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老板脸色不好看,带着几分火气地上前检查床铺,指着被翻乱的床铺,质问道:“你们说的尸体在哪呢?”
是啊,尸体呢?
那么大一具呈现巨人观现象的尸体哪去了?
众人心中充满了惊疑,不约而同地看向宋承和肖羽。
不知不觉中,一群人里模样气质看起来最为成熟稳重的宋承,和多次发言的肖羽,已经成为了新玩家和半新玩家们心中的主心骨。
虽然有人能看出楚昭有些不同,但他刻意保持低调,存在感低到如果不说话,几乎没人能发现这里还站着个人。
宋承和肖羽则用目光仔细扫视整个房间,却找不到任何异常的痕迹。
难道真的是他们一群人集体产生了幻觉?
纪然想起早上将她吵醒的怪声,那显然是有意引诱他们来到这间房,让他们发现那具尸体。现在尸体又消失不见,这背后的用意是什么?
还有,原本住在这房间里的鬼呢?会不会是它弄出来的尸体?
一连串的问题在纪然脑子里闪过,现在全都无从得知。
面对高老板的质问,大家一时之间拿不出证据,面面相觑。
为了不被赶出去影响到后续剧情,众人纷纷对高老板认错,说自己是没睡醒产生的幻觉。
谢沫沫见状心有不甘,坚称自己确实看到了那一幕,还未多说几句,便被众人捂嘴,强行押着向高老板道歉。
她暗自咬牙,对这群人越发不满,趁大家不注意,再度向高老板发难:“谁知道是不是你还有同伙,提前收……”
话音未落,旁边的夏黎连摄影机都顾不上了,赶紧手动闭她麦。
夏黎死死捂住她,小心翼翼看向高老板,短短几秒钟,在心里刷了几十条骂她的弹幕。
而高老板显然不是什么好脾气的,被人平白污蔑一通,此时火气也上来了。
他看着众人并没有什么好脸色,冷笑一声,道:“是真是假你们自己心里清楚,我不管你们在玩什么大冒险游戏,舞到我面前就别怪我欺负你们外来客……”
眼看他要发飙,准确拿捏人心的叶柯摸了摸口袋,一脸平静地往他手里塞钱。
高老板被这动作噎了一下,话音一转:“看在钱的份上,这次我不多计较什么,要是再瞎编什么谣言,胡搅蛮缠的,就都给我滚出去,我这小店,容不下你们这群大佛!”
放了一句狠话,他将一叠钞票塞进自己口袋,嘀咕着“以为谁愿意伺候你们似的”走出房间。
见人离开,大家才松了口气。
夏黎松开谢沫沫,冲叶柯点赞,她都没发现进游戏后自带的衣服里还有钱,这次副本里的新人们素质差距好大。
失去目标的谢沫沫呆呆站在原地,仿佛之前跟人杠上的不是她。
纪然将一切收进眼底,默默思考。
在剧情中,二楼房间里还躺着一具“尸体”,再对比高老板现在的表现,他似乎并不像是已经知道剧组安排的样子,反而更像是剧本中所描述的,一个真正面对一群学生来旅游的宾馆老板。
这种差异令人有些分不清现实和剧本,思维乱成一团糟。
再待在三楼也无济于事,眼看着时间不早了,一群人没在楼上多待,直接下到一楼大厅。
刚下来,就看见程导演带着几个人从门外走进来。
“看起来大家精神劲头很足啊。”程松云环视众人,打了声招呼,又冲服务台后的高老板点点头。
他完全忽略玩家们一副休息不够的模样,继续说他自己的:“时间差不多了,这是今天的剧本,你们先过目一下。有个好消息是,今天不需要到处奔波,所有的拍摄都在室内进行,你们先准备一下,九点钟我们正式开始拍摄。”
说着,他随意地挥了挥手,身后的几个工作人员随即上前,给每个人分发各自的剧本。
纪然接过剧本,发现它比昨天的要薄一些。还未等她翻开查看,就听到程导接着说:“给你们准备了早餐,不过只有一些包子油条,你们边吃边看吧。”
