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萱摆弄着手里的花材,正在思考着插怎样的作品,看见最边上摆放着几只白蟾花,伸出手去拿起,仔细打量了几番。
白色的花瓣一层一层绽开,花瓣似白云一般洁净无暇,扑面而来的香味令秦萱沉醉其中。
秦萱盯着这几只花,看着看着就笑了,笑着笑着竟流下泪来。
那次她与安以轩在灯会上再次相遇,一起猜灯谜、赏灯……在灯会结束后,她与安以轩正要分开。
只见一少女提着半篮子的白蟾花,蹲在路边,也不吆喝,低头看着自己的篮子唉声叹气。
看样子是第一次卖花。
秦萱便多看了两眼。
然而等到秦萱和安以轩分开后,身后的丫鬟小桃嘻嘻笑道:“小姐,你觉着这安公子怎么样啊?”
秦萱坦然道:“安公子才华横溢、仪表堂堂。”
秦家轿子等在路边,小桃掀开轿子的门帘,秦萱提起裙摆正要上轿,却听见身后安以轩的声音。
“秦小姐。”
秦萱回头,看见安以轩手里捧着一束扎好的白蟾,街道两边张灯结彩的光晕照在他的脸庞,他一步一步向她走来。
“刚刚看秦小姐留意这花,便赠与小姐,若有些唐突,还请见谅。”
秦萱微愣,随即嫣然一笑。
安以轩屏住了呼吸,手里递花的动作就这样僵在半空。
秦萱伸手接过白蟾,温声道:“多谢安公子美意,时候不早,我便先回府了。”
安以轩:“好、好的。那秦小姐改日再见。”
秦萱点了点头,进了轿子,道:“小桃,你也进来吧。”
“好的,小姐。”小桃也跟着进了轿子,放下了门帘。
秦萱掀开窗口的帘子,对着安以轩道:“公子也回吧。”
两人寒暄几句,秦家轿子便抬走了。
轿子里
小桃道:“小姐,我看安公子也不呆嘛,不知小姐觉着怎么样?”
秦萱低头嗅了嗅白蟾的香气,笑而不语。她刚刚确实多看了卖花的姑娘几眼,只不过并非喜欢这花,没想到安公子观察这么细微。
“小姐?”
秦萱回过神来,道:“你吩咐下去,刚刚那个卖花的姑娘今天剩下的花,全买了。”
“啊?好、好的。”小桃掀开帘子对着外面同行的家丁,道,“小姐吩咐,去把刚刚那位卖花姑娘剩下的花全买了。”
思绪回到现在
小桃端着茶水一进来就看见秦萱对着手中的花发呆,叹气道:“小姐……”
秦萱拿起手帕揩干眼泪,放下手里的花,叹息道:“可惜花朵易逝,那木簪却能保存许久。”
小桃犹豫再三,还是道:“小姐,安公子好像要搬家了。”
秦萱忙问道:“什么时候?”
“今天下午。”
“这么急?小桃,收拾点东西,我们出去一趟。”
小桃突然跪在地上,低着头不动。
“你干什么?”
“小姐,是老爷让我瞒着你的。”
秦萱道:“我知道,可我也知道你还是在今天告诉我了,这就说明你首要考虑的依然是我这个小姐不是吗?”
小桃哭道:“小姐,可是这次我觉得老爷是对的,你已经为了安公子耗费了整整九年的时间啊!一个女子能有几个九年?是他安以轩配不上小姐,小姐不能再为他伤神了!”
秦萱垂眸,扯出一个勉强的笑容,道:“我已经答应父亲,嫁给城东的陈家。我这次去,不过是想给自己这九年一个交代而已,不会做出什么傻事的。不过我不勉强你,你若愿意就跟来,不愿的话就待在府里吧。”
小桃抹了抹眼泪:“小姐走哪我就跟着去哪!”
“那起来吧,我们出去一趟。”
安以轩正在将一些重要的东西装在包裹背在背上,怀里抱着一个孩子,走出大门,停住回头看了一眼门内的摆设。
仿佛看见了每天站在门前等他回家的奶奶,而门内善仲在和大黄拌嘴……
安以轩转身,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安大哥!”
安以轩停下脚步却没有转身看她。
秦萱看着安以轩的背影,喃喃道:“你就这样走了?”
