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啊来!今儿老板心情好,伏特加买十送一!”
炉火烧得更旺了,瓦利亚老板难得地将酒馆的门开了一些,暖烘烘的热浪从屋内喷涌而出,从冰天雪地的寒风里撕开一道口子。
路过的人们被这热气一熏,便眼冒金星地循着门进了酒馆,紧接着被这宣传语一激,便掏钱买了十一瓶伏特加,看着满桌子的玻璃瓶苦笑,已经准备在这待上一整天了。
“老板行行好,十几瓶也太多了嘛。”
瓦利亚老板十分忍心地回绝了酒客们的恳求,几巴掌拍在被暖气烘地干燥的木桌上,震得房顶上的积雪都往外抖了一抖,像是浑身沾满雪花的缅因,抖着全身的毛伸了一个懒腰。
“不会找人拼吗?遇见问题能不能自己想想解决办法!”
紧接着她搓了搓手掌,从自家妹妹手上接过托盘,里面放着煮好的红菜汤,浓厚的番茄的酸味和香气跟着热气一起扑鼻而来。瓦利亚老板不知是遇上了什么喜事,菜汤里破天荒地加了一些肉丝,跟深重的番茄的颜色混合起来,表面还浮着几篇叶子。
“哎呀,不是说放着我端吗?舀汤的时候有没有烫到?”
瓦利亚老板心疼得要死,抓着妹妹的手瞅上瞅下,最后确定没被烫到才安心。
尼娜十分不满地嘟着嘴,“姐姐,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好好好。”
瓦利亚的心理大概是“顺着妹妹说话,但是不改”。
“小尼娜已经是大孩子了,去,把那半个大列巴拿来。”
一边说着,瓦利亚老板一边拿起了搁在柜子里的锯子。
酒客们三三两两成群,凑了十几二十几瓶酒的钱,再一起去老板那里买酒。
此时此刻,蹭着酒馆热气的一个小老头蹲在门外。他经常赊账,酒客们也知道他没钱,怕被他讹上,也就没人愿意找他拼单。
这老头眼珠子滴溜溜地转,瞅准时机就抓住了个路人的下摆。一边恋恋不舍手上又软又厚实的布料,一边装作伤心欲绝地嗷着。
“哎呀,一看您就是有钱的大人,能不能可怜可怜我这个糟老头。老头子我不占您的便宜……”
说不定还真让他走了运,因为这位有钱的大人蹲下身子,握着他的手将人扶了起来。
“没关系的,我来付钱吧。”
老头子眼睛提溜一下就瞪圆了,接着半跟半随地一起进了酒馆。周围都是些耳朵贼尖的人,一听说有人买单,顿时一下子都围了过来。
“天哪,上帝保佑,我今儿居然能遇见这样的好心人吗!”
瓦利亚老板瞥了一眼聚集的人群,有些不敢置信地说着:“不是吧,这位朋友,你要请他们喝酒?”
来人拢了拢自己的毛毡帽,笑容温和,将一叠卢布摆到桌上。
“不可以吗?”
“没那回事!这些把我这酒全买下来都够了。”瓦利亚老板数都没数,随便翻了几下就塞进了装钱口袋里。直觉认为这不是个差钱的主,于是赶忙把手里的面包搁在汤里,转身去后房端了好几提伏特加出来。
瓦利亚老板经验丰富,身体厚实,酒篮一层叠着一层,累得比她的脑袋还高。瓦利亚老板稳稳地把这些酒端到前面的桌子上,手臂上肌肉线条暴起,一看就十分有力。
“你们这群人也是遇上好心人了,付过钱了,拿去喝!”
酒客们一阵欢呼。
……
“诶,小子。”瓦利亚老板一边啃着面包,一边闲聊,“你请他们喝酒,结果你自己不喝?”
“这几天不是喝酒的时候。
我只是看这边特别热闹,来了才知道这间酒馆在搞活动。”
瓦利亚老板摆摆手,“什么活动不活动的,都闹着玩的。”
这人开始问自己想知道的内容,“看起来,您心情不错?”
瓦利亚老板确实心情不错,当然也是因为他消费了不少,所以没有人会跟钱过不去。
“那可不。”瓦利亚老板又给自己和妹妹添了几勺汤,“今天早上,小尼娜非要拉我去医院,诶结果一检查,啥事没有,我身体好得很呢!”
“您经营这家酒馆大概多久了?”
