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秋天干物燥的,一些树叶枯黄的早,落了一片,助燃了被打翻的火盆,火势迅速蔓延。
王营长指挥着晏硕等人护送宋氏两兄弟离开。
隔岸的厮杀惨叫传来,看来谢氏一行人已遭毒手。
众人不敢耽搁,动作迅速,随手抄起保命的武器撤离,宋氏兄弟骑着马将手里的鞭子挥得飞快。
没跑多久,后面果然有追兵追来。
此次出行,随行的是他们虎啸营三千步兵和飞龙营一千精兵,飞龙营在前,虎啸营有两千在后。晏硕张虎他们这百人被安排在最后,若被追上,他们便要留下断后。
回青州要往南走,跑了十几里路,晏硕让张虎警惕后方,独自策马疾驰,追上王营长将其拦住。
“怎么了?”
晏硕指指前面,“营长,再往前便是松湾道了。”
松湾道是冀州内一段狭长的谷地,不长,两侧的山却十分高且陡峭。
“你是怕会有埋伏?”王营长往前望,天黑乎乎,什么都看不见。
他俩突然停下,宋氏兄弟两人也停下来,往这边来。
“王营长怎么停了?”
宋明昌是宋家培养的继承人,文文弱弱的书生样,不懂战场上的打杀。
王营长名王安,是多次上过战场的老将,心思细腻,被派来互送他们两兄弟。宋明昌谨遵父亲嘱咐,行路上听其部署,遇事也多与其商议。
见他停下,便驱马过来。
“大公子,属下刚刚得魏兄弟提醒,前方便是松湾道,安全起见,咱们还是改道吧。”
宋之恩跟在后面闻言道,“此地已经离河边几十里,后面追兵也被甩开了,王营长倒也不必如此瞻前顾后。”
他话是对着王安说的,眼睛却盯着晏硕。
“况且现在最主要的任务便是迅速回到青州,而此路是最近的,返回去绕路也会耽误不少时间,若实在不放心便派个斥候打探一下就行。”
宋之恩如此说,王安心底那几分顾虑也消了些,只派个人前去查看。
斥候回来报前方并无异常,宋之恩斜一眼晏硕,“继续赶路。”
晏硕又驱马回去。
“三哥,会不会是你多虑了。”张虎向周围看看,确实不见有啥动静。
晏硕压低声音,“太安静了。你叫兄弟们多加注意。”
张虎虽不明白,却听自家三哥的话,老老实实去后面叮嘱。
一行人驶入山谷,只有行军的马蹄声回响上空,不闻其他。
万籁俱寂,眼看要走出山谷,两侧山体忽地落下无数巨石。
“不好,有埋伏!”
想不到对方竟对他们下死手。
宋之恩顾不上惊讶,拔出佩剑替兄长挡下射来的箭矢,对着王安下令,“你带着人护送兄长先走。”
“不可。”宋明昌也抽出佩剑打算迎敌,他虽文弱却也不是贪生怕死之人,怎能在危难时丢下弟弟独自逃命。
“兄长,此时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为大局着想,你必须走。”
山谷前后方已经冲出来数百人,骑着战马,对方派的竟是骑兵。
要知道战场上,一骑兵可抵十步兵,五精兵。
还不知暗处有无其它敌兵,若不趁现在突围,他们一行人都要被困死在这儿。
“还不快走!”宋之恩怒吼出声,驾着马已经迎了上去。
王安也意识到情况不妙,一鞭子抽在宋明昌马上,带着人护送他突围。
队后晏硕等人进了山口便一直警惕,有动静时他们便躲到及时拿盾牌护着,所以后方兵力损失不严重。
步兵对上骑兵没有太多优势,不过他们中土匪出身的,厮杀起来够狠,够不要命,这股气势也感染了旁边的普通士兵,对上骑兵倒也没太吃亏。
再有张虎这等莾的,晏硕这等勇的,以一当十,虎啸营伤亡不重。
前方宋明昌惊于手下人竟敢突袭,又担忧弟弟,一边控马一边回头。
不防后方有箭朝他射去。
“兄长!”
