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于两人的沉默,萩原研二倒是很快就将表情换成了往日的笑脸。
“嘛,葵酱~”他将手里撕成两半的纸张拼在一起,递到她面前,“噔噔~你看,看起来是不是完好无损了?”
“谢谢hagi。”她双手接过,对起萩原研二弯起眉眼,“不过,还是再画一张比较好,方便警察办案。”
旁边的松田阵平第一个拧起眉头,满脸不赞同。
“你现在可还是发着烧的。”
“其实我好多了……”这句话还没说完,就看到两人不信任的眼神,于是葵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沉默了一下,妥协般果断地转移话题。
“我画完就去休息。”她带着弱弱的语气商量似的开口。
另外两人看着她无言片刻,最终,小阵平臭着脸去跟来往走动的警察要了纸笔过来。
“谢谢阵平酱~”葵对他露出一个顺毛的讨好笑容后,才挽起长长的棕色衣袖,低头开始重新画。
这次不用推测对方的长相,葵画得格外顺畅,当目暮警官急匆匆地从外面跑回来时,她刚好落下最后一笔。
“小葵,你现在怎么样了?”
对方此时只穿了一件白衬衫,胸前打着深绿色的领带,却满身大汗。
“我没事,目暮警官。”葵看到他,下意识对他笑笑,然后伸手开始解身上的扣子,打算将衣服还给对方,目暮警官伸手阻止了她。
“你先穿着,我不冷。”
见状,葵只好停下手里的动作,打算过会再还给人家,毕竟这种天气下刚流完汗很容易感冒。
不过这种天气出这么多汗也是奇怪。
“目暮警官,你刚刚去干嘛了?怎么这么着急?”
微胖的一字胡警官挠着自己没被帽子遮住的后脑勺,表情有些尴尬。
“刚刚青木警部说缺乏一些物证,让我去现场看看,虽然没找到什么……”
青木警官吗……
“这样啊……”葵垂眸,没再多说,将手里的画作递了过去。
“目暮警官,我把那个凶手的样子画下来了。”
还没从刚才的怪异气氛中察觉到什么,对方便被眼前的画作整得愣了几愣,才手忙脚乱地伸手接过画作,郑重地对葵道谢。
“谢谢你小葵,帮大忙了。”
他并没有因为葵年纪小而对她表示怀疑,在上次的绑架案中,他看过葵画的绑架犯,那张画和他看到的犯人几乎一模一样。
道完谢,他便火急火燎地绕过三小只,拉开被葵关上的门。
“青木警部,发现很重要的证物……青木?”
目暮警官看着瘫坐在长椅上的人,有些茫然。
面前的警官笼罩在阴暗的空间内,也不开灯,警帽放在一旁,右手捂着眼睛,却没遮住那外泄的悲伤。
“青木……警部?”目暮警官的声音下意识放轻,他感觉面前的同事状态很差,濒临崩溃。
青木警官像是被摁了0.5倍速一样,移了一下盖住眼睛的右手,向下滑,拿起自己的警帽低低地压在头上,光线昏暗,没有人看到他的神色。
“目暮警部……”他开口了,声音平静又带着不易察觉的疲惫。
“我知道凶手在哪。”
这句话像鱼雷一样炸开,众人表情各异,投雷者却神色灰暗,身形寂寥地站在与众人对立的方位,风从未关紧的窗户吹进,却独独绕过他。
像是被世界孤立了一样。
青木警官很快便和众人离开了,临走前,他在葵面前蹲下,顶着两小只防备的目光留下两句话。
是‘对不起’和‘谢谢’。
然后他没等葵回应,便扶着自己的警帽起身离开。
葵在身后默默目送他的背影。
事情快结束了。
发展到这份上,就代表接下来的事不用三小只插手了。
很快,三小只便被其他热心的警察送上了回家的车,目暮警官则是压下了心里的怪异,跟着青木警官去抓捕凶手。
他想自己永远不会忘记,警察与凶手见面的那一幕。
青木警部脸上的悲伤和凶手过度的愤怒实在太过奇怪,让他心里的不安像湖面的涟漪一样一圈一圈扩大。
这种不安在他抓捕凶手后向自己自首时达到了巅峰。
“你为什么……”
青木只是摇着头,逃避他的质问和疑惑。
但由于缺乏证据,想要依靠法律结束痛苦的人并没有得愿以偿。
最后他递交了辞职报告,目暮警官就再也没有见过他了,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
他唯一存在过的痕迹,大概就是让目暮警官多了个擦拭警徽的习惯吧。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葵也是从后续聊天中才断断续续得知这些消息。
现在,她要面临的是……
“我真的不冷。”
葵坐在回家的车上,有些无奈,旁边手拿自己外套的松田阵平。
身上那件目暮警官的棕色大衣已经脱下了,被她在两个警官对话时,悄悄放进目暮警官乘坐的警车里。
当时的松田阵平没说什么,等她回来后瞥了她一眼,便唰地一下扒下自己的外套准备罩在她身上。
葵被里面穿着短袖的小阵平吓了一跳,连忙推搡,于是,两人僵持了好一会。
