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长是一位看起来清冷寡言的女性修仙者。

他们会面时，楼长仍在伏案工作。案台上堆满了杂乱的文件，将笔架和砚台都挤到桌下，无处容身。

瞧见二人进来的身影，楼长也只是略微抬眼，并未影响她的书写速度。

“稍等，先坐。”她道。

穆瑛环视一圈，带着燕白选了两把未搁置书页的椅子。手边凭空出现斟满茶水的托底茶杯，还在冒着滚烫的热气。

......这看着都有些像魔法了。

善玄将穆瑛与燕白送至门口通传后，就略略一欠身，离去了。

茶太烫，穆瑛只好一点点吹气，还没来得及喝上两口，就见楼长把毛笔随意一扔，“咻”的一下，那只毛笔就飞到了笔架上挂好。

这准度，这力度，三分！

楼长随手拿住身旁书架上一只纸鹤，那纸鹤落到桌面后，很自然地展开铺平，变成一沓文件。

她快速扫了一眼，说道：“抱歉。”

随后直视两人，问道：“吾乃文渊楼现任楼长，懿仁。”

“两位身为一方宫的代表，本次来函目的为何？”

穆瑛望向燕白，见他点头，于是深吸一口气，将自己试图查阅的资料范围如实述说。

早在二人前往临安城的路途中，他们就已经梳理过本次的阅览重心。

燕白失忆，本身无法提供任何线索。于是穆瑛决定把重点放置在燕白身上特有的标记，比如他的火，他的锁链。

根据燕白在天衍宗三年的学习经历，他明确这两项能力十分特殊罕见，这将成为穆瑛他们追寻燕白身份的关键锚。

燕白坦言，他的时之链属于灵器，但是火焰却是寄宿在他体内，并非由灵器催动。

所以穆瑛决定，先查阅灵器谱，再查阅百年内是否有关于这团火的记载。

听了他们的需求，懿仁站起身，从一旁的书架里抽出一本厚厚的记档，快速翻找起来。

稍顷，她便摸出两枚令牌，用笔刀在其上刻画了几枚符号，而后递给穆瑛和燕白。

她道：“灵器谱的记载并不全面，文渊楼只能登记已经公然展示或者自愿展示的灵器并进行编纂，但是也有几千年的积累。”

“另外，你们要查阅的百年内关于异常之火的记档，只能靠你们自己去查阅这百年内记载的历史，既包括凡人界也包括修仙界。”

“这两类文档分别储存在51至100楼及601至700楼。”她坐回位置，“令牌限制了你们的活动范围，注意不要前往没有权限的楼层。”

“令牌有效期为一周，亦既七日后的此刻过期。这段时日二位可居住在客厢，缴费处在文渊楼一楼，仅接受灵石交易。”

懿仁说完，就重新继续她的工作，不再抬头，赶客意味很明显。

“好的，好的。”穆瑛道，“谢谢楼长。”

幸好没分到善玄负责的楼层。穆瑛心中窃喜，又因为这儿还要收费感到意外。

好商业化的模式，好标准的流程，好成熟的运营。

没想到修仙界也有商业管理的人才。

燕白倒是对文渊楼要收费的事反应平常。

其实穆瑛特别好奇这里的收费标准。究竟是按照人数收费，还是按照查阅文档的类型收费，查阅的数量收费或是其他标准。

直到两人缴费完成，已经迈入文渊楼，穆瑛都没能问出口。

“是按照查阅的文档类型和数量混合计费。”燕白回答道。

“你怎么知道？”穆瑛些微怀疑。

燕白只是笑笑，略过了这个问题。

与外部的古朴相比，内部的装潢尽显奢华，布局规整有条理。墙壁上镶嵌的明珠与精致的雕花相互呼应，反映了每一片区域的主题。

“咱们是分头行动还是？”穆瑛被短暂地迷花了眼，很快回神找燕白拿主意。

时间紧迫，只有七天时间要找完两百层楼，每层楼的书都浩如烟海。

“一起。”燕白想也不想。

“行，那我从东面开始，你从西面。我们在中点汇合。”穆瑛布置行动方案，而后果断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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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兄，后日就是我们正式缔结为道侣的日子了。你还在怪清清吗？”

