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你可是我最成功的实验品,要乖乖听话知道吗?”
……
“杀了她啊!019!你在发什么呆!”
……
“动手吧姐姐。”
……
“姐姐要活下去,好吗?”
……
啊!
苏北秋猛地睁眼,浑身冷汗涔涔。
她慌乱地环顾四周,发现自己躺在休息室的真皮沙发上,午后的阳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在浅灰色墙面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闻声言始终守在沙发旁,见她骤然惊醒,立刻倾身靠近,指尖轻轻搭在她发烫的手腕上。
她的嗓音带着几分沙哑的关切,眉头不自觉地拧成结:“怎么样?有哪里不舒服吗?”
苏北秋的瞳孔还在剧烈震颤,半晌才聚焦。
她忽然意识到自己正死死攥着闻声言的衣袖,掌心下传来布料褶皱的触感。
泪水无声地顺着脸颊滑落,她猛地将头埋进对方怀中,双臂颤抖着环住闻声言的腰际:“对不起,我没保护好你。”
闻声言僵了瞬,随即抬手虚虚地拍着她的脊背,她左肩的绷带渗着淡血色,却仍笑着,将下巴抵在苏北秋发旋:“没事没事,小伤而已。”
话音未落,她因动作幅度过大而闷哼一声,却极快地掩住痛楚,指尖蜷了蜷:“倒是你这样扯得我有点痛。”
“你呢,有觉得身体哪里不舒服吗?”
“还好,”苏北秋恋恋不舍地松开怀抱,“就是有点头晕。”
“吃一块巧克力吧。”闻声言从裤袋里掏出一块银箔包装的白巧克力,糖纸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晕。
她剥开包装纸,将巧克力塞进苏北秋冰凉的手心:“你兜里那个融化掉了,我给你买了新的。”
“还有就是,很抱歉……”闻声言垂眸望着她,睫毛在眼下投下细密的阴影。
她忽然伸手,用拇指腹拭去苏北秋腮边的泪珠,动作轻柔得像触碰一片羽毛。
苏北秋盯着掌心那块棱角分明的巧克力,喉间哽着千言万语。
休息室的空调发出轻微的嗡鸣,窗外梧桐树的影子在瓷砖地上缓缓游移。
终于她平静地开口:“为什么要道歉,这不是枷锁存在的理由吗?你当时必须那么做。”
“我只是……”
“没事,对于我来说,也只是小伤。”苏北秋咬住下唇,将巧克力塞进嘴里。
甜味在舌尖化开的瞬间,她却尝到了苦涩的味道。
空气陷入沉寂之时,叶霜北夺门而入。
她咋咋呼呼地:“醒啦!睡美人!”
苏北秋端出她许久未露的死鱼眼:“别乱给我起绰号。”
“审得怎么样?”闻声言知道叶霜北她们是去监狱审李开了。
“是问出了点东西。”叶霜北瞥一眼旁边的洛尘楠,继续说,“但不多。”
洛尘楠会意地点点头,开始讲述:“和你鉴定结果一样,李开确实是人造半兽人的失败品,他承认了。”
只是一问关于这个实验的内容他就开始发狂无法沟通,除了知道他是自愿参与实验以外,一点幕后黑手的线索都没有。
根据李开的回忆,因为他没法压制兽性,大部分时间都要在笼子度过。
那天他刚进笼子,就听见张子眉求助地呼喊,可是笼子的钥匙只有张子眉有,他束手无策,着急之余,突然被一群人喷了什么红色的液体,昏了过去。
醒来时发现自己被关押在一辆黑车上,李开担心张子眉,强行破窗跳车,回家后,发现妻子已死,他情绪失控,狂化了。
即便失去大脑控制,他仍念着妻子。
“他来猎刑就是想最后见妻子一面。”
“等等,妻子?他们结婚了?”闻声言不可置信地问道。
“是的,两年前结的婚,正好是人类李开失踪的日子。”叶霜北解释道。
“李开是伊教授的前同事,我特意去研究所问了教授,他说两年前大概一月份的时候,李开说要投身一个科研项目,然后就辞职离开了。”
之后就再也没见过他,甚至连一条消息都没有。
“他是自愿参与的实验?”苏北秋一下抓住重点。“为什么?”
人人都说李开和张子眉是郎才女貌的一对,他们身体健康,也不缺钱,完全没必要以身涉险做这个实验不是吗?
