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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打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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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层炸开第一道靛紫雷光时,渔村老叟正蹲在滩头补网。他浑浊的瞳孔里映出九重雷锋倒悬的异象,咸腥海风突然裹来铁锈味。三百里外的霆都,两尊缠斗的雷神虚影将夜幕撕成蛛网,那些裂痕里坠下的不是星光,而是裹着硫磺味的焦黑雷屑。

京城观星台,钦天监的铜壶滴漏突然喷出青烟,城中更鼓声乱作一团。牲畜集体惊栏,猪兔啃断了圈门的锁链,骡马焦躁不安,颈间的铜铃无风自鸣,似有大难将至。

最靠近战场的霆都城外树林,王寡妇抱着发烫的陶瓮缩在地坑中。头顶传来万马踏破天穹的轰鸣,泥灰簌簌落在她散乱的发髻上。幼童更是被惊得丢了魂,亲眼看见坠落的碎雷将百年古槐劈成琉璃状的空壳,焦黑树洞里飘出带着人脸的雷火。流民此刻哪还敢去撞城门,阴阳鱼也感到胆寒,劝圣女速速离开:“此地不可久留,恐会殃及池鱼。”

圣女却异常兴奋,反而在沙地上写下新的谶语:“天律崩殂处,凡人食劫灰。”阴阳鱼更是无语:“那你还不走?”

“你没听过什么叫富贵险中求吗?”

昭法真君的符法虽不及她师兄精专,却也能做到虚空画符,九重刑台自云层高处轰然坠落。虚形的《雷霆都司律典》哗啦翻卷,千百道紫金雷索从书页间迸射而出,每根锁链末端都拴着獬豸头颅形状的雷楔:“不知来处的妖物,也配执掌雷部权柄?”雷楔撕咬处,瞬间爆开焦黑血洞。

‘钧司玄君’踉跄后退,掌心无意按在翻涌的雷云上。云层里沉睡的原始雷精突然苏醒,顺着她指缝钻入血脉,三十三重天外炸响太古雷暴的残响,她的瞳孔化作两团跳动的靛青色雷火。

“此乃天授!”‘钧司玄君’嘶吼着扯断缠绕在右腿上的雷索,被扯碎的紫金雷芒竟在她掌中重凝成玄铁色雷戟。云海深处传来夔牛低吼,七十二座雷峰虚影在她身后浮现,每座山峰都缠绕着未经驯化的原始雷蛇。

昭法真君冷笑掐诀,律典中飞出三百枚雷部斩妖令。令牌化作金甲雷将结成罗天大阵,刀锋所指处皆浮现罪仙受刑的虚影。却见‘钧司玄君’忽然将雷戟狠狠刺入自己心口,喷涌的神血里翻滚着混沌初开时的劫雷,那些金甲雷将突然僵立半空,甲胄缝隙里钻出无数雷藤。

“你翻书习来的规矩雷法...”‘钧司玄君’染血的指尖划过雷藤,藤蔓上瞬间绽放出雷光凝聚的曼陀罗花,“可困得住洪荒雷泽里孕化的自然道韵?”

花朵炸裂时,整个天穹的雷云都化作奔腾的麒麟巨兽,将九重刑台啃噬出参差齿痕,连昭法真君都只能暂退避其锋芒,律典封面镶嵌的雷部主印已出现裂痕。她看着云层中若隐若现的太古雷纹,仍不屑道:“不过是窃用天地豢养的野雷罢了!”都司雷池应召沸腾,十万道被驯服的劫雷凝成刻满禁咒的雷枷,却在即将锁住对方咽喉时,被突然腐化消散。

“你竟真是她么?”昭法呢喃道。

鸿蒙判分,阴阳初裂,有元初雷浆自混沌胎膜渗出,聚九天清炁凝作人形。此即雷霆至圣钧司玄君本相,额生三目照见八荒雷脉,发丝飘散皆含殛灭万邪之威。本可永镇金阙统御万雷,然见下界野雷肆虐、生灵涂炭,竟褪去九霄璎珞,披甲以命骨为笔,蘸八荒劫火重书雷律。