经过昨天那一遭,玩家们对吃的东西有些谨慎,迟疑着不敢接过来。
只有楚昭神态自若地拿起食物咬了一口,纪然见他没别的反应,才放下心,从工作人员手里接过袋子。
知道早餐没问题,大家也没有非要跟自己的胃过不去,该吃就吃。
大厅里摆着张长沙发,还有几把叠在一起的椅子,于是一群人围着茶几坐开,往嘴里塞着食物,抓紧时间翻看剧本。
已经快八点半了,留给他们记剧情记台词的时间不多了。
翻开第一页,映入纪然眼帘的便是——
「△一夜过后,众人疲倦不堪地醒来,准备去找警察,却发现外面不知何时下起大雨,雨水淹没了半条道路。」
“哗——”
刚看完这一段,骤然间,门外大雨倾盆而下,雨势之大,甚至有些水滴溅进了门内,打湿了大家的衣物。
有点离谱了。
纪然面无表情地擦去手臂上的水珠,将目光从门外收回,往旁边缩了缩,借楚昭的身体挡住渐进来的雨水,然后咬了一大口油条。
这么大的雨,能见度极低,三米之外都快人畜不分了,显然就是要把他们困在这宾馆里。
出不去的房子,无信号的通讯,一群人和尸体相处一室,怎么看都像是经典的暴风雪山庄模式。
那么接下来,他们要找出是谁“杀”了他吗?
还是说,在剩下的几天里,他们会一个接一个地被“凶手”解决掉?
再加上角色扮演与现实世界的界限变得模糊,纪然感觉自己似乎捕捉到了这个副本的目的之一。
——让他们分不清自己究竟是谁。
原本她可能还会觉得,越是逼真的设定越能增加角色的代入感,但剧本中刚提到下雨,外面就真的下起了雨,而刚才还是晴空万里……
不对。
纪然再次看向大门,玻璃门已经被靠得最近的人给关上了。她透过玻璃,看向雨幕之上的远方天空,虽看不清,但能分辨出一片乌色。
昨天傍晚的观云预测明明显示之后会有大雨,但从昨晚到今早,外面却一点动静都没有。
如果不是翻开剧本,单看那天朗气清的天空,今天似乎又是一个阳光明媚的大晴天。
仿佛,天气也在遵循着剧本的安排,在剧本未涉及的“休息”时段,天气才显露出它的真实面目。
她暂时还不清楚这个发现有什么用,只得续低头默默地研读剧本。
同伴意外身亡令云初夏和其他人都没睡好,清晨醒来,却发现外面暴雨如注,街道上几乎没有店铺开门。
他们尝试拨打电话,却始终无法接通。等到老板开门后,有人试图借用其他设备报警,但同样无济于事。
由于雨势过于猛烈,地面积水已超过二十厘米,按照这个趋势,不久就会淹至宾馆门口。
他们也尝试过冒着大雨出门,结果走不出几十米就会在雨幕中迷失方向,还是靠剩下同伴们齐心协力才把人捞回去。
等水位跨过小台阶,开开始向宾馆门口蔓延时,老板说他们运气不好,来玩一次居然还赶上了这几年难得一遇的大雨,继续待在一楼太过危险,便锁了门,将一群人赶回二楼。
死人的事,在报警前他们没有告诉老板,而是在等雨停,或者雨势小点。有这种意外,大家都有些小心翼翼的,不敢一个人待着,就聚在一个房间里。
失去网络的年轻人们在等了一个小时后也不见雨势有变化时,耐心渐渐消磨,感觉无聊,找老板买了几副扑克牌和一些速食品,一群人开始了打牌。
到了中午时,即便是最没胃口的人也开始感到饥饿。由于房间里只有一个烧水壶,一些人泡面时不想等太久,便回到自己房间去烧水,这一去,就有人没再回来了。
起初还没人发觉有什么问题,毕竟时不时确实有好些人出出进进的,还是同房间的人回去拿某样东西时,发现了同伴的尸体。
就那么血淋淋地倒在盥洗池边上,热水壶放在池子里,水龙头不断涌出水。
经过检查,发现疑似是低血糖晕倒,撞到了固定在墙壁上高度较低的钩子上,金属制的钩子直接刺穿了同伴的身体,在暴雨之下显得悄无声息。
意外,又再次莫名其妙地夺走一条命。
