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场考试的结束铃声响起,监考老师慢条斯理地收起卷子后,赵应随随着人流走出考场。
落日余晖斜斜地洒照在走廊,三个肩宽腿长的Alpha并肩而立,虽然站在一处,不过他们周身却萦绕着敌意,好像多看对方眼就要脏了一样。
路过的学生们纷纷投来好奇目光。何少、任少与邵祁破天荒地聚到一起,这样罕见的组合,实在是新鲜。
还未等众人细细打量,任胜寒便微微勾起唇角,笑意不达眼底,嗓音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冷冽:“看够了吗?”
话音落下的瞬间,悄悄窥视的学生们就如受惊的雀鸟,慌乱地四散逃开。
任胜寒“:“啧。”
要不是有两个碍事的Alpha站在旁边,怎么会有那么多人凑热闹。
邵祁率先察觉到那道身影,他冷漠的神情一下子变得鲜活,嘴角情不自禁地勾起,抬手将一瓶饮料递给赵应随,“考试辛苦了,给你。”
赵应随熟练地接过果汁,拧开瓶盖,浅饮两口。果汁清甜的味道在舌尖蔓延,很好地抚慰了他有些烦躁的心情。
“嗯哼,最后一场考试终于结束了,假期什么安排?”
听着任胜寒像是小学生放假的兴奋语气,赵应随没什么表情的回答:“打工。”万恶的资本家,和他这种天选打工人不同,估计假期要满世界地乱跑。任胜寒好幼稚,还特意来他面前炫耀。
“啊……”任胜寒一脸失算了的表情,不过调理好心情,挑起眉笑吟吟地问,“还在那家面包店?这样,你把你家地址告诉我,我每天接送你上下班,天天坐公交车多不方便。”
其实只要任胜寒想,他可以轻而易举地得到赵应随的详细地址,甚至连赵应随每天的行动轨迹和消费记录都能了如指掌。但是他直觉,赵应随不会喜欢这种方式。
开着你那辆全球限量的亮紫色跑车吗?赵应随欲言又止地看向一脸疑惑但还是下意识地对他微笑的任胜寒,心道:恐怕你每天的油钱都比我的工资高了。
任胜寒挑眉,“怎么样?我开车技术可比某些人好太多了,绝对安全。”
何衷归声线散漫道:“我怎么不知道,任家二少爷做起了网约车司机?”
任胜寒嗤笑一声,“何衷归你为免管得太宽,我和他的事什么时候轮得到你插手?”
“只是顺手帮助无辜的……朋友赶走穷追不舍的狗。”
“呵,你说什么?”任胜寒漆黑的瞳眸收缩成危险的一点,他给赵应随当狗是他自己乐意,何衷归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说三道四。
两个Alpha视线交汇处,闪电噼里啪啦地响,气氛一触即发。
赵应随:“……”
他突然开始头疼了。
落日渐渐没入地平线,光线越来越惨淡,邵祁抬腕看了眼时间,“天不早了,我帮你把行李带回家?”
“你放心,我不会苦苦纠缠,给你做完饭就走。”
“对了,店长知道我们今天放假,让我们明天晚点一起去,先好好休息。”
邵祁这一套丝滑的茶味小连招下来,身旁的两个Alpha不约而同地沉默了。这个惜字如金的Alpha平常看着不声不响,怎么突然像是开了窍。
赵应随可疑地沉默了,心道:邵祁是不是看了赵圆新写的恋爱宝典?整个人好像突然崩坏了一眼。
思考着,赵应随的视线自然地落在邵祁脸上,Alpha面无表情地抿着嘴唇,维持着冷酷的人设,一丝薄红却悄然爬上他的耳尖。
赵应随骤然失笑。
在其他人看来,赵应随这是要答应邵祁的提议。任胜寒警觉地直起身,难道赵应随吃的就是这种温柔小意的款?
