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现还不错,”铃木将身后的最上启示低声道,“妈妈,你也说些什么吧,不能做个坏榜样。”
铃木统子空洞的眼球钉向铃木将,拉着他的手向自己方向,拥抱了他。
“我很爱你,宝宝。”
冰冷、柔韧,却毫无生机。
她的双手在铃木将背后重叠,而最上启示的手覆上,指尖缓慢地摩挲着女人的指节。
最上启示其实挺遗憾的,他美美准备开吃一个崩溃而美味的灵魂,却发现铃木统子的灵魂同爆发的力量一样四分五裂开来。
一小部分残渣碎屑留在身体里,另一部分不知去了哪里。
最上启示的成果竟然被偷走了。
此刻,一个强大的灵魂或许被当做发电机一样利用着。
原本该属于他的东西。
隔着铃木将,他吻上她。
没有热切,连温度也不存在,甚至没有真正意义上的触碰,就像两片玻璃轻轻相抵,冰冷而透明。
如同亲吻一只被钉在标本板上的蝴蝶。
诡异的境况里,铃木将忽然意识到——
这个家里,只有他一个人在呼吸。
家中没有温暖,铃木将便向外界寻找。
他给好朋友打电话,对方个性冷静,冷得有些冷漠,但铃木将就是很喜欢律。
影山律总结铃木将的来电困扰:“你是说那个莫名其妙的神刚好解决了你妈妈与全世界为敌的事件,那不挺好的,有什么问题吗?”
“问题大了,我老妈好像丢了魂。”
另一个小问题是家里现在完全被一个不知道什么东西的变态给入侵了。
铃木将略微烦躁和尴尬:“我和她之前就不说话……其实生活没有任何的改变。”
影山律奇怪道:“生活没有任何的改变吗……”
“首先,铃木确定是小酒窝神造成的吗?其次,人有灵魂?”
影山律的语气里带了丝不易察觉的恭敬。
他也被“神”影响了。
影山律隐晦提醒电话里的好友道:“你或许带她去身心灵科看看呢?”
律不相信自己,铃木将想。
铃木将:“律,你是我最好最喜欢的朋友,我们不聊这些了。”
他挂断电话。
铃木将是个说到就要做到的任性个性,他立刻着手调查起那小酒窝神。
……网上搜一下。
他问AI怎么才能见到那小酒窝神?
AI让他警惕幻觉与自我欺骗,强烈的情绪或心理暗示可能制造虚假体验,需理性辨别。
行吧。
铃木将转而查起怎么带家长去医院身心灵科看病来。
听说国外的每个正常人都按时看身心灵医生。
小小的手指在屏幕滑动,男孩的脸庞映着手机惨白的荧光。
窗外,一只乌鸦撞死在灯塔上,猩红的血珠沿着窗框蜿蜒。
渐渐,血迹凝固在墙面,像一片落叶的经脉,慢慢,太阳出来了。
铃木将做了两手准备,正常人类影山律推荐的就医,以及科学的质疑神和反鞋教。
他会打败那个什么小酒窝神——铃木将自信又张扬地想。
既然那神鬼东西有催眠全世界的能力,那就让他解决铃木统子发动战争失败理应被关进监狱的下场,让她对世界宣战的宣言不存在……
做个简单又安逸的富婆不好吗?非要做战争狂。
铃木将信心会找回老妈的混蛋灵魂,让结局变得完美。
周末的白日。
铃木将的小手牵着铃木统子的大人手掌,送她进入身心灵医生的办公室。
布局里有个来访者可以躺着说话的长沙发,舒适且放松。
“你知道你为什么在这里吗?”医生问铃木统子。
铃木统子坐在长沙发上,红色长发如火焰般垂落,像一尊被冰封的瓷偶,苍白、精致,毫无波澜。
房间里陷入恒久的沉默。
沉默也算钱。
铃木家不差钱。
铃木将站在门外,觉得,哎,就说了身心灵医生对东亚人没用。
他妈是魂丢了。
身后,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最上启示,没有呼吸,一头柔顺的头发像四周从墙角渗透的模糊的黏稠的黑影,活物般爬上脸庞。
铃木将侧身,眼眸低垂,问身后最上启示:“不知道你到底是什么,但你知道那个‘神’在哪吗?”
小孩想想,还针对性地加了句:“谢谢。”
有求于鬼嘛。
最上启示:“感受。”
说了跟没说一样。
“感受不到啊,启示哥哥能带我找找吗?”
铃木将为人大气不拘小节,他在意早就先被老妈气死了。
最上启示对他微笑:“好啊。”
最上启示对铃木将挺友善,可能因为铃木将唯一做的坏事就是在课堂上画画以及不友善对待有可能成为自己继父的人……他是个好孩子,有个坏妈妈。
恶灵很有准则来着。
房间里。
医生见过许多如此刻铃木统子一样被摧毁的人,于是耐心等待着。
久久的沉默里,天空中的太阳在河面倒影成融化的波浪,长长的,像是太阳以此流的眼泪,长沙发椅上的铃木统子眨眼,也流出了眼泪。
铃木统子寻找铃木将的过程里,积攒了许多、多得无法承受的压力,其中最上启示和她说了很多话,每句都在刺伤她,但铃木统子根本没听进去。
谁在意他啊,她只是在想铃木将。
一遍又一遍地想。
假如她死了他怎么办?
小将很可怜的,那么好的孩子生下来,除了自己,没有人真正爱他,自己的爱也很少,很孤独的孩子。
想着想着,又觉得后悔。
假如铃木将不是铃木统子的孩子就好了。
但铃木统子个性自私,舍不得放走这么好的铃木将。
她性格古怪,除了他,没人真正爱她。
别人爱铃木统子的美丽、强大、充满迷人而危险的魅力,但孩子爱母亲,不因为那些,只因为铃木统子天然是铃木将的妈妈,这是不讲道理的因果。
压力越来越重,她摇摇欲坠,最后被铃木将的眼泪摧毁了。
“我在这里的原因,是我不想让我的小孩再流眼泪了。”铃木统子魂魄里的残渣碎屑对医生说。
医生在本子上记录,又问出下一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