八个人里还剩六个人,大家都感觉匪夷所思,两天不到的时间就意外没了两名同伴,觉得这地方让人倒霉得可怕,走哪都得两两一组,生怕自己遭遇不测时无人相助。
老板不知去向,宾馆内找不到他的身影,电话也始终无法接通。他们上下楼梯时都变得格外谨慎,仿佛惊弓之鸟,每一个动作都像是开了0.5倍速似的,怕自己也撞着磕着直接没了命。
即便是这样小心翼翼,悲剧还是在晚上时,还是又有一名同伴死去。
他们急得团团转,找了好久的原因,才发现,可能是因为天气太过于湿热,连外面下着的大雨都像是在下开水,这个同伴在出了一身汗后,用冷水洗了头。
没有专业检查他们也不敢轻易判断,但确实有这种因毛细血管热胀冷缩导致脑出血死亡的例子。
意外接踵而至,仿佛无形的死神如影随形,到点了就会宣判他们的死刑。
死得清清楚楚,却又不明不白。
存放尸体的房间里已经摆了三具尸体,昨天死亡的田文俊的尸体已经开始散发尸臭味。防止被老板发现,他们还往尸体上喷了不少香水来掩盖。
只希望赶紧雨停,再不找警察,他们感觉自己要全军覆没在这里了。
将尸体搬至房间内,也是出于极度的恐慌,没人想左一间房右一块地的,眼睁睁看着同伴苍白发青逐渐腐烂的肉身。
昨晚他们在祈祷天亮,今晚他们在祈求雨停。
基于这些内容,给到玩家的剧本里,剧情框架并没有太大变化,只是在角色们感到恐惧时,通过一些突如其来的动静来加剧他们的恐慌。
比如那个疑似低血糖死掉的,便是接水时被鬼突脸,吓得撞墙上,继而猝。
而疑似脑出血死掉的人,其实开的是温水,被看不见的手调成了冷水,一冷一热,直接暴毙。
虽然死亡原因有些离谱,但剧本让谁死,谁能躲得过。
也许是可行动范围变小了,今天的戏份不到昨天的一半,但危险性却提高了。
这个剧中剧的内容,看起来倒像是一群人霉运发作,因为各种真实意外而挨个丧命,有点惨。
剧本上加入的元素,则令这些死亡事件变得诡异起来——剧本中演假死,在鬼怪干涉下,变成了真死。
不过,今天的剧本里,剧组四人组,好像又是写得清清楚楚的安全身份。
纪然吸了口豆浆,目光落在那些未显示死者姓名的文字上,突然明白了程导演那天所说的“大家的戏份差不多,没有固定主角”的真正含义。
在这场戏中,生死存亡完全取决于“角色”自己的努力。谁将死去,谁又能活到最后,一切都是未知数。
还是真是玩了场文字游戏啊。
想到这里,还有一个点不得不让她提起警惕。
那就是从一开始的“田文俊”,到现在的“叶莜竹”他们两人的奇怪变化。
一旦剧情被大家稍微改动,他们就会立刻介入,将剧情推回某个节点,引发下一个原定的情节。
中途上大巴车接上台词,明知不可吃却还要吃肉,能逃时站在那等着摔下楼,以及,催着他们下楼拍戏,直接说出尸体的事……
最后的这个行为与尸体消失的事件联系起来分析,似乎更像是有存在不希望他们偏离剧情,从而推动他们按照既定的剧本行动。
那么,这剧情之外的诡异,和剧情里的诡异,有什么不同吗?
纪然只能将这些疑问暂时压在心底,将注意力集中在那两人的异常行为上。所有的迹象都表明,他们似乎已经被角色所同化。
不太对,比起“同化”,更像是“异化”。他们并没有接受或融入角色,而是在抗拒与排斥,意识似乎是清醒的,所说所为却又身不由己。
她偷偷观察了“叶莜竹”几眼,发现她原本那一副乖巧、眼里随时充斥着恐惧的模样,现在只剩下隐隐约约的烦躁,偶尔才会有一丝慌乱无措的神情闪过。
经过一天的配合,大家对彼此在剧本中的表现已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