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酒店围读？围读好啊，和他们打好关系，积攒积攒人脉。”
祁扬嗯了声，修长手指滑进纸间，剧本翻了页。
凌冬腊月，大雪连着下了一夜，整个世界被白色笼罩。
身侧的落地玻璃窗蒙了一层雾，将外界严寒尽数隔绝。
酒店二楼落地窗前，祁扬头戴鸭舌帽，身穿卡其色羽绒服，安安静静坐在角落。
超大会议室里人员往来匆匆，他隐匿其间，不会引起任何人注意。
电话那头仍在喋喋不休。
“虽然咱只混到个炮灰小配角，但《厄运空间》剧组的含金量不用多说，好多人想进都没门路，也就你运气好，竟然收到了试戏邀请。”
“嗯嗯嗯。”
祁扬脑袋夹着手机，嘴里默背台词，也不管对面的经纪人说什么，只管胡乱应和。
《厄运空间》是部女主无CP的S级网剧，悬疑解密向的无限流题材。
筹备消息一经公开就引起广泛关注，圈内大大小小的艺人跃跃欲试，甚至去年入围金兔奖的知名男星也主动找过剧组，希望获得演出机会。
然而制作团队却反其道行之，选角上除女主外，其余主要演员十有八.九都是小艺人。
即便如此，仍有不少艺人自降咖位，向剧组递来投名状。
一部网剧，按理来说关注度不会如此高。
可《厄运空间》不一样，它是由电影大师邱老的关门弟子——宋景予执导的首部电视剧。
圈内人对宋景予不可谓不熟悉，这些年宋景予帮着邱老做了不少项目，许多作品里都能找到他的名字。
邱老是出了名的严厉，偏偏对他假以辞色，毫不吝啬对他的欣赏。
光有个名师头衔还不至于令所有人另眼相待，宋景予去年在戛玛电影节上斩获了最佳短片导演奖。
一时间风头无两，让影视行业彻底记住了这位青年导演的名字。
“那么多人里，怎么偏偏选了你这个还在上学的大学生。”
电话那头的经纪人揶揄一笑，“不是说，宋导当场定的你嘛，既然人家给了机会，咱也得主动点不是？”
“你就听我一句，多在宋导跟前走走。再说，人家长得多帅啊，还能委屈你了？”
又来了。
祁扬默默放远手机，捂起耳朵背词。
电话那头的人长久等不到回应，骂了几句后挂断通话。
不想听的话终于结束，祁扬伸个懒腰，忽的手边又响起微信电话铃。
祁扬第一反应又是经纪人，刚想关掉，忽然看见屏幕上熟悉的二哈瞪眼头像，立刻改了主意接起。
“喂，哥？”祁扬撇了眼右上角的时间，“你不是飞米国吗，还没登机？”
戚泷：“登了登了，预计十分钟后飞。哥拜托你件事，这次你一定得帮我。”
这话每年起码听他说个百八十回，祁扬一阵头大。
对面紧接着问：“你们那个电视剧是不是叫《厄运空间》，今天在酒店围读？”
“对，待会儿就开始了。”
戚泷眼前一亮：“我跟你讲，你嫂子跟你在一个剧组，你得帮我看着！”
“嫂……嫂子？”
祁扬一阵凌乱，上月戚泷正和某个小网红打得火热，祁扬在短视频里见过他，人并不在这边。
戚泷一眼识别他的想法：“哎呀，不是那个，早换了，新的这个你还不知道。”
祁扬：“……”
之前戚泷和小网红拍了段视频秀恩爱，不知怎的，两人的事捅到了他爸那儿，戚父当即放话要送他去米国改造。
那时戚泷当着他爸的面，口口声声说他们俩是真爱，打死不分手，竟然这么快就换了人？
服了你们南通圈。
祁扬属实被震撼到：“换人……可你都要走了。”
“笑话，我爸就我一个儿子，他还能让我一辈子待在国外？”
戚泷抓紧时间嘱咐，“我长话短说，你嫂子和那些人不一样，我追了他好多年，从高中就暗恋他，还是我初恋，灵魂挚爱你懂吧？”
“现在他好不容易答应和我在一起，我怎么甘心放弃？这辈子，我只认他。”
祁扬拿他没办法：“好吧好吧，我该怎么做？”
戚泷讳莫如深压下声：“这事儿我只告诉你一个人，这些年你嫂子身边一直有个男狐狸精追他，也在你们影视圈，但具体不知道是谁。”
“虽然你嫂子现在和我在一起了，但我不在国内的这段时间，难保狐狸精不会再有动作。所以你必须得帮我盯着，防止狐狸精勾引你嫂子。”
祁扬没好意思说他大惊小怪，委婉提醒：“这范围也太大了，要不你直接问问他，谈恋爱不得开诚布公吗？”
“你又没谈过，小孩子家家的哪懂这些。”
祁扬：“……”怎么还人身攻击上了。