“别动!”松田阵平终于不耐烦了,不满地啧了一声,毫不费力地压下葵推搡的手,将她整个包在自己的外套里。
葵从外套里探出头,幽幽地看了他一会,才叹了口气,裹着还带着暖意的外套,往他那边挪了挪,紧挨着他,企图传达给对方一些温度。
松田阵平身体有些发僵,低头想要将她凶走,却对着一双滴溜溜的黑眼睛,好像他要是说了一声重话,这双眼睛便会马上落下金豆子一样。
于是他只好不知道摆着是臭着的还是僵着的,又或者是少量害羞的小脸老实坐在原位上。
前面坐在副驾驶的萩原研二偷偷瞄着后视镜的剧情发展,暗自发笑,时不时说出什么话让松田阵平恼羞成怒。
反正他现在也打不到自己。
此时快乐的小萩原完全没有在意上学后的自己会有多么悲惨。
但快乐总是短暂的,这份快乐很快就迎来了终结——他家快到了。
小萩原突然想到了今天他逃课的骚操作。
如果最后老师还打电话‘关心’了一下他,然后恰好有家里人接电话了,得知了他今天的逃课行为……
萩原研二脸上的笑都快挂不住了,拜托充当司机的警察叔叔在离他家有些距离的地方停下,道了谢,又和车上的另外两小只道了别,一步一步往家的方向走去。
颇有种壮士一去兮不复还那味。
两小只也带着同样的担忧在不远处下了车。
“警察叔叔再见。”×2
“再见,路上小心。”
警车很快开走了,车尾气的气味在空中徘徊了一会,很快便被风卷走了。
葵担忧地看着穿着短袖的松田阵平,却被对方一把搓上了脑袋。
“这点冷算什么。”
自知这时脱下衣服递给对方完全没有用,葵加快了回家的脚步,走到家门口时气息还有些不稳。
然而松田阵平可不会在这个时候离开,他看了看自家的房子,黑漆漆的一片令他松了口气。
老爸还没回来。
这个认知让他轻松了不少,得以处理面前不好好照顾自己的某人。
他在葵拿出钥匙前便熟练地用他那把钥匙开了门,挤进屋内,将还没反应过来的葵往楼上推,团吧团吧塞进被窝里。
葵从被窝里探出双眼,看到他穿上了外套才松了口气。
感受到手臂的冰冷正慢慢被外套附带的暖意驱赶,小阵平莫名有些脸红,瞪了葵一眼,将还不老实一直在乱动的她拍在床上,用被子包成一个蚕宝宝才脸色微缓。
“别乱动!”
他抛下这句话又急匆匆地走出了卧室,没过多久,又端着两盒热气腾腾的自热便当进来。
“诶……”小阵平居然愿意让她吃自热便当了。
“呵……”松田阵平冷笑一声,“还不是某人没吃午饭!”
这个时间段已经是饭点了,再去买饭不知道要等多久。
啊,被看穿了。
葵乖乖闭上嘴接过便当,热乎乎的便当暖和了她饿得麻木的胃。
她感觉这是这么久以来吃过最好吃的便当了。
松田阵平吃得比她快多了,她刚吃完便当,便贴上了一张新鲜的冰贴。
“!”葵吃完饭有些犯困的脑袋瞬间清醒,眼睛瞟着浴室的方向,刚要说什么。
“明天再洗。”
小阵平的语气硬邦邦,猫猫冷酷脸。
“不行!”葵瞳孔地震,要知道她今天可是在地上瘫了一会,虽然说已经简单擦了一遍,但她不能接受这个时候不洗澡。
“我很快就好,阵平酱~”这个时候就是考验小阵平的意志力的时候了。
小阵平不为所动……才怪,小阵平败下阵来。
葵嗖的一下蹭进浴室,生怕对方反悔,洗得飞快。
等她一脸惬意地走出浴室时,头又被一块毛巾包了起来。
这是今天第几次突然失去视野了。
被重新塞进被窝,葵顶着又被贴上的冰贴,有些纳闷。
然后手上就被塞进了一杯温水和一颗胶囊。
“吃药,然后睡觉。”
虽然此时已经完全没有困意了,但葵还是乖乖吃完药躺在床上。
“晚安阵平。”
黑色的眼珠子亮晶晶地看着松田阵平。
今天惹恼了对方,虽说已经原谅她了,但葵心里还有些发虚。
“晚安。”松田阵平目光幽幽,“不许乱跑。”
后面那句话的语气格外重,像是在强调什么,葵对他乖巧地笑了笑,将脑袋缩进被窝里。
“啪!”是开关关闭的声音。
屋子里陷入黑暗,葵听着脚步声慢慢远去,才从被窝里伸出脑袋,从窗户打探着对楼。
对楼的灯光很快亮起,葵的目光悬在那个方向,像是在发呆。
过了没多久,灯光熄灭。
葵仿佛在灯光熄灭的那一瞬间听到了小阵平关灯的声音。
晚安,阵平。
她在心里又说了一遍晚安,才闭上眼睛酝酿睡意。
不知道今天经过那么一闹,小阵平会不会感冒。
睡意朦胧间,葵脑海里闪过这个想法。
她带着淡淡的担忧陷入梦乡。
……
第二天早上,葵头上贴着冰贴,戳着松田阵平微红的小脸。
事实证明,有些话是不能乱说的,有些事是不能多想的。
她叹了口气,鼓着腮帮子小声责备。
“阵平是大笨蛋。”
然后她收到了一个毫无攻击性的瞪视,和带着鼻音的一声轻哼。
两小只成功地请假在家又渡过了一天。
而这一天,独自在校的小萩原感到不常出现的孤独感。
我的幼驯染都去哪了?
小萩原趴在桌子上,表情郁闷,下垂眼都要下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