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车上聊了会，下车的时候关易突然很想问问他要不要上来坐坐。

晏辰彧说好。

老旧小区就连楼梯都是狭窄的，两个S级Alpha一起显得更加逼仄。墙壁上的小广告揭了粘粘了又要再粘一层。每半层平台的窗户设计得高又小，几乎进不来多少天光，整栋楼内都阴暗潮湿，白天会有人来关掉楼道的声控灯，所以现在他们只能靠那点微弱光源走。

关易推开入户门时，家里是很温馨的色调，老爷子搬进来前特地重新装修了一番。说不管外面再怎么乱，里子都得做好喽，过得舒坦。

大部分是原木家具，沙发是米色的布艺沙发，就连客厅灯光打开也是温暖的浅色。

关易从茶几下翻出茶叶桶夹进杯里几根茶。

“可能没有你的茶好。”

晏辰彧坐进沙发发出轻微摩擦声，他说：“我很少喝茶。”

关易摇了摇旁边的水壶，水位线在底部晃了晃。

他起身要去倒水时，晏辰彧拉着他胳膊让他停下，叫他名字。

“关易，我们是同学，你放轻松。”

关易放下杯，盯着刚刚稳住的水位线沉思片刻，“那咖啡？”

尾音上挑，在询问。

“我不渴。”晏辰彧松开了他。

关易又开始想他们还有什么其他可做的事情。

茶几一角暴露在夕阳下，他想起来自己房间有个小阳台，那里看落日很美。

中午晏辰彧说起过落日，说不定他会喜欢呢。

“想去我房间看看么？”向晏辰彧发起邀请。

晏辰彧顿了一下，又笑了起来，说好。

关易让他先去，自己想了想还是要拿点吃的喝的才好，不然两人干巴巴的干嘛呢。

于是去冰箱里翻了翻，他不爱吃零食，但是爷爷会给他备一点，现在也算是派上用场了，他拿了一大盒饼干，巧克力还有薯片，又把倒出来的茶给泡上端进去。

晏辰彧就站在他书桌前，看墙上贴的奖状。

有些是他参加竞赛得的，有些关易称之为哄小孩开心奖，比如手工作业最优奖、团结友爱小使者诸如此类，应该是他还在福利院中的小学就读时得到的，爷爷说都要贴上，这是关易一步步成长的印记。

晏辰彧听到背后的脚步声，没回头。

“有点可惜，没看到小关易。”

关易小时候的照片很少，就是几张在福利院拍的，全被老爷子带去医院了，后来初中到家里，老爷子拍过一些照片，但那时也不小了，晏辰彧应该不想看。

“从这里看晚霞很漂亮的。”关易放下手里东西，过去打开风扇让它摇头吹。

晏辰彧垂下眸子看他还是把茶端来了也没说什么，而是跟着他的话，走向阳台，推开门。

这个时间点外面还是会热，这里没有茂密成荫的绿化，时不时的热风扑面，关易有点后悔，虽然家里也不算凉快，但好歹风扇吹一吹还挺舒服，现在这样，谁还有心情看风景。

晏辰彧趴在栏杆上双臂交叠，看远处山边的火烧云是最艳的，太阳火红，照得山就不那么能引人注意了，其实它们连绵成片，才能让这片风景如此有意境。

“真的很美。”他缓缓道，然后转回身歪向关易那边，“我很少这样看山，一般都是爬山的时候，我融入到山景里或者在山脚仰望。”

他又问关易会经常在这里发呆吗，说这里确实是很好的位置。

关易以前也想过，爷爷会不会就是为了这处景才买下这栋房子的。

他告诉晏辰彧自己很少有时间这样待着。

有一阵风吹来，关易头发有点长了，他还没来得及去剪，刘海随风盖在他眼睫上。

晏辰彧的手覆上来，帮他撩开，干燥的手指擦过，或许是因为摩擦，让那里生了热意。

也或许是因为关易闻到了信息素的味道，草木卷夹着花香。

楼下麻将声又开始吵了，关易问他要不要进屋。

晏辰彧起身去拉门，扥了第一下，门跟着一颤，他使劲又拽一次，这下连带整个推拉门框都摇晃起来。

……关易最担心的事发生了。

上个月他就发现从外面开门不太好使，但是问题不大他就把这事抛之脑后了。

人果然不能犯懒。他这时候想。

风扇独自在房间里摇来摇去，好像在嘲笑他们：傻了吧，你们进不来，我可帮不了你们。

“其他人有钥匙么？”晏辰彧。

关易说没有。

他们又静静看了会风扇摇头。

晏辰彧：“如果我们一时半会进不去，它那样是不是挺费电。”

关易摇头觉得无所谓，因为现在可以多跟你待一会。

“我打电话叫人过来吧。”晏辰彧低头找号码。

“其实还有个更快的方法。”

