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沉沉,金陵城的灯火次第亮起。乔笙倚在客栈的雕花窗前,望着远处秦淮河上摇曳的画舫。河风带着湿润的水汽拂过面颊
"在想什么呢?"
桑玖玖推门而入,手里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汤药。苦涩的气息瞬间弥漫了整个房间。
乔笙接过药碗,指尖在碗沿轻轻摩挲:"在想明日启程的事。"她顿了顿,"你说,四皇子真的会上钩吗?"
桑玖玖在她身旁坐下,窗外灯火映在她的脸上:"阿珏说,萧景睿这个人自负得很。"她模仿着太子的语气,"'他认定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乔笙轻笑出声,好在知彼知己百战不殆
还好自己事先将小乔烬送去了安全的地方,不然四皇子若是打上他的主意,那就麻烦多了
"别担心,"桑玖玖突然握住她的手,"我会一直跟着你。这玩意儿——"她拍了拍腰间鼓鼓囊囊的布袋,"足够让那些刺客喝一壶的。"
乔笙见状也笑了,心中的担忧消散了不少
她突然想到了什么,"对了,云姑娘呢?"
"在隔壁抄佛经呢。"桑玖玖撇撇嘴,"自从冬儿背叛和你中毒那事之后,她就有些心神不宁的。"
“不过还好沈公子跟上前去劝了两句,如今应该好多了吧”
乔笙沉默。那日冬儿临死前的话,像一根刺扎在每个人心里。在这个尊卑分明的时代,像冬儿这样的女子,命运从来不由自己掌控。
"叩叩——"
轻微的敲门声打断她的思绪。季白砚的声音在门外响起:"乔姑娘,方便说话吗?"
桑玖玖冲乔笙眨眨眼,识趣地起身:"我去看看沈老爷子那边准备得怎么样了。"
门开合间,季白砚走了进来。
他今日穿着一袭靛青色长衫,腰间玉带在灯下泛着温润的光。但乔笙注意到,他眼下有明显的青影。
"季公子没休息好?"她示意他坐下。
季白砚苦笑:"四皇子在城外屯兵之事,比我们想象的还要严重。"他从袖中取出一卷绢帛,"今早探子来报,他暗中联络了北境三州的守将。"
乔笙展开绢帛,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着四皇子这些年的暗中布局。她的指尖在"太尉云如晦"这个名字上停顿——这人也姓云
难道……
季白砚垂眸看到她盯着那个名字,猜想到她在想什么,解释开口“正如你所想,此人就是云姑娘的父亲”
“云姑娘的父亲?那他…”
他既然与四皇子勾结到了一起,那四皇子为何还对云为初步步紧逼
"暂时没有证据表明他参与其中。"季白砚的声音很轻,"但父女连心,云姑娘恐怕..."
乔笙猛地抬头:"你怀疑云为初?"
季白砚没有直接回答,只是说:"明日启程,我会派人暗中盯着她。"
窗外突然传来一声猫叫。两人同时噤声。片刻后,季白砚起身告辞:"乔姑娘早些休息,明日...务必小心。"
他走到门口,又回头道:"裴世子坚持要与你同乘一辆马车。"
小乔烬毕竟是裴玄旻与她的孩子,有这个关系,他也不好多说什么
乔笙顿了顿,知道自己若是不同意,以裴玄旻的性子也不会善罢甘休
若是她一味拒绝,他将主意打到小乔烬身上反而不妙
“随他吧”乔笙随口道,反正如今他也不敢真对她做什么
待季白砚走后,笙独自站在窗前,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窗棂上的雕花。季白砚的话在她心头萦绕不去——云为初的父亲竟与四皇子有所牵连。
看来不管云为初逃与不逃,那位云太尉都是会选择四皇子,只是不知云为初知晓后,又会如何选择……
一阵夜风袭来,带着河水的腥气。乔笙拢了拢衣襟,正欲关窗,却瞥见楼下庭院中闪过一道熟悉的身影。
是云为初。
她鬼鬼祟祟地穿过回廊,不时回头张望。
乔笙心头一紧,下意识地屏住呼吸
只见云为初来到一处偏僻的假山后,从袖中取出什么,塞进了石缝中。
乔笙的指尖掐进了掌心。她该不该告诉季白砚?若云为初真是内应...
已经有过冬儿的背叛,难道云为初也会背叛他们吗?
"还没睡?"
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乔笙一颤。
只见裴玄旻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口,月光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
"世子深夜造访,不合礼数吧?"乔笙强自镇定,却忍不住又往窗外瞥了一眼——云为初已经不见了踪影。
裴玄旻顺着她的视线望去,眉头微蹙:"看到什么了?"
乔笙犹豫片刻,还是将所见告诉了他。毕竟云为初的反常举动,她心中疑窦渐生
出乎意料,裴玄旻竟轻笑一声:"我当是什么事。"他走到窗前,指向假山方向,"那是她藏平安符的地方。"
云为初的小动作他早已察觉,稍一打探就知晓了
“平安符?”乔笙不懂这东西为何要偷偷藏在假山那里
裴玄旻自然也不懂云为初的心思,只是那东西确实是平安符
这两日云为初在佛堂抄诵了不少佛经,向季白砚也探问不少佛门中事
沈凌风都以为她要出家做尼姑了,还嘟囔着让季白砚别把人姑娘真给带偏了
夜风卷着落叶,在庭院中打着旋儿。他们二人一时相对无言
“乔烬这个名字很好听。”裴玄旻打破了平静,温声开口
他们很少这样心平气和地说话
乔笙愣了愣,“他随我姓,你难道”
还未等她说完,裴玄旻就猜到她要说什么
"他当然可以随你姓。"裴玄旻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只要你...愿意让他认我这个父亲。"
对乔笙他也在慢慢学着妥协,曾经因为他的步步紧逼,反而将她越推越远
这次他想要让她看到自己的好,真正留在他身边
裴玄旻的话让乔笙有些错愕,毕竟他这样一个高高在上,对封建礼法最为推崇之人,如今却说孩子可以随她姓
这个时代并不像现代,孩子有的可以随母亲姓,在大宣朝多数百姓眼里这是离经叛道的存在
她望着月光下他棱角分明的侧脸,那双总是盛满锋芒的眼睛此刻竟带着几分柔软。
乔笙攥紧了窗棂,她设想过无数次与裴玄旻对峙的场景,却从未想过会是这样平和的对话。
她心里叹了口气,她宁愿他恢复以前的脾性,这样她对他横眉冷对,也不会有任何心理负担
她刚要开口,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异响。
两人同时警觉地望向声源处。只见假山后闪过一道黑影,迅速消失在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