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若淳看着逍遥斩钉截铁道：“你不是欧蝉枝。”
逍遥惊。
楼若淳眼眸微眯又道：“你现在也不是从洲哥哥。”
逍遥大惊，汗毛倒竖，满脑子都是不可置信：她怎么发现的！
“从洲哥哥脸上不会有这种表情。”
逍遥呆立当场，不知如何应对。
楼若淳冷笑一声：“别骗我了，你到底是谁？”
逍遥深吸一口气，缓缓捏住冰凉的指尖：“你为什么这么说？”
楼若淳抱臂望向窗外，回忆道：“你们的棋风不一样。”
棋风……一路上楼若淳都在看他们下棋，还让他们二人一同教她。
“其实我会下棋。”
逍遥惊愕，猛地抬头看向她。
楼若淳也正巧回眸，月光下少女笑容狡黠：“一路上我都在观察你们下棋，假装自己不会也是为了试探你们。”
逍遥这才回忆起，在那个佟姓的土财主家，他们第一次被赤仙楼杀手袭击的那个早上，楼若淳和她下了一盘棋，当时她只许她用棋谱里的初阶招式。
思及此，逍遥摇头失笑：“当时还以为你是下不过想耍赖，没想到……”
“我与从洲哥哥自幼相识，我熟悉他就像熟悉自己的右手，你们遮掩得再好，也瞒不过我的眼睛，所以……”楼若淳抬起下巴，恢复了往日那副高傲的模样，“说实话吧，你到底是谁？易容成欧蝉枝混进欧家做什么？为何又和从洲哥哥互换了身份？你们身形不同，不同的易容术想必无法做到吧。”
逍遥皱起脸，她预想过这一天的来临，却没想到会这么快，还是被楼若淳主动揭穿的，这种情况下若撒谎骗楼若淳，恐怕会适得其反，引起她的厌恶吧。
这么想着，逍遥叹息一声，将狡辩的话咽了回去。
她整了了一下思绪，郑重其事道：“重新认识一下吧，我叫逍遥，逍遥的逍，逍遥的遥。”
接着将她如何遇到欧蝉枝，到如何和阙从洲换魂的事大致说了一遍。她隐去了桃源村和他们重生一事，谎称自己的父母被阙家人害死，所以才去白鹤山庄寻仇，后来从阙从洲那得知真凶并非阙从洲，且他们的仇人很有可能是同一个人，于是二人才达成合作。
许是这故事信息量太大，楼若淳愣愣地看着逍遥说完半晌没吱声。
逍遥挠挠头：“我知道每件事听起来都很匪夷所思，换魂之事就更是荒谬，但我没有骗你。”也不算骗吧，只是没说明白罢了……
“所以从洲哥哥还活着吗？”
她会问出这个问题，倒是在逍遥的预料之外，仔细想想又似乎在情理之中，楼若淳是个很纯粹的人，纯粹到她的眼里、心里只装得下一个人。
逍遥神色郑重，非常肯定道：“他没事，你放心吧，只是现在不方便出面。”
楼若淳眼珠一转，似乎想明白了什么轻轻的笑了：“那我知道了。”
接着她话音一转，又道：“其实看到你的那一瞬间，我是为你难过的……”
这话让逍遥一愣，随即她便明白楼若淳在说什么了。
他们失联前，逍遥和阙从洲是换了魂魄的状态，所以早晨只有逍遥出现在楼若淳面前时，楼若淳自然而然地误以为来人是阙从洲，下落不明的是她。
想到楼若淳如此惦记自己，不是因为阙从洲，也不是因为欧蝉枝这个身份，逍遥就格外开心，好像她用着别人的身份，虚无缥缈地生活了几个月，在楼若淳说为她难过的这一刻突然就脚踏实地了。
楼若淳叹息：“那……真正的欧蝉枝已经死了？”
“是，凶手就是那个祝无忧。”逍遥将欧蝉枝死去的经过细细讲述了一遍。
楼若淳半晌没说话，最后轻轻叹息一声：“她是个可怜人。”
两人安静了许久，心里都不是滋味，逍遥轻捏手指状似无意道：“你不怕我是骗你吗？”
“骗我？”楼若淳勾唇一笑，“那我就认栽。”
顿了顿她又道：“我不回华山了，你和从洲哥哥武功太差，没人护着可不行。”
