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游然从医院带回家里，金墨看着游然睡下，关了灯，脚下鎏金蔓延出去，在离体三寸后变得透明，无声无息地包裹了整个家。

他造了个结界，从背上抠下来一金一银两只眼。

眼睛离体后即刻变成金墨的模样，只是一个双眼金亮，一个双眼全银，都没有眼珠。

两个分身一左一右坐在游然床边，郑重地朝金墨点了点头。

金墨寒声道：“守好他。”

而后转身，站在游然卧室的窗框上飞走了。

深夜，他到了amb的指挥室。

陆白济莘的办公室灯火通明，身边站着满脸疲惫的宗竹，和山一样的砚山。

女人捏了捏山根，嗓音有些沙哑：“游然怎么样？”

金墨旋身坐在一边的沙发里：“没事了，幸好河边有个钓鱼佬。”

宗竹大力拍了拍自己的脸：“查清楚原因了吗？”

“游然说，他应该是被两根柴火棍子拽下去的，但是他身上没有异体的气息。”

砚山：“是那个可以屏蔽你探查的异体做的吗？”

金墨摇头：“现在还不知道。”

陆白济莘眯着眼：“如果是A1-157，那么他们害游然的意图是什么？”

金墨沉着脸，没说话。

半晌，他问陆白济莘：“云之铖找到了吗？”

他飞走前已经在山林里探到了云之铖的思维，周遭围着几个异体，只来得及和陆白济莘说了具体方位，游然就出事了。

宗竹还在打哈欠：“别提了，人去楼空，跑得飞快。”

陆白济莘眉头抽了抽：“行了。”

“砚山，你带她回去休息。”

宗竹怪不好意思：“别啊老大，我……”

陆白济莘扣了扣桌面：“全国就你们几个白银特工，需要我强调你们的重要性吗？”

砚山忙把女孩提溜走了。

等人的脚步消失在走廊里，陆白济莘才开口问金墨：“你说云之铖知道异变源失踪。”

“你有洞察人心的能力，之前没看出云之铖有什么不对吗？”

金墨耸了耸肩：“他来游然家的时候，想的是老人健不健康，游然怎么又瘦了。”

“要不就是在房子里到处找还是只怪物的我，那时候脑子挺干净的。”

“后来你们也知道我能看人的记忆，他在我面前出现的次数就越来越少，偶尔一两次遇到了……”金墨垂头想了想：“噢他脑子里在播报天气预报。”

“我当时觉得他闲得毛病，如今看来，或许就是怕我察觉到什么。”

“后来也是，我一撞破他的幻镜，人就被异体抓了，哪儿有这么巧的事儿。”

“何况我刚靠近一点，游然就出事了。”

“说他无辜，我第一个反对。”怪物只有一只眼珠的双眸眯起，升起几分暴戾的气息。

陆白济莘深吸了口气：“我知道。”

“眼下的问题是，我们的仪器最后捕捉到那几只异体的气息时，他们已经很靠近A市了。”

金墨一怔，随后眼眸里竟然闪出了几分狂放的期待，他咧出尖牙：“很好，来找死了。”

陆白济莘：“……”

她张了张嘴，欲说还休，最后只是捂住额头道：“算了，你保护好游然。”

“他们交给amb。”

怪物站起身，表情甚是满意：“嗯哼，我也是这么想的。”

“那群异体应该不会出现在距我五公里之内，你们去A市郊区找找。”