玄君巡狩人间不知几载,更劈昆仑惊木为梁,取东海玄铁为钉,将七十二道暴乱雷精铸成雷霆都司衙署。衙中雷鼓以旱魃皮蒙制,惊堂木乃雷泽夔牛舌尖骨所化,凡作恶之雷皆押入「洗心雷池」,涤尽戾气后编入正雷册录。其功绩震动上下二界,百姓感念其德,为其立钧司玄君庙宇,圣君特许其无需分身下界。

身为高贵的原始神,本可在金阙瑶台上耀武扬威,却肯亲自下界伏雷,救了不知多少生灵,竟如飞升神一般受人爱戴。顾耽耽本觉得天上那帮废物都是饭桶和藕,唯独对她高看一眼,甚至愿意从她手中接过雷霆都司。

昭法真君翻过律典残页,雷部古篆突然活过来,伸出三条缠绕着往生咒的锁链,她生生拽出三具雷光璀璨的骸骨:“列阵,诛邪!”她不信这世上有死而复生之事,明明是相同的面孔,却没有带来故人的熟悉和温暖之感。

‘钧司玄君’怒极反笑,眉心裂开第三只雷眼:“你还是不肯信我。”

云层深处传来洪荒雷泽的共鸣,九头尚未被驯化的古雷兽破空而出。最凶戾的那只夔牛雷兽独足踏碎三具刑天骸骨,口中却吐出她曾赠给顾耽耽的雷纹玉佩,那玉佩正疯狂吸食她的雷元,根本无法作假。

“你忘了吗?还是我教会你如何伏雷的。”‘钧司玄君’徒手捏碎玉佩,飞溅的玉屑在雷暴中重组成囚龙雷牢。昭法真君脚下的雷云突然化作粘稠雷沼,刻满她笔迹的雷部戒律柱破沼而出,每根柱体都浮现出二人相识相交的故事。

雷霆都司主印在昭法真君手中熔成赤金雷棍,她挥棍砸向戒律柱的刹那,棍身竟展开浮现当年雷泽的场景——

“看见了吗?”‘钧司玄君’踏着夔牛雷兽冲天而起,身后展开由十万道原始雷纹织就的命格图,“我们可是一同击败了魔煞天尊啊!”她双手撕开雷图,图中坠落的却不是雷电,而是一道熟悉的黑红煞气。

记忆裹挟着硫磺味的风暴席卷而来,她仿佛又看见那个披着蓑衣的老妪,赤脚踩在沸腾的雷浆里对她挤眼睛。

魔煞天尊的分身从江豇好胸口的剑伤里钻出来时,整片荒原的砂石都开始颤动。顾耽耽的引雷旗刚插到第三面,旗杆上缠绕的雷蛇就被腥臭的血雾蚀断,两人几乎要山穷水尽了。

“小丫头片子也敢碰雷部的东西?我劝你们不若早早束手就擒,本尊或许可以考虑给你们留个全尸。”魔煞分身的声线像生锈的锯子拉扯铁板,江豇好的轻鸣剑正插在它肋间,剑身上爬满了血管状的黑色菌丝。

江豇好咬破指尖画出血雷符,却见符咒在半空就融化成沥青般的黏液。魔煞分身咯咯笑着扯出他的剑,剑刃上粘连的腐肉突然暴涨成九头蛇状的雷煞,那竟是吞噬了雷精的变异体。千钧一发之际,天色突然异变,有人踩着雷暴的轰鸣声骂骂咧咧:“哪个龟孙敢偷老身的雷种?”