“行吧，你还没告诉我嫂子的名字呢。”
戚泷：“噢，他叫——”
“嗯？”对面突然没声，祁扬怀疑自己卡了，“叫什么？”
“嘘！”戚泷脸凑得极近，整个屏幕只能装下他嘘着的嘴。
他进一步压低声音：“他很出名，我周围都是人，不能暴露他名字。这样，你把镜头转一下，我看看他在你旁边没。”
祁扬刚想提醒可以把名字打在聊天框里，可戚泷再次催促，祁扬只好乖乖调转镜头。
祁扬缩在角落，没人注意到他做贼似的小动作。
今天虽然只是剧本围读，不过主创们都会到场。
距围读开始只剩几分钟，现在大家都在排练室里做准备。
不出意外，他哥的交往对象也在这儿。
镜头转到会议室正中间的长桌，长桌上只坐了几位制作组的人，没有艺人。
祁扬想着人应该不在里面，于是手上加快，没想到戚泷乍然叫停。
“等会等会，我看见他了，你把手机往回移。”
祁扬听他的，镜头缓慢向左。
这时屏幕的人影忽然抖了抖，没等视频恢复正常，戚泷激动又克制地叫停。
“对！就是他，最左边那个。”
看清画面最左边的人是谁后，祁扬当场倒吸一口凉气，差点晕过去。
长桌上，那人像是察觉到他的鬼祟行径，从电脑前缓缓抬头，轻飘飘向他送来一记眼神。
祁扬像被烫到般抓回手机。
“哥哥哥哥！”祁扬声音快颤成电音。
“诶诶诶诶！”戚泷乐了，“怎么样，我没骗你吧，你嫂子真的很出名。”
祁扬声音和手都在抖，实力COS一颗惊恐的蘑菇：“你你你确定那是嫂子？”
戚泷：“我确定以及肯定，你哥我瞎了不成，还能不认识自己老婆？”
祁扬又倒吸一口凉气。
“天呐，可那是——”
“嘘！”
戚泷恨不得从屏幕里钻出来阻止他，“别说出那个名字！”
祁扬手动捂住口鼻，害怕自己的呼吸会透露这个惊天秘密。
如果是普通艺人，祁扬也不会吓成这样。
可刚才屏幕里的不是别人，那可是圈内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大导演宋景予。
转头看看嫂子，光环无数、矜贵清冷、年轻有为。
低头看看哥哥，上房揭瓦、情史众多、饭量如牛。
祁扬暗道真是人不可貌相，差距有十个太阳系那么大的人，就这么水灵灵地追上了？！
果然，缘，妙不可言。
戚泷假意咳两声，面上藏不住的得意。
“别不信，反正现在人已经是我的了。总之，你在组里多照顾着点嫂子，盯住一切可疑分子，别让那狐狸精得了机会，不然你以后就没嫂子了。”
祁扬被这消息砸得晕头转向，恍惚点头：“噢，好。”
戚泷：“行了行了，飞机点火了，你自己看着办吧，挂了啊。”
通话结束，祁扬在原地抱头愣了好久，都没能消化完宋景予成了他嫂子的事实。
直到场记过来催，他才颤巍巍坐上长桌，走路时脚都是飘的。
祁扬戏份不多，习惯缩到角落。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似乎周围总有股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他逃避似地埋下头，假装正忙着看剧本。
估摸着过了好几分钟，那股视线不仅没有消失，反而越来越强烈，祁扬难受得脚趾疯狂抓地。
时间来到两点十二分，围读仍未开始，长桌上的人渐渐发现不对劲，抬头茫然四顾。
至此，紧粘在祁扬后颈的目光终于移开，祁扬长吁口气，手心都出了汗。
场记抱着手机急急忙忙跑来，在宋景予耳边小声说了句话。
问题似乎挺棘手，宋景予眉毛轻轻拧了下，又很快被他掩饰过去。
“嗯，知道了。”
宋景予合上电脑，周围所有人收敛神色，正直身体等他发话。
宋景予：“男主今天有事请假，不用等了，我们直接开始。”
场记十分抱歉：“是我对接失误，耽误了各位老师的时间，我来顶男主台词吧。”
“不用。”
宋景予朝长桌最角落处抬抬下巴，“他来。”
一时间，房间内十多双眼睛齐刷刷瞥向祁扬。
像是上课期间被老师点到名，祁扬心头一颤，连呼吸都忘了。
远处，那道视线再一次轻飘飘落向他。
“他台词不错，让他来更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