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作意从来没有这么如坐针毡过。
他微微抬眼，瞄了眼低头写作业的江开屿，视线随即落在斜前方的日历上。
白色日历右上角印着“5月2号”的格子里，有四个干净整洁的大字——作意生日。
“……”
宋作意很难去形容那种感觉。
二十岁的江开屿喊他作意，他听上十几二十几次就差不多适应了。但十八岁的江开屿喊他这个，他总觉得有点怪……但具体说不上那里怪。
怎么说他比现在的江开屿大九岁，怎么能……
草。
宋作意终于反应过来。
“作意。”
宋作意身上的寒毛乍起，他转眼去看江开屿。
江开屿面上迟疑，他扫了眼日历道：“我把你生日写错了？”
“没。”
静默两秒后，宋作意捂住额头，低声道：“江开屿，要不你叫我全名吧！”
窗外清爽的风轻轻吹入房中，江开屿嘴角微抿，他很轻声问：“怎么了？”
“就是——”宋作意抬起头，看见江开屿那张稍显青涩的脸，他停了下来。
很变态啊！
宋作意憋屈地咽下到嘴边的话。
他原先只想着对江开屿装乖扮纯，好让江开屿对他感觉无趣，从而放下执念。
但是他面前这个是十八岁的江开屿，而他，已经二十七了！
大九岁啊！
“我比你大！”宋作意艰难地找回声音，“'作意'这个称呼，一般是我家里长辈喊的，我觉得不太合适，你要不再想一个？”
江开屿：“那叫什么？”
“随便吧。”宋作意胡乱道，“叫宋哥也行。”
话音落下，屋内沉默下来，静得能听见清风拂过窗帘的声音。
宋作意迟钝：“我胡乱说的。”
江开屿轻声嗯他一声：“既然这样的话，我再想个称呼。”
“行。”
宋作意低下脑袋，抓紧手中的笔，沙沙笔触声重新在屋内响起。
另一道笔触声响起时，宋作意麻木地随手画了两笔。好半晌，他做完一个大题，停笔的瞬间，宋作意茅塞顿开。
不对，他变什么态？！
江开屿喊他两声“作意”，他都恨不得离江开屿远远的，就连唯一一次牵十八岁江开屿的手，他之前还在脑海反省了好久。
可他又不是要对江开屿做什么！
豁然开朗的同时，宋作意想起他刚才胡乱说的“叫宋哥也行”。
下意识的，他磨了磨牙。
实际上，他和江开屿在一起近七年，江开屿从来没喊过他“哥”，一声都没有！
倒是他，逗弄调笑江开屿的时候，他会喊江开屿几声哥哥……他原本想着江开屿听到这个会害羞，现在一想，江开屿更多的肯定是高兴！
而他，不知道让江开屿占了多少便宜。
想着，宋作意重新看向江开屿。
江开屿察觉到视线，手指微蜷，慢慢地转头看向宋作意。
“你想好什么称呼了吗？”宋作意微笑。
有一瞬间，江开屿很想别开眼，他怕宋作意装傻充愣，真让他喊两声哥。
“还没有。”江开屿平静说，“要不我喊你全名？”
“好吧。”
宋作意拉回点理智来，他扮演的是乖纯人设，实在不适合让江开屿喊他哥。
兜里手机振动了下，宋作意摸出来，瞥见是周子显问他要不要玩游戏。
宋作意回复：在学习。
【周子显】：好
宋作意放下手机的时候，江开屿的手机也振了下。
江开屿扫了眼道：“周子显问我，要不要玩游戏，你玩吗？”
“我不玩。”宋作意好学生做派似的低头写题，“后天就要考试了，我得争取坐到你旁边。”
宋作意自然而然地说出来了，好几秒后，他后知后觉地品到这句话有点撩，于是他斜眼看向江开屿。
十八岁的江开屿微低着头，眼底眉梢间高兴劲儿显而易见。
呦呵。