阙从洲武功差？逍遥撇嘴，她是不知道白鹤山庄那些绝顶高手都是谁杀的。
她怕说多了露馅，忙转移话题道：“说起来，我们两个演得那么差劲吗？你轻易就看出来了。”
“没有啊，你们演得很好，只是有细微的差别被我发现了。”
逍遥不得不叹服，只是细微的差别，楼若淳就能推测出他们之间大致发生了什么事，真的很厉害。
怎料楼若淳勾唇一笑，昂起头道：“我不厉害，只是对蝶衣用了刑。”
逍遥：……
把话说开两人间的关系仿佛更近了一步，楼若淳对逍遥的过往产生了极大的兴趣，逍遥不敢说太多，只能挑拣着无关紧要的告诉她。
但这点无关紧要，对整日练剑没有童年的楼若淳来说，已经是最精彩的“话本故事”了。
二人谈天说地忘了时间，午夜过后，院外忽然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
逍遥打了个寒战止住了声音，侧耳倾听了半晌又什么声音都没有了，她小声问：“你听到了吗？”
楼若淳右手压着剑，点了点头。
“我们要不要出去看看？”逍遥声音小到只有气音。
“走。”
二人轻手轻脚地循着声音找去，却没看到任何人，只在附近发现了一滩血迹。
逍遥蹲下轻轻嗅了嗅：“是人血。”
“你能闻出来？”楼若淳诧异。
逍遥挑眉一笑：“大伙可都说我是狗鼻子。”
“谁在那！”
巡逻的府兵提着灯笼追来，逍遥二人连忙施展轻功悄无声息地蹲在了树上。
“咦？怎么没人？”
“你看错了吧。”
四个府兵在周围绕了一圈，见无人纷纷松了口气。
其中一个为首的男人看着地上的血迹叹道：“剑炉里的人也太不小心了，这要是被旁人发现可还了得？”
旁边有人道：“老大，听说剑炉以活物祭剑真的假的？”
“嘘！”那老大瞪了他一眼，“说这么大声不要命了么？”
又一个人吊儿郎当道：“嗐！老大你紧张什么，不就是用牲口祭祀天地，以保宝剑铸成么。”
老大缓缓摇头：“如果只是猪和牛反倒好了。”
“什么意思？”
一阵沉默。
片刻后，有个人用极其微小的声音道：“听说老庄主和夫人就是被当成牲口祭剑了！”
“别说了！这种话也敢说，不要命了！”那老大狠狠瞪了一眼说话的人，随后拿剑鞘当铲子，将染了血的土翻腾开，“跟我把这处理了。”
树上的逍遥和楼若淳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出了茫然。
待府兵走远二人跳下树，逍遥若有所思道：“你说老庄主真的祭剑了吗？”
“谁知道呢？”楼若淳摇摇头。
“看来这欧家的秘密也不少啊。”
“也？”楼若淳歪头。
想笑阙昌杀人的模样，逍遥尬笑着摇了摇头，心道可不能让楼若淳知道，不然她得难过死吧，那么敬仰的长辈是个卑鄙的人……
剑炉的秘密让二人很是好奇，府兵那副讳莫如深的样子，让逍遥感觉这祭祀的活物一定不一般。
她想以欧家大小姐的身份光明正大进剑炉，却没想到欧家对女子的态度是如此令人不适，看见他们看守剑炉的弟子便不耐烦地挥手驱赶。
一开始逍遥以为他不知道她们的身份，可没想到搬出欧家大小姐这个名头，那弟子更是冷嘲一句：“大小姐五年前你偷偷进剑炉，被庄主打断了腿，你不长记性么？”
“嘴巴放尊重点。”楼若淳抱着剑，面容极冷仿佛随时都能抽剑杀人。
那弟子知道楼若淳的来头，有些发憷，语气软和不少道：“客人您就别为难我了，剑炉有规定，凡是女子一概不能进入。”
楼若淳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好笑，若我没记错欧庄主是个赘婿吧，欧夫人才是欧家正统的继承人，现在你们不许欧夫人的女儿进剑炉？”