“秦小姐……这些年你一直都在悄悄地照顾安家,安某虽起先不知但后来也明白了。安某没有直接了当地拒绝是因为我知道秦小姐的脾性,希望这样的话你心里能好过一点。”安以轩淡然道。
“秦小姐,我还是那句话,舍弟之事非你之过,换而言之,你不欠安某什么。自此之后,希望秦小姐能重新开启新的生活。”
秦萱失笑,脸上却满是悲凉,“我知道。”
他不怪她,九年来却对她冷淡至极,哪怕他与善仲决裂分开,都不愿接纳她……
她认识他多年,她知道他们之间隔着安以星的性命,无法逾越。
所以,她这一次,真的妥协了。
姻缘之事,世人多的是身不由己、言不由衷。
她一直希望自己是与众不同的那位,可是这九年像冷水一样泼在她身上,让她清楚的明白一件事。
她真的该放下了。感情中没有希望的坚守最终也只是徒劳而已。
秦萱擦了擦眼角的泪,挤出一个笑容,道:“安公子,我要成亲了,是城东的陈家”
“陈公子心仪秦小姐多年,想必会照顾好秦小姐的。”安以轩似乎对她成亲的对象并不意外,道:“在下此去,或许便是永别,秦小姐,后会有期。”
秦萱露了一个浅笑,行了一礼:“那还是后会无期吧,安公子。”
安以轩艰难地回了一礼,道:“秦小姐,后会无期了。”
秦萱目送着安以轩离开,直至看不到他的背影。
再见了,安大哥。
秦萱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情绪,转身走到候在一旁的小桃身边,道:“小桃,我们回去吧。”
小桃的脸上满是泪水。
“你哭什么?”秦萱问道。
“小姐,我只是觉得,你们之间最终是这样的结局真的……为什么你们会是这样的结局……呜呜呜——”
秦萱长吁一声,伸手摸了摸她的头,慢声道:“或许,这才是最好的结局。”
小桃抹了抹眼泪:“小姐我们回去吧,老爷还等着你回去吃饭呢。”
秦萱点点头,上了轿子。
陈家的聘礼十分丰厚、成亲该有的礼数丝毫没有因为秦萱的年龄和外面的谣言而减少。
父亲十分满意,在成亲那天高兴极了,府里也很久没有那么热闹了。
陈家的人来接亲了。
她在欢声笑语的喜庆中上了轿子,整个过程她都紧握着手中的红色手帕。
是的,她有些紧张。
在下了轿子后,一只手伸到她的面前,她犹豫一下便递出自己的手,轻轻搭在他的手掌上。
秦萱发现,他的手心出了一层薄汗,可今天的天气十分凉爽,并不炎热。
而且在她搭上他手掌的那一刻,他似乎轻微的颤抖了一下,而后便牵着她走进了陈家。
不知不觉秦萱就已经被送入洞房了,她坐着等了良久,新郎还没有来。
她不知道的是,新郎在门前站了很久很久,才推开那扇门。
喝完合卺酒,新郎掀开了秦萱的红盖头,她看着他发呆的模样,觉得有几分憨态。
秦萱知道自己还是得面临她不愿去想的事,她不断安慰自己,企图能使自己不那么紧张,可是她下意识握紧手帕的动作还是出卖了她。
陈生乾向她伸出手来,秦萱索性闭上了眼睛,出乎意料的是,想象中的事情没有发生。
他用他宽大的手握住了秦萱的双手,温和道:“你不用紧张,我不会勉强你,我等了你五年,虽然不及你等他的时间,但是我可以等你愿意。”
出乎意料的话使得秦萱睁开眼认认真真打量了眼前的人,犹豫了一下,澄清道:“我与安公子以前没有任何越距,现在和以后都是。”
陈生乾笑道:“我相信你。那九年已经过去了,但我们来日方长。”
陈生乾整个夜晚与秦萱虽睡在同一张床上,但是却未强迫她做任何事。
想了五年的人就这样躺在自己的身边,怎么可能保持着纯洁的心思?只是他知道,急不得,他不愿唐突了他的夫人。
在之后的日子里,秦萱发现,陈生乾知道她喜欢插花,家里便种了很多花,家里没有的,他也想办法为她取来。
虽然对插花一窍不通,在秦萱插完之后陈生乾仍然像个小迷弟一样把插好的花摆在家里各处,包括待客的客厅。每每有客来的时候,热情款待之后总是会向客人说上两句:“你看这花插得如何?”
客人大都夸奖几句“极好极好,颜色淡雅,意境悠远,不知是哪位大家的作品?”
陈生乾此时往往得意地说:“哈哈哈,此乃我夫人所作。”
秦萱也在不知不觉间,记住了陈生乾最爱喝的茶是龙团胜雪;最爱吃的菜是鸡髓笋;还有他睡觉总会说梦话……
她之前曾嘲笑一些文人墨客总喜欢把微末的喜欢说得情深至极。可后来她发现,陈生乾把对她的喜欢不仅说得情深至极,更是贯穿到了生活琐事里。
安以轩是年少时的心动,陈生乾则是她余生的温情。
后来的后来,她怀了孕,陈生乾在外待的时间越来越短,每次都着急回家,同行之人问道:“陈兄怎么如此着急?”
陈生乾:“我夫人喜欢的那家城北铺子的蜜饯快关门了,我得捎点回去。”
“有娇妻在家,怪不得如此心急哈哈哈……”
众人虽调侃他,却也都羡慕他。
秦萱生了一对龙凤胎,陈府愈发热闹了,秦萱父亲知道了也高兴得不得了,常常让他们带着孩子回秦府玩。
其实两人有时也会因为孩子的事情吵上一吵,可往往陈生乾都会先向秦萱低头,秦萱有时也会向陈生乾低头。
两人就这样过着普通却又仿佛不普通、平淡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