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斜落下。
梁树生没动,什么情绪都没有,脸微微侧向一边。
她气得胸腔起伏,声音尖利,“混账东西,净慈对你还不够妥协忍耐吗?你告诉我你还想怎么样,你已经把他害成这样,你还想怎么样!”
女人周身都是被金钱与气质堆砌的雍容华贵,在这一刻却完全坍坯。
树荫下,林遇青那颗心也跟着颤了颤,视线缓缓移到梁净慈的右腿上。
看得出实感,不是截肢,但的的确确是跛了。
她知道梁树生是个锋利至极的人,该是一身轻狂傲骨。
可她现在却从他身上看到了一种崩坏的落寞。
半晌,他那点混蛋劲儿又尽数冒出来。
“我想怎么样——”
梁树生将脸缓缓转回来,目光落在舒昭身上,而后朝她笑了下,扬起的眼梢骤然开刃,刺破原本粉饰太平的假象。
“这不是还有一条腿么。”他轻描淡写。
女人被他这离经叛道的话骇到,不由睁大眼,鞋跟在地上小幅度地摩擦了下。
她不敢置信地问:“你说什么?”
“都滚。”
梁树生垂下头,声线淡而沉,“否则我见他一次揍他一次。”
……
林遇青始终站在那儿没动。
她不想窥探别人的隐私,但还是不自禁地想到虞葵说的,一年多前他闯出祸事,闹得特严重,听说那人都快死了。
毋庸置疑。
于她而言,梁树生是危险的,是黑夜里的毒蛇。
招惹他,这毒蛇很可能会咬伤自己。
但又或许,他也可以,帮她,咬死傅川江。
最后舒昭拉着梁净慈进屋,门被用力甩上。
细雨仍在下,在他黑发拢上一层雾雾蒙蒙的水汽,他站在原地一动没动,神色漠然,直到抽完那支烟。
而后他低下头,视线无目的地落在地面,依旧没表情。
不暴躁、不颓废,也不难过。
只是被周围衬的,他肩膀仿佛被黑夜压下去,有些塌。
再然后,他丢了烟,抬脚往外走。
定住。
抬眼。
“什么时候站这儿的?”他看着眼前的林遇青。
此刻他身上气场可怕,眼底黑沉,脸上没表情,盯猎物似的紧盯林遇青。
知晓豪门秘辛是要付出代价的。
他一步步靠近。
林遇青一步步被逼退。
不断往后退、往后退、往后退,最后后背撞在树干上。
唰——
枯叶落下。
“我……”
她仰头,他低头,四目相对。
梁树生继续往前,抵住她鞋尖,垂下的碎发挡住眼里的光影。
两人之间的距离随之拉得更近,她又闻到他身上雪松木的气味,混杂辛辣的烟草味。
她退无可退,后背紧贴树干,与他对视。
而梁树生左脸此刻微微泛红,还留下一道指甲痕,有血渗出来。
“林遇青。”
他叫她名字,方才的落寞不存在,只剩坏意的戏谑狠戾,“听过么,知道太多的人……”
他忽然止住,锋利的喉结滚动。
林遇青抬手,将冰矿泉水瓶贴在他泛红的脸颊。
细微的摩擦伤口被冰一碰,刺痛转瞬即逝。
连带烦噪的心都仿佛一瞬静止。
“疼吗?”林遇青用那双同样琥珀色的浅瞳静静注视他,问。
她歪着头,眼底清澈纯净,没有别的,只剩他的倒影。
她的眼里装着他。
只装着他。
梁树生看着她,只觉得指尖好像被什么电了一下,一股麻顺着指尖蔓延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