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思然推开家门时,楚晚舟正跪坐在客厅地板上,裙摆沾满颜料。
"别过来!"她竖起食指抵在唇前,指了指沙发上浅眠的慕母。五颜六色的药片散落在茶几上,被楚晚舟用赭石色颜料伪装成巧克力碎,"再给我十分钟,就能把这些变成抽象派杰作。"
慕思然蹲下身,发现母亲手腕内侧的针孔也被巧妙地点缀成了星座图案。楚晚舟的急救包里不是绷带,而是挤满颜料的软管——"伤口用熟褐,淤青选群青,抗抑郁药得配钴蓝",她小声传授心得。
"这个颜色不对。"慕思然突然抓住那管湖蓝,"我妈讨厌冷色调。"
她挤出一滩颜料在调色盘,混入微量金粉和薰衣草精油。新调制的蓝色在晨光中泛着暖意,像被阳光晒透的海水。
昨夜实验室里,魏与其曾把四叶草浸泡在这种蓝色试剂中:"知道为什么忧郁是蓝色的吗?"
慕思然摇头,他忽然将试管举到她眼前:"因为这是大海思念天空时的颜色。"
试管里的液体随他手腕转动,泛起细碎的金光,恰如此刻调色盘上的涟漪。
慕思然清理颜料管时,一支镉红突然滚到钢琴踏板下。
她弯腰去捡,发现管尾的卷边里塞着泛黄的纸角。展开后是半张实验记录:
"7月24日,茉莉花戒指载体测试成功,但小然母亲出现排异反应。必须找到更温和的记忆载体——或许通过色彩?"
落款是父亲的字迹,日期停在十年前慕母第一次发病前。
"找到了!"楚晚舟突然从沙发底下抽出一本旧画册,扉页夹着另外半张记录。拼合后的文字显示:茉莉花戒指本该是慕思然的生日礼物,却在最后时刻被替换成了蓝色颜料套装。
"所以这就是你妈抗拒蓝色的原因?"楚晚舟用沾满颜料的手指轻点纸面,"她潜意识里在拒绝……"
玄关突然传来钥匙转动声。魏与其拎着早餐袋僵在门口,目光落在摊开的实验记录上。
"那个颜料套装……"他喉结滚动,"现在是不是放在琴房储物柜?"
慕思然起身时撞翻颜料瓶,蓝色液体在地毯上蔓延成星云状。魏与其三步并作两步冲来,却踩到滑腻处踉跄着扑向她——
最终以跆拳道选手的柔韧度单手撑住钢琴,另一只手稳稳扶住她的腰。
薰衣草与金粉的气息在鼻尖萦绕,他垂眸看她沾满颜料的指尖:"我们好像……"
"——又把地板弄脏了?"慕母的声音突然从沙发传来。三人僵住,发现她不知何时醒了,正用看透一切的目光注视那滩蓝色"星云"。
琴房储物柜深处,藏着落灰的蓝色颜料盒。
慕思然打开时,十二管颜料早已干裂。魏与其用小刀撬开管尾,在"钛白"管里找到微型胶囊——里面是风干的茉莉花DNA提取物。
"你爸把记忆载体从戒指换成了颜料。"魏与其用紫外线灯照射胶囊,"因为固态载体对你妈刺激太大。"
灯光下,DNA提取物显现出奇特的纹路。慕思然突然抽过实验记录对比:"这不是普通茉莉……是转基因品种,能编码特定记忆!"
楚晚舟突然用画笔敲了敲调色盘:"你们看这个。"
她将"抗抑郁蓝"涂在紫外灯下,颜料层逐渐透明,露出底层密密麻麻的乐谱——正是慕父未完成的《记忆修复协奏曲》。
魏与其突然单膝跪地,握住慕思然沾满颜料的手:"闭眼。"
他蘸取少许"抗抑郁蓝",在她掌心画了朵茉莉。皮肤的温度让颜料迅速干涸,形成微妙的纹理。当慕思然疑惑地睁眼时,他已经掏出手机——
"看光谱分析。"
掌心的茉莉花在屏幕上显现出DNA双螺旋结构,与她父亲记录的基因序列完全吻合。
慕母站在琴房门口,苍白的指尖轻抚那盒干裂的颜料。
"你爸爸……"她声音轻得像羽毛,"总说蓝色是最温柔的颜色。"
她从颈间抽出细链,坠子竟是半管"钴蓝"颜料的金属头。拧开后,里面藏着一枚微型芯片,记录着慕思然童年所有的钢琴练习曲。
"这才是他真正的礼物。"慕母将芯片放入播放器,"不是记忆载体,而是……"
琴房突然响起稚嫩的钢琴声。五岁的慕思然正在弹奏《欢乐颂》,背景音里有父亲温柔的和声,和母亲偶尔走调的哼唱。
魏与其悄悄握住慕思然发抖的手。颜料干涸后形成的薄膜在他们掌心之间碎裂,像打破某种无形的屏障。
慕母突然拿起调色刀,将"抗抑郁蓝"厚厚涂在旧画布上:"知道吗?这种蓝色……"
刀锋刮开颜料层,露出底下隐藏多年的全家福。年轻的慕剑锋抱着小思然,而慕母隆起的腹部微微发亮——那里用荧光颜料画着未出生的二胎轮廓。
日落时分,楚晚舟将新调制的"记忆蓝"点在慕母手腕。这次她没有抗拒,只是轻声问:"能教我画茉莉花吗?"
而在琴房角落,魏与其正用颜料管在慕思然锁骨上画四叶草。干涸的蓝色粉末簌簌落下,像一场微型雪崩,最终在他指尖开出一朵透明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