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笙戴着遮阳的帷帽赶到时，牙人已经在树荫下等着了。
刚出月子没多久，乔笙就想着多上些新品，夏日快到了，双皮奶供不应求，一时间人手不够
而她那话本子也刚好写完了结局，也就打算不再更新了
见乔笙一露面，那牙人便迎了过来，殷勤地替乔笙摇着扇子扇风，“乔老板，今天日头太晒，您还亲自来选人？派个下人来不就好了？”
“选人手是桩大事，自然还是亲力亲为才放心。”乔笙掀开帷纱一角，朝牙人笑了笑。
见她生得清水芙蓉、空谷幽兰一般，丝毫没有商贾之女的精明市侩，牙人原本紧绷的弦又松下来
原本他想着把手里那些没人要的货色转卖出去，先赚一次钱
大多数从他手里出价买的都是姿色上乘的女子，做丫鬟做通房妾室的都有
现在他手里头剩下的要不就是容貌普通，又或是做事蠢钝的
看乔笙这副模样，像是个好糊弄的，存着这样的心思，牙人带着乔笙先看了几个做事蠢钝但样貌清秀的女子，一顿巧舌如簧，想哄她用高价租下。可没成想乔笙竟一口回绝
“我招人的要求不高，踏实能干就行”乔笙瞥了一眼那几个女子，她看人一向准，是不是可靠之人看眼神态度就能看出来
她们根本不是她要找的人
牙人无奈只好把最后一批也叫来让乔笙看看，这些女子样貌普通也不知这乔老板看不看得上
乔笙的目光缓缓扫过最后一批女子，忽然在角落里停住。
那里站着一个瘦小的姑娘，约莫十五六岁，低垂着头，双手紧紧绞在一起，指节泛白。她的衣裳洗得发旧，却干净整洁，在一群神色麻木的人中显得格外不同。
乔笙走近几步，温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姑娘似乎没想到会被点名，猛地抬头，露出一双清澈却带着警惕的眼睛，声音细若蚊蝇："回、回夫人，奴婢叫青杏。
"青杏？"乔笙微微一笑，"好名字。可会算账？"
青杏咬了咬唇，小声道："奴婢...奴婢会一些，从前在绣坊帮掌柜记过账。"
乔笙眼睛一亮，转头对牙人道："就她了。"
牙人一愣，连忙凑过来："乔老板，这丫头性子闷，手脚也不麻利，要不您再看看别的？"
"不必了。"乔笙语气坚决，"我就要她。"
青杏不可置信地抬头，眼圈微微发红。
回程的马车上，乔笙递给青杏一块糕点："别怕，以后你就跟着我。铺子里活计虽多，但绝不会亏待你。"
青杏捧着糕点，眼泪终于落下来："夫人为何选我？我...我长得不好看，也不机灵..."
乔笙轻轻擦去她的眼泪，笑道："我选人，不看皮相，只看心。你的眼睛告诉我，你是个值得信任的人。"
青杏没想到自己也会有被人承认的一日，心里更下定决心要好好做活儿
快到蜜语轩时，乔笙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动静
她撩开车帘，只见外面围了一群人，吵吵嚷嚷不知在说些什么
见他们都堵住了路，她想着离铺子也没多远，索性付了车钱决定下车走回去
青杏跟在她身后，也看到了不远处的人群，眉头微皱“今日也不是什么大日子啊”
乔笙本不想凑这个热闹，拉着青杏准备离开时，突然听到有人嘀咕出声
“这状告夫君之事还是头一次听说。”
“谁说不是呢，与其做两年牢，出来还继续被打被人看不起，还不如就这样浑浑噩噩过下去。”
乔笙止住了脚步，她曾经为了了解这个时代看过不少书，除了关于各处地形民俗的就是律疏了
记得有一条写的是，妻告夫被视为违背“夫为妻纲”的伦理，，妻告夫“徒二年”，若诬告则加重处罚。??
她那时看还嗤之以鼻，若女子快被家暴致死告自己的夫君还要坐牢，那简直太没人性了
她在现代时曾经老师讲起过李清照为与家暴丈夫张汝舟和离，被迫依此律入狱，后因朝中友人斡旋仅被拘押9天。
想想就觉得身为女子当真悲哀
乔笙走上前去，看到了人群之中的那名女子
她正是前些时日来蜜语轩替邻居买书的女子，那时乔笙隐约窥见她帷帽下额头的淤青，却并未多问
如今看去，却见那脸上青青紫紫、深浅不一的的痕迹，额角甚至还有一块结了血痂的磕伤，连简单的包扎都没有……
而她被一名衙役推搡着，踉跄几步险些跌倒。周围人指指点点，却无一人上前相助。
"让一让。"乔笙拨开人群，快步走到那女子身旁，扶住她摇晃的身子，"这位娘子，可还记得我？"
女子抬起肿胀的眼皮，怔了怔："是...蜜语轩的乔老板？"
乔笙点头，目光扫过她伤痕累累的脸庞："这是怎么回事？"
女子还未开口，一旁的衙役便冷笑道："这杜蕊娘好大的胆子，竟敢状告亲夫！按律当徒二年，我等奉命押她去衙门。"
蕊娘身子一颤，却倔强地抬起头："他...他要把我女儿卖去青楼！我宁愿坐牢，也不能让女儿步我的后尘！"
乔笙心头一震，竟有这种人渣败类，家暴妻子，发卖女儿！
她握紧蕊娘的手，转向衙役："这位差爷，可否通融片刻？我与这位娘子说几句话。"
衙役本要拒绝，却见乔笙从袖中取出一块碎银，悄悄塞入他手中。他掂了掂分量，哼了一声："快些，别耽误公事。"
乔笙将蕊娘拉到一旁，压低声音："娘子可有证据？比如卖身契之类的？"
蕊娘含泪摇头："他...他把契书藏得严实..."
乔笙沉思片刻，忽然眼睛一亮："你女儿多大？"
"刚满十岁..."
"好。"乔笙快速说道，"按《大宣律》，凡典卖子女，需子女年满十五且本人画押。你女儿未到年纪，这买卖本就违法。"
蕊娘眼中燃起希望，却又黯淡下来："可...衙门向来偏袒男子..."
乔笙握紧她的手："别怕，我认识一位讼师，最擅长这类案子。你先跟他们去，我这就去找人。"
蕊娘泪水滚落，重重跪下："乔老板大恩..."
乔笙连忙扶起她，转头对青杏道："你带这位娘子先去蜜语轩，让芍药给她处理伤口。我去去就回。"
青杏担忧道："不妨让奴婢去吧，您来回奔波太过劳累。"
"无妨。"乔笙已快步走向马车，声音坚定，"有些事，等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