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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柏林的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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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林。

《主权宣言》的开幕之夜如同精心编排的交响乐,在赞誉与闪光灯的浪潮中达到高潮。

巨大的金属鸟笼装置在变幻的光影下森然矗立,千万碎镜拼成的“蝴蝶”在感应到观众靠近时簌簌“振翅”,折射出令人目眩神迷又心生寒意的光芒。

循环投影的“影像”——朴宰彦在巴黎工作室搬运重物时绷紧的侧脸、在首尔风雪中低头系紧她大衣纽扣的专注、在柏林布展现场认真调试线路的虔诚。

徐敏知站在人群中心,接受着来自世界各地的评论家和同行们的祝贺。

她身着剪裁凌厉的黑色礼服,长发一丝不苟地挽起,露出光洁的额头和线条冷硬的下颌。她应对得体,言辞犀利而不失专业,嘴角挂着恰到好处的、冷静的弧度。

然而,在某个闪光灯骤然亮起的瞬间,朴宰彦捕捉到了她眼底一闪而过的、极其细微的空茫。

那是一种置身于巨大声浪中心,灵魂却仿佛抽离的疏离感。她的指尖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轻轻搭在身侧的手包上,指节微微泛白。

马克斯·霍夫曼,这位极具声望的策展人,正用流利的英语向几位贵宾深入解读作品中的隐喻。

“…徐女士的作品,表面是冰冷的权力宣言,内核却充满了对‘凝视’本质的解构。这千万只‘蝴蝶’,何尝不是被囚禁的自我投射?所谓‘主权’,或许正是意识到牢笼存在本身…”

他的解读深刻而独到,甚至触及了徐敏知潜意识里未曾完全厘清的创作动机。

徐敏知的注意力被马克斯吸引,她侧耳倾听,眼神专注,冰冷的脸上难得地浮现出一丝被理解的、近乎柔和的光彩。

她微微颔首,补充了一句德语,语速很快,带着专业领域的锋芒。马克斯立刻会意,两人就某个光影互动的哲学隐喻展开了短暂而高效的交流,火花四溅。

朴宰彦站在几步外的阴影里,手里端着一杯未动的香槟。

他能听懂马克斯大部分的英语,但那几句德语和其中蕴含的思想深度,像一道无形的屏障。

他看着徐敏知在与马克斯交流时眼中闪烁的光彩,那是他在专业领域无法给予她的共鸣。一种微妙的、带着酸涩的隔阂感,如同细小的冰刺,悄然扎进心底。他抿紧了唇,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冷的杯壁。他能守护她的身体、她的秩序,却无法触及她此刻精神世界的对话。

这份无力感,让他感到一丝冰冷的焦灼。

就在这时,一个过于热情的收藏家试图将手搭在徐敏知的肩上以示亲近。

徐敏知的身体瞬间几不可查地僵硬了一下,眼底闪过一丝极快的不悦和抗拒,但良好的修养让她没有立刻发作。

朴宰彦几乎是同步动了。

他像一道无声的影子,极其自然地向前一步,巧妙地隔开了那位收藏家,同时将手中的香槟杯稳稳地递到徐敏知面前,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用韩语说道:“敏知,你的杯子空了。”

动作流畅,姿态恭谨,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介入意味。

徐敏知瞬间领会,顺势接过他递来的杯子,指尖在他手背上短暂地、安抚性地按了一下。

她转向那位有些错愕的收藏家,语气恢复了冰冷的疏离:“抱歉,失陪一下。”

随即,她借着朴宰彦制造的空隙,转身走向相对安静的休息区。

朴宰彦紧随其后,像一个忠诚的护卫。在远离人群视线的廊柱阴影下,徐敏知停下脚步,背对着他,肩膀几不可查地松懈了一丝。她抬手,似乎想揉一揉眉心,又克制地放下。

“累了?”朴宰彦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

徐敏知没有回头,只是轻轻“嗯”了一声,声音里带着一丝被喧嚣耗尽的疲惫,以及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完全察觉的依赖。

“马克斯的解读…很锋利。”她忽然低声说了一句,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寻求某种确认。