他抬起头，关易继续，“会有点暴力。”

晏辰彧： “打碎玻璃你晚上要怎么办，夜里很多蚊虫。”

“等他们来你会很热吧。”关易有点急，胳膊搭在扶手上，身子不自觉倾向晏辰彧。

“？”晏辰彧看着关易眼睛，连忙压住他的手，“冷静关易，不要只关注我的感受好么，我现在很好，真的。我找人过来帮忙，交给我。”

晏辰彧的眼眸被火烧云衬得很亮，关易眨了眨眼没再说话，接受了他的建议。

不久后听见晏辰彧对手机另一头的人简单描述了一番情况，报出这里的位置。

他的手还按在关易手上，时间有点久了。

在晏辰彧打电话期间，关易一直在看，他感觉手背上起了一层薄汗，有点潮，又不敢动。

听到晏辰彧挂掉电话，他才将视线从手上移开。

“好了，他们马上到。”

说话间，晏辰彧手收了回去。

关易神色淡下来点点头说好，转过身去看风景就没再说话了。

晏辰彧侧头看了一眼，问他怎么了。

他说得很轻。

关易没听清，发出一个音节，是在问他说了什么。

晏辰彧同他一个姿势靠着栏杆，说没什么。

夜色渐浓，回到小区的人越来越多，没了刚才的安静。

关易去试着开门，还是不行，他又认栽地靠了回去。

低下头盯着自己和晏辰彧之间的空隙发呆，片刻后说：“对不起，我没想到会这样。”

“怎么不抬头呢，关易。”晏辰彧又这样说。

关易很慢地抬起来，视野略过晏辰彧斜倚着的腿，腰腹，最后停在锁骨的位置。继续说。

“现在这里的风景一点也不好，还有这么晚你没回家家里人会担心。”

晏辰彧告诉他：“家里没人我一直自己住，你别急着让我走吧，回去挺无聊的。”

闻言关易略微仰起头，发现夜已经黑到看不太清晏辰彧的脸了。

他动了动唇，却没问出口。关易其实想问，为什么家里会没人呢，他听他提起过爸爸妈妈，以为晏辰彧生活在幸福和温暖中，他理应得到那样的生活。

不久后，门外有嘈杂的声音，然后家里一瞬间明亮起来，有位西装革履的男士先一步找到他们，后面跟着开锁工人。

因为推拉门结构简单，没费什么力就把他们解救回来了。

关易看得出这位男士脸上有一万个不解，话到嘴边只问晏辰彧怎么来了这里。

晏辰彧耸肩：“周末无聊来同学家玩有问题吗？”

对方没说有或者是没有问题，只是跟他要走了车钥匙，说在楼下等他。

直到门口的防盗门沉重地闷响，晏辰彧问关易：“我还可以再来吗，希望下次爷爷也在家。”

没等关易回答，他又说：“我家……还是算了，你不会喜欢的。”

“是你的家，不用在意别人喜不喜欢。”关易有些渴，拿起杯子喝了几口，眼睛还在看晏辰彧，“你今天说了很多我不懂的话，如果你想可以跟我讲讲那些事。”

晏辰彧笑笑：“今天有些晚了，有机会的话我会告诉你的。”

他们总说“有机会的话”，却从没给这个“机会”加上期限。其实他们都知道，最好的机会就是眼前，就是现在。

-

家里此刻又只剩下关易自己，可他还有些恍惚，他收拾了一遍家，发现几乎没有留下晏辰彧的痕迹，除了那杯没喝过的水。

就连推拉门也被修好了。关易反复推拉几回阳台门，觉得自己有点傻，坐到书桌前，拉开抽屉抽出最下边一本书，拿出里面的照片。

上面的小男孩头发是栗棕色，手里高举玩具飞机笑得很开心。

关易也跟着笑了。他在想要不要把照片还给本人，但是转念对方早就不记得了，没什么必要。

纠结着，就把照片留在那，拎起毛巾进浴室洗澡去了。

等他洗好出来，看见扔在桌上的手机亮着。

晏辰彧告诉他到家了。

关易看着手机顶上的时间，猜晏辰彧家应该很远。

不知道要回什么，跟他说了晚安。

[Yu]：这么早？

关易刚拿出教材准备看一看，晏辰彧这样问，他举起手机拍了一张书桌的照片。

[Yu]：左上角是什么？

他拍得时候没注意有拍到别的东西，现在放大图片发现是那张旧照片一角被拍下了，不过只拍到飞机模型。

[Yu]：你的玩具吗，我也有一样的。

关易心又开始跳得快起来，大脑也慢了很多，什么都想不清楚，进不到脑子里。

手顺着晏辰彧的话回应。

[=]：嗯，不过已经找不到了。

弹出消息的时间比上一条晚了三分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