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真气运行轻功,攀附崖壁而下,只可惜还是没能安全跃下崖底,两人一同掉进水中,之后逍遥就晕了过去。
她怎么也没想到,再醒来能疼成这样,疼得她满地打滚,暴雨浇在身上让她又冷又热,脑袋里空白麻木,什么都想不起来,只有一个念头不断回响——疼,想死。
她在雨中哭嚎着,完全失去理智,用头不停磕撞石头,企图用一个疼痛缓解另一个疼痛,血渍很快顺着伤口晕红了眉眼。也不知是磕晕了,还是磕醒了,脑海里出现另一个声音在不断念诵一段心法,逍遥记起那是阙从洲教她的,用以操控这具身体内独特的真气。
她强撑着起身盘坐,手指掐了一个复杂的诀,嘴唇翕动,将心法一遍遍念诵,用尽全力抚顺那只“铁拳”。
折磨不知持续了多久,直到她喉咙腥甜喷出一口血来才感觉好一些,可清醒了没多久,她便体力不支又昏了过去。
再醒来时已经天光大亮,雨已经停了,天却依旧阴着。
她望向四周看到了不远处湍急的河流,隆隆水声回荡在山谷,犹如猛兽咆哮,定是昨日的大雨让这地方涨水了。
她思绪很混沌,丹田处还在疼痛不已,只是她已经麻木了,她看着那河水发了会儿呆才意识到一个问题——阙从洲不会被淹死了吧!
意识到这一点,她连忙起身找人,没想到一回头就看到阙从洲蜷缩在她旁边的芦苇从里生死不知,想到他还身中蛇毒,逍遥忙去摸他脉门,竟发现他双手一片血痕,模糊的记忆一闪而过,她意识到落水后是阙从洲拽着她爬上了岸。
“眼睛都瞎了,真不知道你怎么做到的。”逍遥心中有些怪异,有些酸胀,她叹出一口浊气凝神去摸阙从洲的脉门,摸了半天才确定他还活着,幸运的是身上的蛇毒已经被她的药解了大半不再危机性命,不幸的是他染了风寒。
“刚中毒,身体还这么虚,又淋了雨,很容易一命呜呼啊……”逍遥愁得直捂脸,“你要是死了,我岂不是要一辈子替你活着。”
这念头一生出来就让她打了个寒战,连忙给阙从洲再喂了一颗清热解毒的药丸。
见四周溶洞颇多,她心中稍安,利落地将人背起来就近找了个还算干燥的山洞,又跑了好远捡了些干燥的枯枝和治风寒的草药,还顺手捉了个不怕人的蠢兔子,丹田处的疼痛让她无法快行,这一来一回小半天过去了,回到山洞见阙从洲安然无恙她松了口气。
“算你命大,没被野兽啃了脑瓜。”逍遥嘟嘟囔囔地用芦苇给阙从洲絮了个窝,又点了个火堆,本来是想把两人的衣服烤干,可她看看自己这具男体又看了看阙从洲那具本属于自己的女体,怎么想怎么奇怪,还尴尬。
最后她红着脸将两人的外衣脱下,架在火堆旁烘烤。
待安顿好阙从洲又喂了草药后已经过了午时,她这才感觉到饿,饿得前胸贴后背,忙把兔子扒皮架在火上烤,百无聊赖时瞥到了一旁的竹简。
那是记录着阙从洲父母过往的竹简,当时他们坠崖时其他的都掉了,她只来得及抓住这一卷。
她摊开来看,发现卷轴中内容很少,没头没尾,只能看出是兄弟三人和两个女子保护藏剑山庄一战成名,后带领江湖侠士将魔教赶出关外。中原武林恢复和平,众人推举武功高强的闻人善为武林盟主,不料闻人善一心问剑,谢绝了盟主宝座。随后他的妻子司徒兰负气而走。
后老二任海回被推上盟主之位,其妻子司徒曼和三弟从旁辅助。可变故突生……
故事戛然而止,后续全在其他竹简上了。
“为什么保护藏剑山庄?这三弟怎么没名字啊……等等,闻人善、司徒兰、任海回、司徒曼,这几个名字怎么这么眼熟?”有一个答案就在心口呼之欲出,急得逍遥直薅头发,片刻后她灵光一现,将很多细节穿成了线。
初到白鹤山庄时,她将烁星剑送上,那时阙昌回忆往昔提起过那两个男人的名字,后来他听到江湖人的窃窃私语,说这三兄弟曾将魔教赶出中原,后来剑圣闻人善发疯,将任海回夫妇给杀了,尚在襁褓之中的阙从洲被阙昌拼死救下,二人九死一生才脱离险境,而那剑圣至今下落不明。
还有……占风铎。
吾爱司徒曼,朝朝暮暮……
那个藏在阙家的小院子,下面坠着的占风铎上面写着司徒曼的名字,不就是阙从洲他妈的名字!
“不是吧,阙昌喜欢自己二嫂????”逍遥如遭雷击愣在当场,她不可置信地看向阙从洲,难怪阙昌拼死救了他,还把他精心养大,对他比对亲儿子还好。
她又摸了摸自己的脸,心道:难怪那次和阙昌单独相处时,总是好像透过自己在看另一个人,原来不是发现她是冒牌货,根本是在透过这张脸看司徒曼!