“姑娘，不要喊我师兄，且我并非怪你。”

黎清清的泪水盈满眼眶。她微微抬眼，委屈地望了一眼沈承善，又垂下眼眸，小声啜泣，楚楚可怜的姿态我见犹怜。

“大......英英姐已经死了，沈前辈何苦为难自己。”她假意安慰，并上前靠近沈承善，试图从背后抱住他。

“姑娘自重。”沈承善一个侧身避开她，一只手按在剑柄上，说道，“我只问你，关于穆英英的所有传言，究竟有几分真几分假？”

黎清清别开眼，伸手遮住嘴巴，似是一副不堪忍受的神情，说道：“沈前辈不相信我，还能不相信师尊，不相信天衍宗所有的弟子们吗？”

沈承善这下终于皱起眉头，片刻后，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郑重说道：“我答应与你结为道侣，并非我对你有意，只是履行两派约定。”

黎清清的表情扭曲了一瞬，很快她就收敛好情绪，继续道：“前辈，我知道，你还需要时间接受。但是你要相信，我对你......我对你的情意，并不比英英姐少。”

沈承善闻言，并未表现出任何触动，只是淡然转身离去。

黎清清在原地站了很久，等到再也看不见沈承善的背影后，才卸下了那副痴情隐忍的模样。

仿佛了却一桩事，她心情很好地走在树荫小路上。

正如她之前所说，后日便是天衍宗的黎清清与聆天阁的沈承善缔结婚约成为道侣的日子。这便是她会在天衍宗内遇上沈承善，并对他再次诉说情衷的原因。

沈承善正是与其师一同前来，和元徽真人进行细节商定。

她哼着小曲，迎面碰上结束任务归来的四人小组，远远便瞧见，谢丘禾阴沉着一张脸坠在队伍最后面。

黎清清想了想，选择让出小路。

她站到一旁，恢复成原先娇俏可爱的神情，眼中却留有一丝丝脆弱的泪光，朝他们打招呼道：“三位师兄好，小师兄好。”

李蔚他们三人一脸疲惫，为了给薛家善后，处置那些散落的异物和诅咒，收容被神秘散修击灭的异物残渣等等事项，他们几乎就没有休息过。

除此之外，他们还在山林里发现了几乎堆积成小山一般的尸骨，被埋在七八个深坑里。可堪用人间惨剧来形容，也不知折了多少人的性命。

除非神仙转世，再无人能分拣出完整的尸身。

又因为死于非命，为异物所害。他们害怕若是处理不当会形成新的异物，宛若没有清理干净的疮口，反复腐烂流脓。

于是他们又不得不多停留几日，协助太守及凡人界的僧侣举行法事。

这一趟下来，几乎所有人都是连轴转，从未修整过。就算他们是淬炼过身体以及灵魂的修仙者，也扛不住这般劳累。

只有谢丘禾心事重重，不受疲累影响。

“小师妹，好久不见。”李蔚率先道。他一如既往地露出和善的笑容。

“小师妹，恭喜你喜事将近。”汤世齐也紧随其后，显然这桩婚事已经传遍天衍宗上上下下了。

“恭喜恭喜。”张明心边打哈欠边捧场，他捂着嘴，含糊不清地说道，“师妹，我太困了。但是好礼早已备好，你就安心等着收礼便可。”

其实那是本来打算送给大师姐的礼物。

不过这场婚事也只是换了个新娘子，他不换礼物也没什么关系。

黎清清羞涩一笑，脸上飞上了两片红霞，嗔道：“师兄又打趣我。”

“方才沈师兄和他的师父宣道真人来了，师尊与他们在一起。师兄们应当是有时间休息片刻再去复命。”她瞧见众人的状态，支了个招。

“聆天阁的人来了啊。”汤世齐朝黎清清挤了挤眼睛，笑道，“来讨论婚事。知道了，我们等会再去找掌门复命。”

“一定给你们留够时间！”张明心刻意补充了一句。

“师兄~~”黎清清羞得跺脚，背过身去藏住了自己的脸。

李蔚哐哐朝两人头上砸了一拳：“别欺负小师妹。”

