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验尚未结束，幻境变化多端，风沙凭空而起，陆沉烟惊呼一声，黎杳被卷入其中。
耳畔一阵嗡鸣，黎杳缓缓睁开眼，发现自己衣着华丽，正坐在一处庭院。
“黎杳。”
熟悉的声音响起，是温寂无。
温寂无正朝黎杳的方向走来，她觉得奇怪，温寂无没有资格参加试炼，是如何进入幻境的？还是说，这个温寂无是幻影？
“温——”
黎杳站起身，一阵猛烈的风直直向她袭来，像一双无形的手推向她，黎杳不受控制向后倒去。
黎杳的身后……是池塘。
温寂无赶紧冲向黎杳，迅速抓住黎杳的手，然后……他被她一起带到了水里。
只听噗通一声，二人整整齐齐掉入水中，溅起大片水花。
呃，怎会如此？这不是偶像剧该有的桥段。难道是因为炮灰不配演偶像剧？黎杳颇为无语。
随后黎杳意识到一个严峻的问题，自己不会游泳。不过他们跌落的是池塘，一般池塘不会太深，应该没关系。
很快，黎杳意识到不对劲，她怎么还在往下陷？池塘有这么深吗？
池水灌入黎杳的身体，冷得要命，熟悉的感觉使她想起自己死前的一幕。
暴雨拍打在黎杳身上，像猛烈的潮水把她淹没，猛烈的暴雨和死亡的恐惧使她感到彻骨的寒冷——
这种感觉再度袭来，她喘不上气了，只能任由身体往下陷，完全失去反抗的欲望和能力。被折断翅膀的飞鸟，再也不能飞翔于天空，只会从空中坠落，等不到月亮，摆脱不了死亡的命运。
要死了。
黎杳脑中只剩下这三个字。
又要认命吗？
……可她只能认命。
她是人不是神，决定不了生死。
死亡的气息逐渐临近，黎杳以为自己会死在这里。
直到背后响起一个声音，那声音温柔而坚定，好像来自遥远的天空，宛如一张巨大的网化作温柔的双手，在飞鸟即将坠地时，托住飞鸟，给予飞鸟生的希望。
“黎杳，抱住我。”
背后伸出一双手拉住黎杳，她陷入一个怀抱，很温暖，像能融化冰川的火焰，比池水温暖百倍。
黎杳抓住唯一的温暖，安心地闭上双眼，意识尚存，只是睁不开眼。
黎杳被带离水面，温寂无把她平放在地上，她感受到温寂无的脸慢慢贴近，心中忐忑，猜测他接下来会做什么。
人工呼吸吗？这也太偶像剧情节了。
所以……温寂无直接对黎杳施了法。
“噗。”黎杳顺利将身体里的水全部吐出，“咳咳。”
黎杳睁开眼，坐起身，擦干嘴角的水迹。
预想中的偶像剧情节没有发生，她说不清自己现在的心情，她忘了，修仙者溺水有修仙者的解决方案，哪里用得上人工呼吸这么古朴的方式。
“你——”
黎杳和温寂无面对面坐着，二人同时开口。
“你先说吧。”黎杳道。
温寂无望着湿漉漉的黎杳，想起刚才在水下见到的一幕——黎杳闭上眼，宛如一只被折翅的飞鸟，任由自己的身体往下坠。不对，这个比喻不恰当，飞鸟坠落会发出凄厉的惨叫，做出最后的挣扎，哪怕结局没有改变，至少曾反抗过。可黎杳没有挣扎，仿佛已经看淡生死，任命般溺毙于虚妄的幻境中。
“刚才在水里为什么不挣扎？”
这话好熟悉，黎杳之前也想问温寂无为什么不挣扎不反抗，这下倒反过来了。
黎杳低着头闷声道：“池水太冷了，动不了。况且我挣扎了也没用，这不是有你在吗？我没死。”
……温寂无哑口无言，不再延续这个话题，说道：“你刚才想说什么？”
黎杳抬起头，神情疑惑，理所当然道：“我想问的自然是，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
“不知道，我在午睡，睡醒就来到这儿了。”
看起来，温寂无对于自己突然来到这的原因毫不知情，黎杳有些怀疑，可他没必要撒谎骗她吧？
“行吧……可能是试炼又出现了什么问题，我到时候找师尊反馈一下。”
闻言，温寂无立刻大声反驳说不行，黎杳觉得他现在的反应很奇怪，说不上来是哪里奇怪，感觉他很不想让掌门知道他进入试炼这件事。
“非参选人员进入试炼，可能会被关入执法堂，你也可能被视为作弊，所以最好不要告诉掌门。”
温寂无不给黎杳继续往下思考的机会，抓住她话里的关键词进行提问：“你说‘又’，除去我的突然出现外，试炼还出现了别的问题吗？”
“是啊。”黎杳很是不解的点头，“怎么什么奇怪的事情都发生在我身上。”
黎杳搭配着手部动作，生动形象地描绘起自己刚才的遭遇，“我刚才遇到了一只自称是卜陆犬的小妖怪，通体呈胡萝卜色，长得奇丑无比，不过性格挺好。它们是一对姐弟，因为一些意外在同一个身体里，特别新奇的体验。”
黎杳停顿了一下，随后又响起清脆、明亮的声音，宛如摇晃的铜铃。她求知若渴地问：“寂无，你知道卜陆犬是什么吗？”
“卜陆犬——”温寂无故弄玄虚地停下，表情严肃，在黎杳迫切的眼神下转为逗弄，此刻他一举一动都牵动着黎杳的心神，他莫名有点喜欢被黎杳注视的感觉，轻笑一声，玩笑似的开口：“书中记载，只有心不诚之人，才会遇见卜陆犬。”
