,二丫也立刻跑开。黑衣人见二丫跑开,分出来两个人追二丫,剩下的人继续将张子宴围起来。二丫没有回头,她听到身后铿锵的兵器缠斗声音,只是加快了脚下的速度。
追她的黑衣人紧随而至,二丫感受到身后的人,立马一个转弯,黑衣人刀落到石头上激起一片火花。二丫一边跑一边将手中的袖箭戴好,必须一箭就中,她假装跑不动,一面观察身后人的动作。
那两人见她动作慢下来,立即一个箭步上前,举起刀就要劈下。二丫后退一步,举起袖箭射出,短箭穿喉而过。黑衣人跌落在地,怒目圆睁,眼中尽是不甘。另一人见同伴死于暗箭,奋起而上,二丫躲闪不及,肩膀被划了一刀。
二丫顿时觉得半边身子都麻木到失去知觉,胳膊已经完全使不上力气了,她靠在树上大口地喘着气,黑衣人见她已无力挣扎,就要上前给她致命一击。挥刀而起的瞬间,二丫跪倒在地,将手中的匕首狠狠插入黑衣人的腰腹。
温热的血流过二丫的手指又滴落在地,二丫看着地上的血,一时之间分不清这血是谁的。她也要死了吗?她的钱还没拿到呢?早知道这么危险她就不来了,杨明若是知道自己死了,会不会伤心呢?
脑子里闪过许多念头,像是陷入无限的梦境中一般,理智与混乱的交错让她脑袋昏疼,最终力竭晕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