“多谢，小师妹。那我们就先回房歇息了。”他说完，就把张明心和汤世齐一同拽走。

谢丘禾迈步也想走，却被黎清清拉住了衣袖。

“小师弟？”李蔚走了两步发现把小师弟忘了，特意转头招呼谢丘禾跟上。

“大师兄，我有话和小师兄说，师兄们先走吧。”黎清清笑着对李蔚他们送走，成功把谢丘禾单独留了下来。

即使是二人单独呆在一起，谢丘禾仍旧是那一副阴沉厌恶的神情。

黎清清也保持着自己天真可爱的笑脸，笑着说道：“小师兄怎么这样看我，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做了什么坏事呢。”

“你做了什么没做什么，自己心里清楚。”谢丘禾反唇相讥道。

听到这话，黎清清脸上的笑容更明媚了。她的嘴角勾出一个夸张的弧度：“小师兄这句话，我倒是听不明白了。”

“哎呀，人家也理解你的心情。”知道自己失态了，黎清清掩住自己的笑容，继续说道，“毕竟，让大师姐陷入那种境地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你呀。”

这句话点炸了谢丘禾，他的双眼微红，强压火气咬牙道：“你胡说。明明都是因为你。”

黎清清轻轻拂去谢丘禾肩头的落叶，丝毫不畏惧：“你做了什么没做什么，自己心里清楚。”

“还得多谢小师兄。没有你，我都无法想象我得付出多大的努力才能有此成效。”

眼看谢丘禾就在暴怒的边缘，他却突然冷静下来，半是鄙夷半是讽刺道：“小师妹的师兄太多了，就别叫我师兄了。”

黎清清也不恼：“和小师兄聊天真是愉快，几乎都忘了正事。”

“小师兄要牢牢记住，从此以后，天衍宗只有小师妹，没有大师姐。”

“别再做那些痴心妄想的梦了。”

“还有，我就算是亲手杀了大师姐，师尊也会护着我。不要试图激怒我，不然我直接告诉师尊一切。”

她说完，也不再理会谢丘禾，转身离去。

只留下谢丘禾一个人，徒劳地站在原地，阴狠地注视着她。

直至黎清清走回自己的屋子，她才松了口气，说道：“哎呀，演戏真是太难了。方才我差点都笑场了。”

“你们游戏的npc设置的面部表情好丰富，五星好评。”

“宿主喜欢，就是我们的荣幸。”

她躺回床上，毫无形象地瘫着，与系统聊天：“不过在原先的设定里，有我和谢丘禾对峙的剧情吗？”

“细节剧情会随着宿主的选择而出现分叉，并不完全一致。但是主线剧情不会有任何影响。”

黎清清伸了个懒腰：“那就好，我就喜欢又灵活又在我掌控中的感觉。看来是我给我自己上难度了。”

“不过那也好过走全门派都喜欢我的路线。谢丘禾这个人真的有点病娇属性，他要是也喜欢我，那这个修罗场得多炸裂啊。”

“宿主不喜欢激烈的修罗场吗？”

“也不是。不过因为我也很喜欢大师姐，所以他喜欢大师姐我十分理解。”黎清清咬着头发说道。

“你们游戏有没有攻略反派的选择？”

“抱歉宿主，并不理解宿主的发言，请再重复一遍。”

“能不能攻略大师姐？”

“检测到关键词：攻略。搜索本次宿主选择的关键词：正派、小白花、逆袭、修仙、人见人爱。您好，宿主，您选择的是76892号世界，标题：《成为全门派狠狠宠的小师妹后我被万人求爱》。”

“算了，没什么。”她闭上眼睛，“只要我按照剧情走下去，就能加深我和系统的绑定，体验更多游戏世界吗？”

“是的，宿主。只要您与我达成深度绑定，我的权限也会对您相应打开，您会获得更多技能，体验丰富的游戏世界。”

即使是说着如此诱人煽动的话，脑海中的电子音也并未有半分波澜。

这就是来自更高维度的人工智能生物啊，黎清清想着，能遇上这种有趣的事情真是太好了。

“给我看看好感度。”

“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