一声怒音突起,惊飞树枝栖息的鸟雀。
“父亲息怒。”
宋明昌为父亲宋建同奉上茶盏,“如今我与弟弟已经平安回来,身上只是些小伤养两日便罢,只是此次护送我们那些人,父亲要好好安抚,还有应天帝此举算是同各方势力都撕破脸了,咱们接下来该怎么走?。”
本来各方势力处于一种微妙的平衡,应天帝下诏广邀各方势力,各方也只幽州禹王算得上是正统,他们为着那份名头,看在藩王之礼的份上才愿意前去,却险些丧命,这不是戏耍他们!
“安抚一事就交给军师办理,战死的普通军户给三十两,精兵五十两,若有功者便根据规定累计发放,平安归来的士兵每人也发放十两,有功者累计。”
军师听后忍不住称赞道,“主公英明。”
要知道在盛世一个骑兵战死家里才能拿五十两,而如今处于乱世中,一个精兵就有五十两,他敢说也只有他们青州会出这么多银子安抚家里有战死的百姓。
军师得了任务,兴冲冲去办理了。
宋建同转头又问,“当时救下你的那名士兵叫什么?”
宋明昌一愣随即道,“名叫魏硕。”
“王营长,你手底下什么时候招揽到如此人才,唤来让我好好瞧瞧。”
宋明昌见状便知父亲不愿谈及旁的,遂主动出去寻晏硕。
“兄长,已经与父亲商议好了?快来,让大夫给你处理下伤口。”
他们从山谷逃出来后,连夜狂奔,赶了两天路才回来。
兄长连伤口都没处理边去见父亲。
宋明昌摆手,“父亲要见魏硕他们,我来唤人。”
“叫名下人去不就行了,你又何必亲自去,先来处理伤口吧。”
宋之恩压着自己兄长处理伤处,随口吩咐个小厮去找人。
晏硕张虎跟着小厮穿过长廊,停在一处屋前。
“二爷,人带到了。”
宋明昌兄弟两个从屋里出来,晏硕对着两人拱手,张虎也有样学样。
宋明昌上前扶着晏硕,“你们是我兄弟二人的救命恩人,行这些虚礼太过见外。”
宋之恩见自己兄长那副客气样,不免冷哼。
“之恩,不得无礼。”
宋明昌斥责弟弟后,对两人道,“父亲爱才,听说你有百步穿杨的本事,有意要见见你。”
当时若不是晏硕及时射穿那一箭,恐怖他已经命丧黄泉,宋明昌对晏硕是真的感激。
亲自给两人带路,入了书房。
“快来,拜见主公。”王营长对着两个道。
两人要见礼,被宋建同免了。
“我听我儿说,当时隔着百丈你都能把箭矢射穿,可见神勇不凡啊。”
“主公过誉了,魏某不敢当。”
“莫要自谦。”
宋建同起身捏了捏晏硕的臂膀,又拍了拍张虎,朝着王营长笑道,“比你还要健硕啊。”
“属下老了,确实比不上他们这些年轻儿郎。”
“他是你手下,你来说说给他些什么赏赐。”宋建同指着晏硕。
站在旁边的王安突然跪下,“主公既然开口,属下就斗胆想举荐其做虎啸营营长。”
“主公莫急着拒绝,先听我说完。之前属下便找您讲过这事,您说没有合适的人选暂时便让我担着。可这么久您也看着,让我重振虎啸营,我确实没这个本事。”
宋建同脸色不虞,王安却似看不见般继续说着。
“魏硕进军营以后属下一直都有观察,他带着百人训练,短短月余那些人已经超过同期大多士兵,且此次遇袭,也只有后方魏硕带领的士兵存活较多。”
宋建同看眼站在一旁的魏硕,面容俊逸不凡,身形高大魁梧,受到赞扬神情也坦然不自傲瞧着却有几分可用之处。
“既然你极力举荐,那我就任命他为临时的虎啸营营长,王安为副营长,辅助其练兵。”
得了赏赐的晏硕跪地叩谢,宋建同挥手让两人出气了。
他亲手扶起还跪在地上的王安,“你说说,怎么如此抬举一个刚入营的小兵?”
