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敛目不语,而后略一抬手,手中那柄剑便消融于身后。云层下的压迫感终于收敛了些。
强行压下心中滋生出的暴戾动荡,眉眼覆霜,道,“你说他叫你带话,那么话呢。”
连疑问句都算不上,张天茂不与他计较,毕竟是胡编乱造,只能谨慎措辞,“他说不要你这样堵着路,别人不敢走,他也会被堵在外面进不来。还说……要是你有意去找他,记得把千人面带上。”
说着,从乾坤戒中掏出一张千人面递过去,“你也知道赵行舟的脾气,赶紧的吧。”
陈时易没接,目光随张天茂的话向远方乌压压的人群望去,“所以是还没有进城。”观望片刻,再道,“他既然没有进城,试炼之地又用不了传音牌,如何让你带话。”
听这意思是有所怀疑。这个问题张天茂也想过,当下含糊其辞道,“噢,应该是他偶尔得了一个通信的法宝,挺奇怪的,我也没见过,但我看那笔字儿应该是他没跑了。秘境里稀奇古怪的玩意儿多得很,你要是不相信,见到他当面问过就是。”
至于见到赵行舟会不会露馅,张天茂根本无所谓。和陈时易相关的所有棘手问题,见到他师兄的一刻,全都能迎刃而解。当务之急是把人骗走。
却不料这一番胡扯竟歪打正着。
陈时易皱起眉头,问他,“你是何时收到信的?”
这个问题张天茂愣了一下,随口答道,“没多久,约莫一炷香前吧……”他想过陈时易会全盘否决,会质疑,但没想到问题的重点会在时间上,当下有些心虚。
所幸陈时易闻言,并未把心思放在他身上,而是转头又望着远方。
半日前纸鸟上载着的不过四个字。字迹浪荡,滚烫的烙印在黄纸上。
陈时易收信的瞬间感知到神魂深处震颤的联系,虽微弱,却深刻入骨,令他整个人僵持在原地,右手食指不自觉颤动一分。
因这层联系竟有赵行舟生前残留下来的气息,百年间无数次寻而不得,竟会在此刻再现。
春风一股,恣意燎人。
他本以为这个传信手段该是特殊的。
却不想收信的还有别人。
陈时易勾起唇角,眼下渗出些阴郁之色,无声对远方道,对我就四个字,对张天茂却这么多话,怕是一张纸鸟都该写满了。
张天茂没听见对方在说什么,由于心虚,态度也比往日好上一些。想来二人认识近三百年,十分难得有这样心平气和的交流,便道,“没什么事我就先回了。你待会见到他,记得和他说一声,第三层重新组队,给我留个位置。”
“他的原话是什么?”陈时易突然开口,嗓音冷漠。
“什么?”张天茂没反应过来。
“我问,赵行舟信上的原话,是什么?”
察觉对方眼神阴沉似讽,不太对劲,显然离心平气和相去甚远。张天茂突然觉得不妥,于是开始绞尽脑汁地思考对策。
首先,由于是传信,文字应该是越简洁可信度越高。其次,陈时易这家伙今时不比往昔,随时都有发疯的可能,为了稳住现状,务必要想点他爱听的……
思索片刻,张天茂犹豫着道,“我就看了一眼,不太记得了,原话应该是:告诉我师弟,藏好身份,再来找我。”
陈时易闻言一怔,凝结的郁气散去两分,“只有这个?”
张天茂再一次把千人面递过去,掩饰心虚,“是啊,你赶紧收了吧。若没经他同意就曝光他的身份,他肯定要气死了。到时迁怒于你,别怪我没提醒你。”
陈时易沉默片刻,唇线绷紧一抿,随手取出一个黑底金粉的傩戏面具,“不必了,我有。”而后眉峰微皱,又斜睨了一眼张天茂。
这一眼过来让张天茂心里一梗。
这是什么眼神?看路边一只青蛙估计都比这更有礼貌。
陈时易漠然放话,“你以后传话便传话,别那么多无关紧要的废话,听着烦。”
言罢,雷光一闪,消失在原地。
路被打通,外围人马欢呼雀跃,往城里涌入。有人赞叹张真人通天的手段,有人断言结界内定发生了一场不为人知的恶战,还有人在猜测黑衣人的身份。
张天茂快步回到二楼,忍无可忍,对着城门口的方向破口大骂,“我张天茂就是做了鬼,从这个二楼跳下去,我都不可能再去劝那个死人一次。以后谁爱去谁去,老子不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