宋作意心里啧了声，心满意足地继续做题。
直到回卧室洗漱完躺床上，宋作意依旧感觉意犹未尽。他翻了个身，从枕头下面拿出了张照片。
照片上，江开屿倚在皮质沙发上，而他盯着江开屿，满脸不快。
这是他班王梓悦在KTV给他们拍的。
宋作意记得他以前工作室里的路迟雪和钱许也很喜欢对他抓拍录视频。
因为他们说他几乎不会演戏，拍个短视频、照片，他们得来上几十上百次甚至上千次才能拍到他们想要的效果。如果抓拍的话，他的表情会很自然，有时候也会出来意想不到的效果。
现在看着这张照片，宋作意发现确实如此，他明明没有什么大的表情，但看起来就是很生气。
宋作意眼神落到照片里的江开屿上，看了会儿，他伸出手指戳了戳江开屿的脑袋。
托着脸又看了好一会儿，他把照片塞到枕头下，关上了床头灯。
一到考试前一天，班上就“哀鸿遍野”。
具体表现为：打了一晚上游戏的周子显黑着眼圈来找谢阳抄作业，嘴里念叨着考完他就完了，谢阳捂着耳朵，低头研究错题，王梓悦把相机藏到桌洞里，掏出了错题本，高迟下课又去了讲台问题，赵成则在门口哭丧着脸跟他对象分开，扭头没精打采地抄昨天作业……
宋作意被气氛感染，难得有了几分紧张感。好在十八岁的宋作意基础很强，宋作意最近学习也很努力，倒没觉得有多少压力。
前面的谢阳被周子显烦得不行，扭头道：“宋哥，你带《答案之书》了吗？借我使使。”
瞥到江开屿握着的笔微微停了下，宋作意尽量面不改色地翻出来：“嗯。”
“什么《答案之书》？”周子显问。
谢阳牙痒痒地接过来，一把拍到周子显的怀里：“试试吧，鳖仔，看你这次考试会不会考砸！”
周子显装疼“哎呦”了声，他看了眼书皮，倒真像模像样开始试验。
过了十来秒，他拍回书：“这个不准。”
什么星座、手相以及《答案之书》什么的都属于玄学，周子显主打就是好的就信，坏的不信。
谢阳见他受挫，哼哼道：“测到考砸了吧！”
高迟从讲台回来，瞧见谢阳举着那书，道：“哎，谢阳，我试试。”
谢阳看了眼宋作意，宋作意点头。
见状，高迟明白这书是宋作意的，他有点不自在，毕竟之前误会宋作意校园霸凌。他接过来，照着书背面的方法测了测，惊讶道：“它说‘下这一注稳赢’。”
周子显难得见高迟这么惊讶，疑问道：“太子，你问的啥？”
高迟：“我问的我这次考试怎么样。它说下这一注稳赢！卧槽。”
王梓悦听见热闹，下意识地扭头看了眼，《答案之书》是黑色封皮，她一眼瞅见，问道：“谁的？我能试试吗？”
“宋作意的。”高迟说。
王梓悦看向宋作意，宋作意：“你试吧。”
由于因为今天过于炎热，上午的大课间跑操取消了，又因为明天考试，大多数人打完水，都在教室里奋笔疾书。
有人听到看到这书，也纷纷问能试吗。宋作意刚开始还能应上一两声，后来就直接让他们随便用，不用问他。
写完一个大题，宋作意抬头，瞧见那聚成一小堆测问题的人群，他偏过头来。见江开屿翻卷子，他伸出手来，摁住了卷子角，言道：“江开屿，你那次试的是什么？”
宋作意也不知道自己抽了哪根筋，当时竟然没有问出来，反而跟做贼心虚似的。后来想到这个事，他找不到恰当的时机，于是也没问，现在正好。
闻言，江开屿抬眼，低声说：“中午回去，我跟你说。”
宋作意知道他怕别人听见，他扒拉过一张纸来。
“写在这上面也可以。”
江开屿垂眸嗯了声，他拿过纸，开始写。
宋作意托着脸，瞧见开头的“宋”，他愣了愣，愣的这两秒内，纸上又出现了“作意”两个字。