逍遥惊得不能再惊,心中有种吃到瓜的爽感,又有点恶寒,还有点感动,这种五味杂陈的心情没持续多久,被一旁的咳嗽声打断了。
她以为阙从洲醒了,忙去看人状况,只见阙从洲双眼微睁看着虚空不断地喊疼。
“你哪疼?”逍遥去摸他额头,虽还有些发热,但也不像早晨那般滚烫无比。她握着阙从洲的手腕想再把一脉,没想到阙从洲像疯了般不断挣扎,嘴里依旧喊着疼。
逍遥怕他伤到自己,用了巧劲将她双手制住,这反而更激起了阙从洲的反抗,他的声音越来越尖锐,不断咒骂着让她滚开,逍遥第一次听见阙从洲如此失态地咆哮,突然他猛地睁开双眼,恶狠狠地瞪视着逍遥,那双眼睛猩红无比,充满了恐惧、痛苦还有……怨恨。
逍遥愣住松了手,下一刻她被一巴掌扇歪了脸,巴掌声很清脆,倒是没多疼,她也没生气,因为刚刚那一眼让她联想到阙从洲大概跟她一样,在梦中被迫又经历了一遍前世的痛苦。
她记得阙从洲说过,在被人逮到后他被折磨致死,所以重活这一世,他借助生辰宴,将害过他的人都报复了回去,这大概是他给自己准备的贺礼。
旋即逍遥又想到那些人惨死的模样,被削掉全身血肉、被剜目、被腰斩……
她闭了闭眼不敢再回忆,见阙从洲还没清醒,沉浸在梦中苦苦挣扎,她鬼使神差地轻抚他的额头:“都是梦,都过去了。”
见阙从洲稍稍安宁些,她俯身将人抱在了怀里,阙从洲像是个一肚子委屈无处说的孩童,哭着在她怀里又昏睡了过去。
逍遥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就这么抱着阙从洲一直到入夜,没想到夜里又下起了雨。
她望着洞外的雨帘出神:“还好枯枝捡的够——”话音戛然而止,她眉头紧紧蹙起,忍耐着痛苦将阙从洲放回草垫上,旋即一个人蜷在了一旁。
丹田又开始巨痛无比,这次的疼痛跟昨夜比起来不相上下,她努力支起身子念诵心法运气,然而痛感并未减弱反而愈演愈烈。
逍遥被疼哭了,她再也受不住,趁着雷点闪烁之际,咬破了自己的舌尖,又跌跌撞撞地扑在阙从洲身上,她本想咬他的指尖,可她疼得实在没有力气,一头栽在阙从洲的胸膛上起不来身了。
逍遥无奈,只好挣扎着抬头叼住了他苍白干裂的下唇,狠狠一咬血腥味蔓延在唇齿间,在他们血液交融的刹那,逍遥失去了意识。
片刻后,覆在女孩身上的男人缓缓直起身,他双眸透着寒意谨慎地扫视四周,最后目光落在昏睡的女孩身上,逐渐变得温柔起来。
阙从洲伸手去摸逍遥的额头,还在发烫,他拾起一旁的草药看了看,想起朦朦胧胧间,逍遥曾把这东西捣碎了喂给他,拿起一旁还沾着药汁的两块石头细细研磨,直到成为一摊碎末才用手刮下来想喂给逍遥。
可他从未照顾过病人,也不知逍遥是如何喂他的,弄了半天也没能将碎末送进逍遥嘴里。
想了想他将碎末含在嘴里,将逍遥抱在怀中,捏着她的下颌趁她张嘴时将药末顶进了她的口中。
那药末并未顺着喉咙滑下去,反而噎在了逍遥喉头,那味道生生把逍遥给苦醒了过来,她朦朦胧胧间看到阙从洲正盯着她看,用力把药末咽下去,骂道:“他大爷的,我是化在水给你送服的,你竟然让我生咽。”
阙从洲愣了愣,忍俊不禁道:“对不起,不知道你怕苦,下次不会这样了。”
“没他大爷的下次了!”她怒吼,但因为病着声音很虚,听起来像在娇嗔。
阙从洲当然知道撒娇是假,骂他才是真,但他乐得戏弄她,于是像哄小孩般顺势将人抱紧,给她喂了口水漱口哄道:“好好好,没有下次了。”
逍遥气不打一处来,瞪他一眼,闭目养神。
睡意朦胧间,她感觉到额头一阵微痒,接着听见阙从洲用很温柔,很轻的声音说:“谢谢你。为我做了这么多。”
逍遥困得不行,在彻底昏睡过去前她想:他到底误会了什么,不会以为我是替他生病才换魂吧,我分明是受不了疼,他一点不疼吗……
其实阙从洲疼,但这种比不上梦里的万分之一,丹田被毒素浸没后,他每天都在疼,早已习惯了。
他抱着逍遥闭目运转心法,引导那些作乱的真气离开丹田,归于其他气卦之处。
待整理好真气已是深夜,又给逍遥喂了回药,贴了贴她的额头,见已经退烧安心不少。
瞥见角落那卷竹简,他的好心情顿时覆上一分阴霾,他摊开一目十行扫视了一遍,随后面无表情地将竹简扔进了火堆。
火焰噗的一声被压住,片刻后燃得更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