朴宰彦的心像是被什么轻轻撞了一下。他听出了她声音里那一闪而过的、对自身作品被深刻剖析后的轻微动摇。

他上前一步,与她并肩而立,目光投向远处光影变幻的《主权宣言》。

他没有试图去评价马克斯,只是用一种陈述事实的平静语气说:“再锋利的解读,也改变不了它诞生的过程。每一根合金丝的弧度,每一片碎镜的角度,都是你的意志。没有你,它只是图纸。”

他顿了顿,侧过头,目光落在她冷硬的侧脸上,带着一丝只有她能懂的、近乎戏谑的认真,“就像没有你的允许,现在的我也不会存在。”

徐敏知猛地侧头看向他。

朴宰彦的眼神坦荡,甚至带着点无辜,但嘴角那抹极其细微的、向上勾起的弧度,却泄露了他在此刻狡黠的试探。他在用这种方式提醒她,她才是那个赋予一切意义的核心,包括他。他在用他的方式,抚平她那一丝隐秘的不安。

一丝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笑意,在徐敏知冰冷的唇角一闪而逝。

她迅速转过头,重新看向展厅,但紧绷的肩膀线条明显柔和了许多。她没说话,只是将手中朴宰彦递来的那杯香槟,象征性地抿了一口。

回到临时公寓,已是深夜。柏林冬夜的寒气被暖气隔绝在外。

徐敏知踢掉高跟鞋,赤脚踩在柔软的地毯上,疲惫感如潮水般涌来。她走进开放式厨房,想倒杯水,却发现朴宰彦正背对着她,在灶台前忙碌。锅里传来食物温热的香气。

“在做什么?”她有些意外,声音带着倦意。

“醒酒汤。”朴宰彦头也没回,声音自然,“看你晚上喝了几杯。柏林的水质硬,喝点热的舒服。”

他动作利落地将切好的葱花撒进翻滚的汤里,暖黄的灯光勾勒着他专注的侧脸轮廓,颈后的雪花纹身在衣领下若隐若现。

徐敏知靠在门框上,看着他熟练的动作。

这份无声的、扎根于生活细节的关怀,比展厅里所有的赞誉都更让她感到一种踏实的暖意。她忽然想起马克斯那些精妙的解读,又看着眼前这个为她煮汤的男人,一种奇异的、对比鲜明的安定感油然而生。

汤很快好了。

朴宰彦盛了一小碗,放在岛台上,推到她面前,又递过勺子。动作体贴周到,无可挑剔。

徐敏知坐下,拿起勺子。汤的温度透过瓷碗暖着手心。她舀起一勺,吹了吹,正要喝。

“等等。”朴宰彦忽然开口,嘴角带着那抹熟悉的、微不可查的戏谑弧度。

他变戏法似的从旁边拿出一个小碟子,里面是几片切得极其薄薄的、金黄色的——姜片。

“加了点姜末驱寒,但怕你不喜欢姜味,单独挑出来了。”他看着她,眼神无辜,“需要我帮你放进去吗?还是…你自己来?”

徐敏知看着他,又看看那碟姜片。

他明明知道她不喜欢吃姜,却故意挑出来放在她面前,用这种恶作剧般的试探,看她会如何反应。

这带着孩子气的“挑衅”,让她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她没说话,只是面无表情地伸出手,用勺子尖极其精准地挑起一片最小的姜片,然后,在朴宰彦带着笑意的注视下,稳稳地放进了…朴宰彦的那碗汤里。

“你更需要驱寒。”她的声音依旧清冷,但眼底飞快地掠过一丝极淡的、得逞般的微光。

朴宰彦看着自己碗里那片孤零零的姜,愣了一下,随即低低地笑了起来,肩膀微微耸动。

他没有抗议,反而拿起勺子,将那片姜和汤一起舀起,送入口中,还煞有介事地点点头:“嗯,敏知说得对。”

窗外,柏林的冬夜寂静无声。

公寓里,暖黄的灯光下,一碗热汤,一片被“戏弄”的姜,一个带着得逞微光的眼神,一个纵容的低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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