“因为张子眉的家里人不同意她和人类结婚。”洛尘楠叹了口气,继续说,“他们一再反对李开和张子眉在一起,甚至用自杀的方式逼迫张子眉结束这段感情。”
“这么极端吗?”闻声言表示不理解,这都什么年代了,自由恋爱自由婚姻,就算张子眉要和蟑螂结婚他们也管不着吧。
“嘛,倒也不是不能理解。”叶霜北的声音裹着一丝倦怠,尾音微微拖长,“水獭家族嘛,把血脉纯正看得比命还重,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洛尘楠敏锐地捕捉到她眼底的光倏地暗了下去,整个人像被抽走了三分精气,连发梢都透着蔫意。
苏北秋皱着眉,还是一脸:我不理解,也不尊重的模样。
“因为人类和半兽人的孩子——”
闻声言刚启唇,叶霜北便倏然截断了话头。
“没事,我带你去个地方你就懂了。”她转身时衣袂拂过地面,带起一缕轻风,声音却沉得像浸了水,“大家一起来吧,正好暗室的事情还没解决,顺路了。”
秋日正午的阳光并不炽热,轻轻洒进叶霜北的旧房子。
老式木窗框将光线切割成规则的菱形,投在浅灰色的水泥地上,边缘微微泛黄,仿佛岁月在此处洇开的旧茶渍。
房间整洁得近乎严苛,简约到近乎冷寂。
几件必备的家具各自蜷缩在角落:一张褪色的藤椅,扶手磨损处露出淡褐色的纤维;一张木桌,桌面上仅摆着一盏未点燃的煤油灯,玻璃灯罩内凝着几粒细小的尘埃。
除此之外,再无多余物件,连空气都像是被刻意捋顺过,没有一缕浮躁的游丝。
最显眼的存在是墙角那个巨大的培养箱。
玻璃材质的箱体泛着微凉的青光,高度几乎与天花板齐平。
箱内模拟着热带雨林的湿润环境,翠绿的藤蔓从顶部垂落,叶片上还凝着人造雾气凝结的水珠。
在层层叠叠的植物间隙中,一条翠青蛇正盘踞在中央的金属架上。
它的鳞片是翡翠与冰晶糅合的色泽,正午的光线穿透箱体时,蛇身仿佛被注入了一缕流动的碧光。
蛇头微微昂起,猩红的信子时隐时现,却并不显得凶戾。
培养箱内的恒温器发出极轻的嗡鸣,与窗外偶尔掠过的风声形成某种隐秘的共振。
苏北秋鼻尖微动,瞬间捕捉到了空气中那缕不同寻常的气息:“这条小蛇是你亲人?”
叶霜北指尖轻抚过蛇身冰凉的鳞片,声音淡得像初冬的霜:“是我姐姐。”
闻声言的目光被青蛇莹润如玉的翠色吸引,由衷赞叹:“好漂亮的翠青蛇,你妈妈一定是一位样貌出众的蛇人吧。”
唯有洛尘楠自始至终紧蹙着眉,她望向叶霜北时,瞳孔深处泛起细碎的涟漪:“你……还好吗?”
叶霜北忽然轻笑出声,仿佛春冰在阳光下绽开裂纹:“噗,不用担心我,洛长官,我没事。”
“对了,我妈妈不是半兽人,是兽人,她的下半身是没办法化成人形的。”
即便如此,父亲还是和她在一起了。
“这就是为什么要禁止和人类通婚的原因,”叶霜北指尖的青蛇顺着手臂蜿蜒而上,盘踞在肩头,像一弯流动的翡翠月光。“人类和半兽人生下的孩子多半会有残缺。”
“我姐姐没办法化形,甚至连说话都做不到,一辈子都是一条普通的蛇,还是一条不能回归自然的小蛇。”叶霜北垂眸凝视着蛇尾上细密的纹路,声音轻得像在哄睡小孩。
因为她太脆弱了。
青蛇却似乎听懂了什么,温顺地仰头蹭着她的脸颊,鳞片摩挲间发出细碎的砂音。
叶霜北的睫毛在蛇吻的触碰下微微颤动,嘴角终于漾起一丝真实的笑意。
“好在,她还蛮亲近我的。”
原来是这样,为了获得父母的认同,也为了下一代能够健康成长,李开自愿被改造。
可是失败了。
即便如此,张子眉也没有抛下他,他们仍在一起努力生活,相互适应。
成套的牙具,堆叠干净的衣服,一本本相册,这些情谊并非一个失控就能抹去。
爱吗?
好沉重的一个字。
上面挂着的是两颗沉甸甸的心。
“如果是这样,李开杀妻的可能性就变小了,那么是谁要杀人灭口呢?”闻声言托着下颌,指尖无意识地画着圈。
“我还是觉得那些画很重要。”苏北秋面无表情地说。
“同意。”叶霜北懒洋洋地倚在门框上,指尖叩击枪柄的节奏与心跳莫名合拍。
四人很快转战暗室,门一直开着,叶霜北与洛尘楠持枪呈战术姿态率先切入,苏北秋和闻声言谨慎压后。
暗室内浓稠的黑暗像块黏腻的绸布裹住感官,叶霜北忍不住嘟囔:“这么黑,这两人没钱交电费吗?”
“没开灯呢美女。”闻声言寻思你个夜行动物也不在乎这个吧。
“对哦。”叶霜北恍然大悟。
苏北秋的嗅觉远比视觉敏锐。
她循着墙面上陈旧涂料剥落的痕迹摸索,指尖触到凸起的那一刻,金属开关的凉意沁入骨髓。
啪嗒一声轻响,顶灯骤亮——
我去,差点没把自己亮瞎。
四人适应光线后慢慢睁眼,待视觉恢复清明,暗室全貌终于显露。
四面墙壁被色彩填满,油画颜料在斑驳的墙面上堆叠出诡异的生命。
四人不约而同倒抽冷气。
“全是她和李开的画像。”叶霜北咽了咽唾沫,指尖划过一幅画中女子垂落的发丝,“笔触细腻得像真人在呼吸。”
“注意看。”洛尘楠突然抬手,枪口垂下的同时指向画中人物,“李开的形象全是人类时期的状态。”
“有几幅画被搬走了。”苏北秋看着画壁上的痕迹,她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她的成名作呢,怎么也不在这里?”
“那个?几天前被南宫沐云买走了。”洛尘楠轻轻飘出一句。
怎么又是南宫沐云?
叶霜北的眉梢挑起,唇角绽开一抹玩味的笑:“我说,姐几个,要不要再去歌剧院约个会啊?”
“谁来买票?”叶霜北眼里闪过一抹算计的光。
剩下三人忽然默契地定格,交换眼神后,三双眼睛同时锁住叶霜北,嘴角弧度如复制粘贴般扬起。
她们异口同声:“当然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