“先等等,”何衷归抬起头,将手机递给赵应随,“何铭阳今晚要请你吃饭。”
赵应随的手机进考场前关了机,现在还没来得及开。何铭阳打不通赵应随的电话,就飞速地联系他哥,生怕赵应随被不知道哪里来的野Alpha约走。
一目十行地浏览完信息,赵应随轻轻颔首:“嗯,等我先把行李放回家。”
“我送你。”何衷归立刻道,“车就停在楼下,是我常开的那辆。”黑色的越野车,不算太起眼。
闻言,邵祁紧紧地抿着唇,指尖在掌心留下月牙形的红痕。下一秒,紧攥的拳头就被赵应随强硬地一点一点掰开。赵应随体温偏低,微凉的手指却灼烧地邵祁心疼。
赵应随低着头:“小阳也邀请你一起去。”
邵祁瞥了任胜寒一眼,点点头。
任胜寒:……邵祁在炫耀吧,绝对是在炫耀吧!
任胜寒无视邵祁敌意的目光,哥俩好地把胳膊搭在邵祁肩膀上,不是很正经地说:“诶,就一辆车放不完行李吧,我很空啊。”
邵祁从任胜寒手臂里挣脱出来,压低眉眼,浑身散发着不爽的气息。除了赵应随,他对其他人的肢体接触都感到反感。
嗯……
赵应随摸着下巴思索片刻,就算拒绝了任胜寒的请求,按照Alpha肆意横行的行事风格,恐怕也会开着车毫无掩饰地跟踪他们。
免费的劳动力不用白不用,赵应随冲任胜寒点点头。
任胜寒挑眉一笑,眉目间的意气淋漓尽致地展现出来,他将钥匙抛在空中,又稳稳接住,“走吧,去你寝室楼下。”
“不是我的寝室。”赵应随食指轻轻晃动,“你帮邵祁把行李带回家,之后我给你发用餐地址。”
任胜寒:“?”
对不起,邵祁。
赵应随面色毫无波澜,良心却在一抽一抽的。他实在是坐不进去任胜寒那辆亮紫色跑车,那简直是在侮辱他的审美。
任胜寒愣着脸伸出手:“不是……”
邵祁一把拽着任胜寒的手腕,不等对方挣扎就拖着他跌跌撞撞地往楼梯口走去,没给他质疑赵应随决定的机会。
虽然他也不理解赵应随为何要安排他和任胜寒同行,但他向来不会质疑赵应随,赵应随这么做,背后一定有他不理解的深意。
他一定会替赵应随看好这个不安分的贵族Alpha。
踏下最后一节台阶,任胜寒猛然发力甩开邵祁的手。邵祁面无表情地收回手,头也不回地朝着宿舍楼方向走去,没讲任胜寒的臭脸放在眼里。
赵应随和何衷归站在二楼,目视两个Alpha保持着一定距离,一前一后地消失在他们的视野之外。赵应随淡定地收回视线,“我们走吧。”
行李已经提前一天收拾好,所以花不了多长时间。
赵应随拉开衣柜,将最深处的几个小玻璃瓶谨慎地拿出来放在桌上。他随意地拿起一个玻璃瓶,落日的余晖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轻轻晃动,荧蓝色的液体不停地碰撞杯壁,漾起波澜。
这种能逆转Alpha和Omega性征的特殊药剂,已经被他用的所剩无几,这是最后几瓶,最多再坚持三个月。
如果想在奥尔斯顿继续待下去,他无疑需要更多的药剂。但这种违禁药物,政府明令禁止生产流通,唯一敢违法贩卖的,也只有黑市那个像蛇一般阴滑的黑市医生。
赵应随沉眸凝视,白皙的指尖摩挲着光滑的玻璃杯,他需要找个时间再去一趟黑市。
考试已经结束许久,大部分Omega早早地拖着行李箱回了家,宿舍楼周围的人寥寥无几。何衷归光明正大地将越野车停在楼下,无视车辆不得驶进校园的校规。
何衷归修长的身影轻松地倚靠在车门,双眸漫不经心地望向远方。越野车体积巨大,换做是个Omega站在这里,恐怕就要被车身投下来的阴影淹没。
赵应随刚踏出宿舍大门,何衷归像是提前做好准备的鹰隼一般,第一时刻就发觉了赵应随的到来,大步走到赵应随身前,自然而然的地接过最重的行李。
将赵应随的行李放进后备箱,何衷归安静地等待副座的赵应随扣好安全带,才发动越野车绝尘而去。
奥尔斯顿的校门由三块天然巨石巍峨拱立,每块岩石都保有原始的嶙峋肌理,表面在风雨雕琢下泛着冷峻的金属光泽。
此刻校门口却熙熙攘攘地聚集了许多学生,像是被赶到屠宰场的鸭群,一个个心有余悸地盯着某块岩石。
在他们正前方,一个戴着眼镜的男生被铁链吊着手臂,直愣愣地挂在岩石上。半张脸糊满血痂,苍白的嘴唇却还在微微翕动,好像在乞求原谅。
这是那个在前天在楼梯口冲着赵应随大喊的男生。
受视野所限,赵应随没能看到岩石前面的男生,只能看到几个面色恐惧苍白的学生。
他挑眉,这是发生什么了?