这话似乎戳到了守门弟子的痛点，他一脸愤怒却无处反驳，梗着脖子喊道：“我会把你今天说的话告诉庄主的！”
“不需要，我会亲自告诉他。”话落，楼若淳头也不回转身就走。
逍遥愣了一瞬才赶忙跟上她的脚步，她满眼崇拜道：“你真要去找他？”
“不然呢？”
“我刚刚还在想，不如我们想个法子，偷偷摸摸蒙混进去。”
“偷偷摸摸？”楼若淳好笑地看了她一眼，“龙椅我都做过，我就不信这世上有我不能进的地方。”
“你还坐过龙椅？！”逍遥震惊无比。
楼若淳很是骄傲：“八年前的中秋，老皇帝还在世，请我们华山和阙家入宫参宴，长辈们无聊让我跟一众皇子比剑，还设了不少彩头。”
“你赢了？”
“对，老皇帝一个高兴，问我有什么愿望，我说‘我要坐龙椅’。”
逍遥惊：“这么直白？！”
楼若淳有些尴尬：“那时候小不懂事，只觉得那椅子好看罢了。”
逍遥不得不给她竖了个大拇指。
两人去正院，怎料欧毅安只见楼若淳，逍遥被管家恭敬地请到了花厅等候。
逍遥原以为是欧毅安不待见自己的女儿，直到她看到那个男人的身影出现，才发觉这或许是个套。
在看到祝无忧的第一眼起逍遥就想离开，怎料管家拦住她的去路道：“还请大小姐不要怠慢了客人。”
他笑得很暧昧，让逍遥想起年幼时在青楼门口匆匆瞥见的龟奴。
也是这个笑容，让逍遥觉得此时此刻的她是个被迫接客的娼妓。
她回头瞧见祝无忧坐在石凳上，优哉游哉地拿她用过的杯盏品茶，一股恶寒悠然升起。
“你想怎样。”
祝无忧勾勾手，像在招呼一只小狗。
逍遥没动，眼睁睁看着他从一副笑模样冷了脸，那黑黝黝的眸子犹如恶鬼的双眼。
祝无忧带给她的恐惧如蛇一般从尾椎爬到头皮，她不敢再忤逆，战战兢兢地走过去正想坐到祝无忧对面，怎料男人竟捏着她的手腕一个用力，逍遥便摔进了他怀里。
不待她反抗，祝无忧冰凉细长的手便掐住了她的脖颈：“听闻阙从洲死了。”
逍遥不敢动，故作镇定道：“你听错了，他没死。”
祝无忧不理会她的反驳：“既然他死了，不如我娶你为妻。”
逍遥觉得他有病，他明知道自己是个冒牌货为什么还这样做！她硬是扯出一抹笑，说道：“我不是她。”
“无所谓，”祝无忧好奇地捏着她的脸颊，“你只需要一直这样扮演她，那你就是她，而且……”
祝无忧闷笑起来，贴在逍遥耳边：“欧毅安已经把你卖给我了。”
“什么？”逍遥不敢置信，欧毅安不知道她是冒牌货，所以他……是真的在卖女儿，把亲生女儿卖给一个杀人不眨眼的禽兽。
逍遥哑口无言，偏头怔愣地看着祝无忧。
“你不该惊讶的。”祝无忧还在捏她的脸颊，似乎是想用力将人皮面具扯下来，可他只把逍遥的脸扯得生疼，也没看到幻想中那副妖精剥画皮的模样。
没人知道他们之间暗潮涌动，在外人看来他们如夫妻般亲昵，看着让人脸红，也很刺眼——刺了阙从洲的眼。
他早上去寻逍遥，发现房间没人，一路寻到主院，没想到瞧见了一场好戏。
他还没出声，逍遥便看到了他的身影，少女如蒙大赦般惊喜道：“任大侠！你来找我，我们走吧！”
说着趁祝无忧没注意，窜到了阙从洲身旁，拉着人就跑走了。
待再也看不见祝无忧的身影逍遥才松了口气，她随口问道：“你什么时候来的？”
“从你们抱在一起开始。”
逍遥有些生气：“你早就在那了，为什么不救我。”
阙从洲的表情有些令人捉摸不透：“万一你愿意的呢？”
逍遥不可置信地看着阙从洲，气急反笑：“嗯对！我愿意！”
接下来的一整天，两个人都不搭理对方，逍遥沉浸在对祝无忧的恐惧之中，她不知道祝无忧这个疯子还会对她做什么，一想到这个人就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