“黎杳，你心不诚吗？”
扑通，扑通，扑通，黎杳的心脏快速跳动起来，心虚的情绪立马涌上她的心头，她声音颤抖，故作不解地问：“心不诚……是什么意思？寂无，别总开玩笑。”
温寂无继续逗她，“心不诚自然是指你撒了大谎，譬如——你不是你之类的。”
扑面而来一阵轻盈的风，卷起黎杳的心，飘荡在半空，黎杳咽了咽口水，手心沁出细密的汗珠，眼神飘忽不定。
她被，发现了吗？
风带着树摇曳，树叶簌簌落下，一片叶子落在黎杳身上，她拾起黄叶，沉默着不说话了。
沉默是金，只要她不承认，温寂无就只能停留在猜测阶段，毕竟温寂无绝对不会想到世界上还有穿书一事。
“骗你的。”温寂无的声音再度响起，宣告她的缓刑，黎杳松了一口气，紧绷的身体明显放松下来。
“卜陆犬没那么神奇。”
“何况，这世上大概鲜少有人没撒过谎，你说是不是？”温寂无挑眉问黎杳。
黎杳立马接过话头：“是啊是啊。”
“百怪经记，卜陆族，体强壮，呈橘红，身柔滑，散怪香。居陆，以四足行。双目如绿豆，鼻颇长，耳甚长。”
温寂无背出《百怪经》记载的卜陆犬，随后问道：“你见到的卜陆犬长这样吗？”
“差不多。”
“那就是了。卜陆犬居住在试炼地附近，你八成是运气不好不小心被幻境带到了它们的居住地附近。不是什么大事。”
温寂无话锋一转，提起刚才黎杳落水的事。
“你刚才怎么会落水？”想起刚才那一幕，温寂无仍然心有余悸，如果自己不在，黎杳该怎么办？她不会水，落水后的状态也不像个有求生欲的人……
“我也不知——”黎杳的话被喷嚏打断，“阿嚏。”
黎杳吸了吸鼻子，声音闷闷的，带着沙哑，修仙者落水也会感冒吗？
“等我出去了一定要吃点好的补补。”
温寂无不理解黎杳为什么会突然扯到吃好吃的，疑惑道：“你一个辟谷的修仙者，为什么那么爱吃东西？唔——”
喉间突然涌上一股腥甜，温寂无趁黎杳不注意费力将这口血压下去，才没有一口血吐出来。
“因为好吃的会让人心情变好啊。和辟不辟谷没关系，这是精神食粮。”
湿透的衣服紧紧贴着身体，黎杳站起身，浑身湿哒哒的感觉太难受了。
没想到黎杳刚站起来，华丽的衣裙瞬间消失了，变成她原本的衣服，面前的温寂无也消失了，转为陆沉烟关切的脸。
“师妹……？寂无呢？”黎杳嘶了一声，感觉头有点痛，后脑勺似乎鼓起了一个包。
“师姐，你在说什么？温师侄不是参选人员，怎么可能进入试炼。”陆沉烟扶起黎杳，眼含关切，“我刚才担心死你了，你被一阵风卷跑，凭空消失，我发现你的时候，你昏迷了。”
“是幻境吗……我刚才看见温寂无了。”黎杳摇了摇脑袋，不再思考这些事。
二人面前出现了一个白色框圈，散发着奇异的光芒，陆沉烟笑了出来，说：“师姐，是出口。”
陆沉烟扶着黎杳走出试炼，踏入光圈的那刻，身体的疲惫感瞬间消失，衣服恢复成了进入试炼前的样子，黎杳后脑勺的鼓包也不见了。
看来一切都是幻想，那个温寂无，应该也只是幻影，怪不得黎杳刚才看到他身上隐约冒着黑气，她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黎陆二人是第一个踏出试炼的，紧随其后的是谢入弦和他的搭档。
谢入弦见到黎陆二人上前搭话。
“陆师妹，黎师妹，恭喜你们夺得魁首。”谢入弦的目光不自觉落在陆沉烟身上，他有很多话想对陆沉烟说，下意识开口：“陆师妹，你越来越优秀了。你来无妄派才三年，进步很快。”
陆沉烟腼腆一笑，阳光撒在二人身上，像是镀上一层金光，她温声开口：“谢师兄也很棒，师兄一直是我的榜样。”
黎杳自觉往后退，给他们让出空间。一步，两步，三步——她的后背撞上一个结实的胸膛。
“啊？”猝不及防地一撞让黎杳有些懵，她回过头，发现是温寂无。
“寂无？”黎杳下意识露出笑容，欣喜道，“你来啦。”
“嗯。”温寂无回之一笑，“恭喜你夺得魁首。”
“送你一个奖励。”温寂无的表情变得神秘，黎杳被他勾起兴趣，却还是嘴硬说：“哪有徒弟送师父奖励的，我不要。”
“这样啊？”温寂无佯装失落道，“那我不送了。”
黎杳生气地拍了一下温寂无的胳膊，无语道：“喂，哪有你这样的？你说都说了，至少让我看看是什么呀。”
温寂无不答，跑了起来，黎杳追上他，二人并肩奔跑，地面勾勒出二人的影子。
“温寂无，快说。”黎杳的语气严肃起来，装出严肃古板的样子，她不能让温寂无这么没大没小，以下犯上。
“你自己看。”温寂无停下脚步，黎杳这才发现他们已经跑回了小院，怎么有种他们在比赛跑步的错觉？
不远处飘来一阵诱人的香气，是饭菜香，黎杳吸了吸鼻子，有些不确定。哪来的饭菜香，不会是她饿出幻觉了吧？
顺着香气黎杳一路走到院中的大树下，石桌上赫然放着五菜一汤。
“喜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