钧司玄君落地时根本不像个尊神。她发间别着半截焦黑的木簪,裤脚还沾着泥点,右手拎着的生锈犁头却让魔煞分身发出惨叫。顾耽耽后来才知道,那犁头是玄君用雷泽夔牛的角熔铸的,上面附着所有被她亲手劈碎的邪雷精魄。

“看好了!”玄君一犁头砸碎雷煞中间的头颅,飞溅的腐肉在空中化作焦炭。她左手掐的雷诀根本不是正统仙术,更像是街头艺人耍的戏法,可漫天暴走的野雷偏偏就服服帖帖聚成锁链。

江豇好趁机夺回轻鸣剑,剑光削下魔煞分身的左臂,断口处却涌出更多裹着雷屑的蛆虫。

玄君“啧”了一声,突然扯开衣襟。她心口处嵌着的不是神格,而是一团沸腾的靛紫色雷浆。

“小丫头,接住这个!”她竟生生剜出半团雷浆抛给顾耽耽,那东西在空中暴涨成布满裂痕的青铜典籍,书页翻动时带起的电火花把顾耽耽的袖口烧出蜂窝状的焦洞。

江豇好对这种级别的大前辈也不见外,抱怨道:“您怎么不给我呀?我可是专擅雷符!”他倒不是嫉妒,而是担心这莫名出现的大能是假好心,哄她师妹去练什么邪门歪道去。

老婆婆嗤笑一声:“我的本事,只有交给更有本事的人,才能传下去。”她将犁头插进魔煞分身脊椎,如砍瓜切菜般简单。

顾耽耽只几息之间,便读完了那本雷典,左手五指如钩探入魔煞分身伤口,拽出一条滋滋作响的黑色雷脉。

“以雷养煞?倒是比天庭那帮老古板有创意。”老婆婆接过雷脉,竟将它团吧团吧塞进嘴里,喉间爆开的雷光把半边身子都映得透明。

“您...生吞邪雷?”江豇好撑着剑柄勉强站直,表示惊叹。

老婆婆抹了把嘴角的电屑,并不理他,反倒是冲顾耽耽挤眉弄眼:“这雷典里的混沌雷咒,够你练到飞升了。到时候记得把我那破庙修修,西厢房漏雨很多年了。”

此刻悬浮在霆湖上方的‘钧司玄君’完美复刻了当年风采,连发梢跳动的雷弧都分毫不差。只是更年轻,未有丝毫老态。但顾耽耽注意到对方右手小指不自然地蜷曲,真正的玄君那里缺了一截指骨,是当年生吞雷煞落下的旧伤,而她的却很完整。

江豇好的传音就在这时刺入她耳膜:“师妹看犁头!真玄君雷犁的豁口在左侧第三道齿!”

实际上她都不必试探,这位假玄君掌心凝聚的雷球带着魔煞特有的腥甜,那是混入了生灵怨气的铁证。

电光石火间,两个时空的画面在顾耽耽眼前重叠。多年前的玄君一边啃着烤地瓜一边指点她:“雷法最忌迂腐,你看这犁头!”老人随意挥动神器,荒原上顿时裂开百丈雷渠,“该劈就劈,别等什么天时地利!”

而现在这个‘钧司玄君’挥犁的动作太过工整,像是临摹了千万遍的赝品。雷典突然自动飞旋至空中,泛黄的纸页里浮出当年玄君用雷浆写就的隐形批注:【若遇雷犁刻痕工整如雕花,必是什么妖邪冒充,照脸打便是。】

“您教过的,”顾耽耽突然暴起,雷典化作万千电索缠住假玄君四肢,“雷霆都司第一条铁律——”她双手结出玄君自创的“烤地瓜诀”,这是当年老人在田间随口胡诌的雷法,“见伪神不劈,枉吃三碗饭!”

假玄君的面具在雷光中龟裂,露出魔煞分身蠕动的血肉本体。那些被吞噬的雷精正在它体内惨叫,顾耽耽甚至看见几缕熟悉的靛紫色雷丝。

那才是玄君最后一缕精魂被污染后的残光。

“师妹接着!”江豇好突然大喊,实际上什么都没有扔。顾耽耽福至心灵,这是只有他们二人才知道的暗号,流水错金剑从天而降,雷典自动附上剑脊,她照比着玄君当年相同的姿势斜劈而下。魔煞分身被雷光钉在半空,体内竟传出玄君沙哑的笑声:“好丫头,这招‘地瓜劈’总算没糟蹋我三筐红薯!”

随着假身崩解,一点纯净的雷浆忽然没入顾耽耽眉心,某个老妇人在哼荒腔走板的田埂小调再次响起。

她看见玄君最后的记忆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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