宋作意之前隐隐猜过江开屿测的问题可能是关于他的，但见江开屿这么写出来，他又有点惊异。
他压制住眼底的兴奋，直勾勾地盯着那张纸，心里默念出来。
宋作意……今、上、午、还、用、我、叫、醒吗？
宋作意蹙眉，江开屿见他歪着头，又将纸摆正到宋作意眼前，好让他看得更清楚。
“你……”宋作意抓起那张纸，扫了好几眼，他扭头问江开屿：“你问的这个？”
“嗯，我看你黑眼圈太厉害了，想着你应该会睡很久。”
“可你不是还喊我了吗？”
“中午十二点喊的。”
“……”
说实话，宋作意怀疑十八岁江开屿是在逗他。
恍然想起江开屿跟他说过“我想过你的生日比我小，所以成年那天，我告诉我自己成年人不能喜欢未成年”，他又将嘴边那句“你是不是耍我玩”噎了回去。
十八岁江开屿的念头奇奇怪怪，似乎测上午要不要喊醒他，也不算什么。
学校的时间过得时快时慢，到了下午大课间，高庆常走进教室，让他们把桌上的书都收拾起来，走廊上的箱子也要搬到走廊或者一楼空教室里。
虽说他们现在是高二下学期，但其实已经开始了复习阶段，高一高二的书自然而然都带来了，堆得桌上桌洞地上满是，所以班上有大半的人都买了大箱子。
即使是大箱子，里面也都塞的满满当当。
一听到这儿，教室里的人都有点无精打采。
高庆常像是没什么眼力见儿，又安排了些倒霉蛋值日生，让他们打扫本班以及教学楼201的卫生，说完，他扬长而去。
倒霉蛋儿有宋作意一个，他把书都收拾完，跟另外几个倒霉蛋说了声，拿着扫把和拖把出了门。
走到201后门，他伸手去拧门把，没拧开。
宋作意又走到前门，依旧没拧开。
“门打不开吗？”
高庆常从办公室出来，看见问道。
宋作意嗯了声：“打不开。”
“不应该啊。”高庆常走过来，试探性地拧了拧，“教室前门是开着的。”
话音刚落，宋作意莫名顿悟，高庆常也反应过来，他拍了拍门：“谁在里面？把门打开！”
宋作意没想到他能又一次碰见高庆常抓早恋。
“二楼教室的监控是开着的，我回去一查就知道是谁，现在出来，我不重罚，赶紧把门打开。”
门内依旧没有动静，高庆常皱眉道：“你在这儿守着，我去教导主任那儿拿钥匙。”说着，他挪了挪步子，贴到一旁的墙壁上。
宋作意：“……”
高庆常在嘴唇间竖起手指，示意他别出声。
砰砰。
门突然响了两声。
宋作意还没垂眼，高庆常立马喊道：“赵成则！”
刚从门窗探出头的赵成则迅速都低下身去。
“我都看见你了！别躲了，赶紧出来！”
还是同一个人。
宋作意实在觉得他在这里不太合适，低声说道：“老师，我去厕所涮涮拖把。”
“去吧。”
宋作意放下扫把，拉着拖把转身去了厕所，走到楼梯拐角处，看到江开屿从楼梯走了下来。
见江开屿嘴动了动，宋作意赶紧示意他不要说话。
“怎么了？”江开屿无声问他。
宋作意往后看了眼还在拍门劝诫的高庆常。
他现在无比庆幸他昨天没拉江开屿进空教室。
否则，他能表演个当场去世。
“没什么。”
宋作意很少凑热闹，他知道江开屿也不爱看，况且这种场景未免对当事人太社死。
他拉着拖把走上楼梯，转移江开屿注意力：“你怎么下来了？”
“我想着来帮你打扫卫生。”江开屿伸手去够拖把，“拖把给我——”
“赵成则！”高庆常的大嗓门打断了江开屿的话，“把门打开！这个教室还要用作考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