陆白济莘点头。

金墨这才回了家。

游然还睡着，呼吸轻柔。

他留下的两只分身早痴汉似的一左一右撑着趴在了床边，眼也不错地盯着游然。

察觉到金墨的气息愈渐靠近，才忙不迭坐了回去。

金墨从窗户钻进来，一抬手把两只眼睛收回身体里，自己躺到了游然的床上。

游然的床很大，是双人床，他向来左边睡一阵儿右边睡一阵儿，倒是给金墨留了块可以好好躺着的地儿。

怪物心里仍旧后怕。

伸出手想把游然抱在怀里，像医院里一样，又怕弄醒睡觉的人，最后只敢牵住了游然的一只手，拇指压在脉搏上。

指尖的跳动很轻很轻，好歹平缓规律。

金墨看着游然的侧脸，终于开始对那块怎么也找不到的异变源上心起来。

嘴上喊着要臣服于自己的A1-157，还有失踪的云之铖，恐怕都在找这个东西。

A1-157说异变源能恢复自己的记忆和能力，然而今天在空中飞着的时候，他脑子里分明闪过些画面。

高原之上，绿茵青草遍地，巨大的榕树独木成林，金色的他，两翼完好，金色的漩涡干净没有杂质，几乎同那片覆盖半个高原的榕树一样高大。

剩下的高原之上，星星点点地叩着各色异体。

不是错觉，哪怕只是一晃眼，他也确信自己看到了庞大的A1-157，那只银色的八指巨手，截断的手腕下所有触手伏在地面，全然不敢抬头看一眼自己。

旁的，似乎还有些印象，那只长鼻子的B2-048，也跪在榕树下。

记忆里的他们体型都远大于现在。

金墨记着B2-048开口时对自己喊过一声“金主”，他不确定B2-048是否记得什么，需要找个时间绕过人类，去问一问。

现在，他只想好好守在游然身边。

属于游然的光点，在他的感受范围内，已经越来越黯淡。

人类的寿命在科技发达的今天也不过百年，金墨睁着眼，眼眶又湿润了。

他只恨自己什么都会，独独做不到疗愈。

次日，天降暴雨。

夏日的雨都大，伴随着闪电与雷鸣，游然听那些声音朦胧模糊，睁眼时才发现有只怪物伸手盖住了自己的耳朵。

意识尚未完全清醒，游然已经朝他露出一个笑来。

金墨捧着他的头轻轻晃了晃：“游然，九点了，起来吃早饭。”

“六点奶奶来敲门，你没醒，奶奶睡回笼觉去了。”

“嗯。”游然应声，坐在床边缓了缓，头昏脑涨，慢吞吞往客厅挪。

金墨跟在他身后，试探道：“我给你请假了，陆白济莘也说让你休息两天。”

游然喝着粥，可有可无地点了点头。

主要是他和章翎待在那儿也没多大用处。

雨下了很久，窗外挂着的雨丝不断，有点坡度的街道上已经能看见像河水般的流动波纹来。

还是闷热。

游然开着空调坐在床上，在电脑上找了部超英的电影打发时间。

金墨盘腿坐在游然身后，小心翼翼地把脑袋靠在游然肩膀上，他比游然高，这会儿背弓着虾米似的，还傻乐呢，连带嘴角俩梨涡也傻里傻气。

电影里特效五光十色的，金墨看着在海里面飞速穿梭的金甲男主角，一身硬汉式标准的肌肉，思索道：“你喜欢这个……金色的海人吗？”

“还好，打发时间看一看。”

“噢。”金墨点点头，指了指电影里的女主角：“那她呢，你喜欢吗？”

游然：“……”

他侧头看自己肩膀上的脑袋，微笑重复：“还好。”

“噢。”金墨其实还想问，那你喜欢我吗，但是没敢开口。

两个多小时的电影，游然坐着坐着就靠进身后的怪物怀里了，手里面还捧着俩小时都没吃完的薯片。

他顺手把手上捏了半天的一片薯片塞怪物嘴里，电影里面男女主角已经幸福地在战场上抽空吻了下对方。

金墨眼神躲闪，脸莫名其妙红了一点。

游然没在意，还在往怪物嘴里塞薯片。

心里念叨着，再不吃得潮了，金墨啥都爱吃，多吃点多吃点。

一包薯片塞完，电影美美结束。

游然从怪物怀里坐直，抽张湿巾擦干净手，拍了拍金墨的背：“我躺会儿，你自己玩去。”

金墨皱了皱眉，脸上什么情绪都散了，只剩关切：“很累吗？”

游然躺在枕头里摇了摇头：“不算，可能就是想睡午觉。”

怪物还是担心的样子，半晌捏着被角问：“我也想睡。”

游然闭着眼低声回应：“那就睡。”

于是怪物快乐地掀开游然的被窝，乐呵地和游然挤到了一块儿。

游然：“……”

他睁开眼，却见金墨已经忙不迭闭上了眼，金色的睫毛还在兀自颤动，眼珠子在眼皮下转啊转，明显很精神。

他想说你自己从衣柜里拿床被子来，末了没太说出口，困意先卷上来，他打个哈欠，低喃道：“你规矩点，不要吵。”

金墨的回答是很有力的两声：“嗯嗯。”

昨夜没有实现的想法，白天终于满足了。

怪物没动游然，自己偷摸往那边挪了挪，背后长出第三只手，把空调温度又调低了些。

游然怕冷，睡得迷迷糊糊自己就往热源那边凑，金墨弯着眼睛配合游然，抬手揽人，把肖想好久的人抱了满怀。

少年身上带着令异体舒心的气息，绵长又抚慰异体的心灵，发间是洗发水的茉莉清香。

异体像抱了个宝物，动作轻柔地闻闻嗅嗅，躁动的心绪好不容易平静下来，只觉得心安。

他闭了闭眼，难得也觉出一丝困意，右手掖了掖游然的被角，安心地睡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