瓦利亚老板撇着眼睛想了一会,“嗯……不大记得,十几年估计是有了。”
“那能有个健康的身体,倒是着实是件喜事。”
费奥多尔垂下眼眸,长披风垂在黑乎乎的地面,也染上了烧焦的木屑。
与其相信上帝保佑,不如相信一个善良的超越者出手,帮她改善了身体。
费奥多尔的目光向酒馆外看去,果不其然,他等的人已经来了。
托尔斯泰似乎挺满意酒馆里热闹的氛围,还有心思挤过人群也跟着抢了一瓶,三两下便撬开瓶盖,随后来到费奥多尔对面坐下。
“说吧,怎么找到这的?”
“……嗯,我如果说是巧合,您信么?”费奥多尔颇有些苦恼地摸着下巴。
托尔斯泰从鼻子里喷出一口气,“哼,我不信巧合。”
接着他又不经意地问起,“怎么,那天跟你一起来的人呢?”
说起这个,费奥多尔的心思不免一沉。
他难得的,有些不爽。
对方当然也感觉到了,于是托尔斯泰问到:“你们闹矛盾了?”
“并非如此,是我的问题。”费奥多尔的指尖不由自主地抚上耳边的吊坠,直到感受到了熟悉的温暖,这才稍稍回过神来,“您似乎对此抱有特别的关注。”
托尔斯泰嗤笑一声,“若非我看不透那家伙,这所谓的交易根本就不会存在。”
费奥多尔对此接受良好,“这与我的猜想无异。”
托尔斯泰沉下脸,“你算计我?”
“您连蝼蚁的挑衅都无法容忍么?”费奥多尔反问到,“您是个聪明人,但您的异能仅仅限于图拉市,对目前局势恐怕不甚了解。
目前这世界上凡是有些影响力的异能力大国,都在注视着您和俄政府的关系。”
“这是显而易见的吧?你觉得我连这个都不清楚吗?”
“不,我没有贬低您的意思。”费奥多尔解释到,“我只是想说,如果要使人们相信,异能力者、足够强大的异能力者也能和普通人平等相处,那么非您不可。”
托尔斯泰皱起眉,“外面出什么问题了?”
这人自从分发土地后,就与曾经的地主、贵族一类的人划清了界限,他对图拉市控制之深,也就对外界知之甚浅。
托尔斯泰第一反应是从费奥多尔的记忆里探寻自己想要的,但他的力量被挡了下来,惹得几乎未曾失败的超越者得了趣似的笑了起来。
“好好,说说吧,你想告诉我什么?”
费奥多尔尽可能简洁地向他陈述世界的裂痕,再用一半的真话和全部的诚恳勾起他的好奇,最后再告诉对方,政府有同他和解的意图。
托尔斯泰摆摆手,“所以我有的时候还挺讨厌你们这群人的,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老是遮遮掩掩的。”
他紧接着问到:“所以那几个通缉犯确实是政府故意放出来的,来图拉市也只是试探我的态度?”
费奥多尔慢悠悠地补充到:“面对超越者,谨慎些总是没错的。”
“这个理由我收下了,但我仍旧对此感到不满。”托尔斯泰喝下最后一口酒,“至于谈判,我是不会离开图拉市的,让政府的人自己进来。”
随后,他起身离开,周遭静止的环境瞬间鲜活起来,酒馆依旧暖烘烘的,酒客们酣然大睡。见费奥多尔要走,瓦利亚老板高喊了两句“慢走,下次再来啊”。
酒馆内外,冷暖分明,寒风将衣领上纠缠着的最后一丝暖意驱赶开。费奥多尔面无表情地将情报交给专人传递,随后乘上了返回莫斯科的车。
车上的暖气开得仍旧很足,连带着耳坠上的温度都变得不太重要了。费奥多尔摩挲着它,指尖不由得用力。
他必须承认,自己已然眷恋那个温度,以至于只是分开一会,便容易在不经意时思索起那个身影。
————在前往酒馆之前。
“所以,您不与我同行吗?”
费奥多尔挑了挑眉,比起不安,他更感到好奇。
“嗯。”南宫珏的表情看上去确实有些沮丧,但也只是一点,“因为你确实接触到了我的本体,所以在确认你已经没事后,我还需要跟帝君一起前往孤云阁,探查一下原先留在那里的封印是否有损。”
费奥多尔点点头,接受了他的说辞,但看着南宫珏眼眸深处的一抹思索,费奥多尔瞬间意识到,对方仍有什么没有向他诉说。
不知道这算作考验,还是作为恋人的一点小心思,费奥多尔没有刨根问底。
“那真是可惜。不知您要离开多久?”
南宫珏皱着眉头思考了一会,“要是没有问题的话,应该很快的,有什么事吗?”
费奥多尔摇摇头,“不是什么非做不可的事,只是我原先想着,要是有时间,想带着您一起去圣彼得堡看看。”
……
所以是什么呢?
费奥多尔有些漫不经心地想着。
魔人心中已经开始思考起来,某人不诚实的惩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