王安笑笑,“不是属下抬举,是其却有真本事。咱们青州兵多将少,属下老了,若主公想……,属下怕是难以为主公助力,早日提拔些年轻能干的将领,对主公日后的大业也多有益处。”
一番话让宋建同湿了眼眶。
为着一腔抱负他离家参军,结实王安,战场上两人出生入死,抱负相同,成了忘年知己。
但他父亲一心盼着他能考取功名光耀门楣,为全父亲遗愿,他又弃武从文,虽是中了进士,却不得赏识。
十几年也只混得个青州节度使,而王安不愿为昏庸朝廷效力,便来投靠他,协助他治理青州。
如今王安年龄俞长,身体也大不如前了,他安排他做营长,便是想让他能轻松些,他却将不闲着,一心想帮他组建支能征善战的军队。
“世好兄一番良苦用心,松卿定不辜负。”
两个往年挚友一时间感慨万千。
王安出了院子,在回廊下见到晏硕与张虎。
“怎么还能在这儿?”王安看着面前两个年轻人。
“你若是谢我就不必了,我举荐你完全是看中你的能力,以后好好干,别让主公失望。”
晏硕抱拳朝他鞠躬,“魏硕定不负营长所望。”
出了宋宅晏硕先跟着他们回军营,一起做任务的士兵早已归营。
王安先将赏赐讲明,士兵们忍不住欢呼起来。
虽然遭遇偷袭,多多少少都带些伤,可他们能活着回来已经是天大的恩赐,还得了赏赐。
十两,寄回家里省着些能花一年。
“还有,魏硕此次在淞道弯立了大功,主公也给了奖赏。”
跟着做任务的见识过魏硕战场上的英武,好几个人都得他相救,开口跟旁的讲述那些惊险瞬间。
“营长,主公给了魏百户什么赏赐?”已经有人好奇问。
都是一个营的,有人得了厚商,他们这在其他营跟前也有面子。
王安笑笑,去帐子里找来了营长的牌子,交给魏硕。
“主公提拔魏硕做虎啸营营长,我为副营长协助他。”
一群兵蛋子忍不住惊呼。
要知道魏硕才来月余,竟然已经升到营长了。
众人都悄悄看他,内心暗暗比较。
“凭什么?他才来咱们营里多久,就得这么大的赏赐。”有人已经忿忿不平。
一人开口,便有其他人跟着质疑。
王安不语,等众人发泄一番不满后再开口,“你们不满,那我也可以给你们机会。设擂比武,有谁赢了魏硕,我就去向主公禀明,让其做这虎啸营营长。”
一时间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人吭声。
毕竟当初军营大比拼时他们可都看着,飞龙营都没一个打得过魏硕,他们跟他打那不是找打。
“主公爱才,提拔他是看中他的能力。别忘了,此次任务是谁将你们大多数保下来的。等你们以后立功,赏赐也不会少。”
青水寨那些人本就是晏硕手下的,自没有不服。
其他人也只嘴上说说,真去打擂台那是丢人现眼,吵两句也歇了心思。
熊瞎子和瘦子倒是走来跟魏硕庆贺,几个百合又吆喝着让他请客。
晚上魏硕便请几人连同王安,一起去酒馆喝酒。
营里那些兵不在休沐期不能出营,魏硕便买了几大坛子让人送到营里分了。
几人吃的尽兴,王安也有些上头。
出了酒馆,各百户就各自回家。
魏硕拉着王安,要跟他告假。
“告假?我记得你刚来不就回去过,还挪了一月的。”
每月休沐有一天休沐,两天额外告假的机会,为的是方便士兵突遇特殊情况。
不过回家一趟也麻烦,所以很少有人告假。
王安喝上头了,对于军中内务倒是清醒。
“营长,我不回去,我的假期可以让给我三哥。”张虎扶着王安道。
王安:“……”
他看看两人,“你们……”
“营长,军营没规定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