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慵懒地穿过花店的玻璃窗,在檀木算盘上投下细碎的光斑。魏父的手指在算珠间游走,拨弄出的不是数字,而是一段带着岁月包浆的旋律。
慕思然正低头整理账本,忽然被这特殊的节奏吸引。她抬头,看见魏父嘴角噙着笑,手指轻轻拨动算珠,发出清脆的"哒、哒哒——哒——"声,像极了《婚礼进行曲》的节拍。
阳光在算珠上跳跃,每一颗檀木珠都被磨得油亮,泛着温润的光泽。魏与其不知何时站在她身后,呼吸间带着刚训练完的热气,手指轻轻点在一颗特别油亮的算珠上。
"这颗珠子,"他的声音擦过她耳际,带着些许笑意,"比我年纪还大。"
慕思然低头,看见珠面上刻着三个小字,在光照下若隐若现:
永不离
檀木珠裹着三十年的油光,将未说出口的誓言,磨砺成最温柔的印记。那些被岁月抚摸过的纹路,像是父亲们年轻时写下的情书,藏在商业往来的数字里,等待某个阳光正好的午后被重新发现。
魏与其的指尖轻轻摩挲着那颗算珠,指腹的茧子蹭过她的手指。慕思然能感受到他掌心的温度,像冬日里的一杯热茶,缓缓渗进她的皮肤。他的呼吸拂过她的耳畔,带着淡淡的松木香,那是他跆拳道服上常有的味道。
"我爸说,"他的声音低低的,像在分享一个秘密,"这颗珠子是他当年向我妈求婚时用的。"
慕思然的心跳忽然漏了一拍。她看着那颗算珠,想象着三十年前的阳光是否也像现在这样,温柔地照在两个人的手上。
那颗珠子在慕思然指尖突然松动时,魏父"不小心"碰倒了插着四叶草的花瓶。水珠溅在旧账本上,晕开一片模糊的日期。
水流在纸上蜿蜒,勾勒出类似琴弦的纹路,像是某种隐秘的乐谱。
算珠里掉出的纸片展开,露出已经褪成茶色的字迹,墨色淡得几乎要消失在纸纹里。
纸张薄得像蝉翼,却带着不可思议的韧性。魏与其的手掌覆上来时,她感受到他指腹的纹路,和纸上褪色的墨迹一样清晰。他的拇指轻轻擦过她的虎口,像是在安抚,又像是在确认她的存在。
时光把承诺风干成纸,又在某个阳光正好的午后,让它重新舒展筋骨。那些被岁月模糊的字迹,像沉睡多年的种子,终于等到破土而出的时刻。
慕思然展开纸条,上面的字迹让她呼吸一滞——
"若重逢,请替我弹给阿然听"
落款是"慕,1983.6.1"。
魏与其的呼吸明显重了一拍。他的手指收紧,却又立刻松开,像是怕捏碎这张脆弱的纸片。
"这是我爸的字迹,"慕思然的声音有些发抖,"他和你父亲......"
魏父背对着他们整理花架,肩膀的线条突然变得僵硬。阳光照在他的白发上,像是撒了一层薄雪。
当宋雨雪推门而入时,散落的算珠正在地板上弹跳。每一颗落地的声响,都像在敲击某个隐秘的琴键。
魏与其跪在一片四叶草中,过敏泛红的脖颈像晚霞的颜色。他的手指有些发抖,戒指三次都没能顺利套上她的手指。
芝麻叼来的腰带散开,露出里面五彩的糖纸情书,每一张都折成小小的四叶草形状。
最后一颗金珠滚到慕思然脚边,阳光透过珠子上的小孔,在地板上投下一个晃动的光斑,正好映出戒指内圈那行小字:"不过敏的春天"
算珠落地成星,拼凑出爱的形状。那一刻,连阳光都学会了拐弯,只为照亮戒指内圈那行小字。那些被精心计算过的日子,终于在这一刻,得出了最圆满的答案。
魏父突然拨动算盘最高位的金珠,整个算盘框架"咔"地一声散开。檀木珠滚落一地,在阳光下像一群突然获得自由的小精灵,最后竟然在地板上拼出一个完整的心形。
"三十年前,"魏父的声音突然响起,带着岁月沉淀下来的沙哑,"我和老慕约定过,如果将来孩子们......"
他的话没能说完。慕思然看见一滴水珠落在算盘框架上,不知道是茶水还是别的什么。
夜深时,慕思然在钢琴上重现那张乐谱。魏与其将散落的算珠串成风铃,挂在琴房窗前。
夜风经过时,檀木珠相互轻叩,发出沉着的声响。不似金属的清脆,倒像老唱片里传来的,经年累月的和声。慕思然的手指在琴键上跳跃,弹奏着父亲三十年前写下的旋律。
魏与其坐在她身边,手里把玩着那颗刻着"永不离"的算珠。月光透过算珠风铃,在他们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像是一场无声的祝福。
老算盘终于卸下计算的重任,在月光里做回最简单的乐器,只弹奏时光沉淀下来的温柔。那些被岁月打磨过的檀木珠,不再计较得失盈亏,只是安静地记录着,两个父亲未能说出口的祝福,和两个孩子终于握住的幸福。
门缝下,一颗遗落的算珠正压着半张四叶草贴纸,在夜风里微微颤动。贴纸边缘沾着些许泥土,像是刚从某个花田里摘下来的新鲜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