看出赵应随的好奇,何衷归非凡没有减速,反而猛踩油门,从人群旁呼啸而过,带起的风流和轰鸣声吓坏了不少旁观的学生。
“?”赵应随有些意外地看向何衷归,虽然是问句,语气却是肯定的,“你知道发生了什么?和我有关?”
何衷归没有撒谎的打算,他坦然地点点头,虽然没有保持缄默,但也不打算进一步展开。他只是声线平稳地说:“脏东西,不配入你的眼。”
出乎何衷归意料的,赵应随慢悠悠作出了回应:“嗯,多谢。”
何衷归反而迟疑起来,握着方向盘的指尖微微泛白。碰巧遇到红灯闪烁,何衷归稳稳地停车,斟酌着用词开口:“你知道了?”
“嗯,猜到了。”赵应随眼光流转,静静地看着何衷归。
暮色漫进车窗,何衷归向来冷似寒刃的眼眸中,一丝微不可查的不确定悄然闪过。指尖轻点方向盘,暖风将他额前的碎发吹乱,何衷归沉默了片刻,低声道:“抱歉。”
赵应随有些讶然地看向何衷归,他还以为何衷归不会认为自己有错。
托着腮看着何衷归,赵应随好奇地追问道:“错在哪里?”
何衷归沉沉地看着赵应随:“我想……这不是你喜欢的反击方式。”
唔……
赵应随突然轻笑出声。
他是兼具清冷和妩媚的长相,宛如山水画一般的眉眼像是一捧纯净到极致的雪,眼尾却偏偏生的纤长上挑,似春水潋滟,落花有情。
他这么笑起来,却又添了几分少年的意气在,让人忍不住地想要亲近。
亲长们总会叮嘱幼稚的孩童,谣言止于智者。可在蠢货占据多数的成人世界里,流言是杀人不见血的匕首,是披着恶意的毒霜,无需证据便能生根发芽,口耳相传。
过于优越的外貌,让赵应随自少年时期起,就陷入了流言的漩涡,那些荒诞不经的传闻如附骨之疽,如影随形。
赵应随懒得去搭理喧嚣的流言蜚语,他不屑于辩解,他要做什么事,也不需要得到他人的认可。人活一生,若事事都囿于他人眼光,岂不是太可悲了些。
当然,如果做得太过分,赵应随也会用自己的方式报复回去,不会假借他人之手。这种把他人的自尊狠狠地踩在脚下的方式,只不过是受害者和施暴者之间的位置颠倒,并没有什么不同。
绿灯亮起,宽阔的街道上没有多余的车辆。何衷归并没有踩下油门,他静静道:“可以原谅我吗?”
“嗯……”赵应随看向窗外,拉长尾音,在绿灯剩余最后三秒钟时,他才淡淡说:“可以,下不为例。”
“好。”何衷归一脚踩下油门,越野车如离弦之箭般蹿出,轮胎与地面摩擦出刺耳的声响,在红灯亮起的最后一秒,车身擦着路口边缘疾驰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