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小群丧尸趴在防御网上,浑浊白瞳紧紧盯着离他们不远处正铆劲夯地基的彭瑾盛几人。
“裴总。”这时,处于警戒位的萧强骏探头,朝他打了声招呼。
裴项砚点头,走到防御网前,用匕首从网孔里插进丧尸眼窝。一道道闷响倒地后,尸体垒成了一小山。
“裴总,我来帮忙。”
和彭瑾盛搬走尸体,填埋清理一番,天色又暗几分。
擦擦额前的汗水与雨水,裴项砚跟他们挥挥手,继续遛自己的弯。
路过“儿童乐园”,他望了眼在灰暗雨中略显寂寥的滑滑梯、荡秋千,推开了防护栏门。
“吱呀”一声,坐在廊前正与梁旭风交谈的高勤,立即将注意力放在了门口。
“裴总!”高勤立刻站起了身。
“裴总。”梁旭风微笑。
裴项砚朝他们点点头,示意自己来看看孩子们。
“孩子们的情绪稳定很多了,正在向好发展。”高勤领着他,走过一间间独立客房。
为避免再出现突然尸变的惨剧,每个人无论大小,都有自己的一间房。当然,也因为旅游度假村最不缺的就是客房。
“每过一个小时,我都会进来看看。”高勤说着,眼下全是乌青,眼里却充斥着光。
“我希望他们能平平安安长大,这也是江浔所希望的。”
裴项砚看了她一眼,明白这些孩子已经成为高勤生活的全部。
忽然,他脚步一顿,深沉目光落在了其中一扇房门。
梁旭风霎时会意,握上门把手。冰系异能发动,寒霜迅击门锁开关,门“咔”地弹开。
门大敞的刹那,裴项砚一把捂住了高勤的眼睛,然而扑面而来的血腥味儿还是暴露了真相。
梁旭风不忍地阖了阖眼,每到这个时候,心脏都会像撕扯般的疼痛。
“没事,我能接受。”高勤拉下裴项砚的手,望向那满地狼藉。
地毯饱吮了血液,映出血淋淋的润色。一块块玻璃碎片簇拥在孩童瘦小的身下,隐约折射出血光。
又是一个精神错乱的孩子,短时间因生吞碎玻璃而亡。
“吊灯的玻璃怎么会掉下来...为什么还会出现意外......”高勤喃喃着,仰头望着那晶莹剔透的大面玻璃精巧镶嵌而成的高奢吊灯,眼神忽然开始涣散。
裴项砚皱眉,使用心灵冲击,猛地拍了一下她的肩膀。
高勤浑身一震,晃过神来,沉默着收拾起残局。
“这已经是第三个了。”梁旭风压低声音。
裴项砚抵达度假村后,就几乎整日陷入梦魇。差点被鹿鸣星咬死那日之后,虽然不再做梦,也结结实实在床上躺了一周才能下地。
他不认为孩子们的心理创伤能被轻易治愈,但属实没想到...能严重到自戕的地步。
一人一间房,这种等同于关禁闭的模式,无疑加重了他们的心理压力。
裴项砚思索半晌,做了个围拢的手势。
梁旭风很快了然,没有丝毫犹豫,将孩子们一个个汇聚在大厅。
十个,六七岁的小学生全然没有了从前的活泼与吵闹,他们神情麻木,眼神一个比一个空洞,与失去灵魂的空壳没有区别。
裴项砚释放着精神能量,一边安抚着他们实则在惊恐尖叫的精神体,一边变戏法般掏出个皮球。
‘我们来玩球吧。’
比起□□发声,显然精神交流更方便。此话一出,大半孩子灰蒙眼神逐渐变得清明。
一个孩子望着滚到自己眼前的卡通皮球许久,试探性地探出脚,踢了一下。
破冰之后,更多孩子加入其中,一场没有嬉闹声的足球赛拉开帷幕。
梁旭风望着那个乐意陪玩的Alpha,对他与日俱增的渴望一如极度渴望鲜活血肉的丧尸。与丧尸不同的是,他还清醒着。
“江浔说过,她很怕裴总,而你正好相反。”高勤话一顿,她毕竟是当事人清楚始末,只好叹了口气:“旭风你一定要分清楚啊。”
梁旭风回头看向高勤,眼神闪烁几下,终是没说什么。
这场儿童足球赛中,裴项砚的角色悄然变成了裁判。直到天黑,他宣布比赛结束,奖励了孩子们一人一块巧克力。
因一路跋涉躲避丧尸而习惯了闭紧嘴巴,这些一年级的小朋友们始终没有发声,但眼里多少有了点光。
‘再见。’
裴项砚挥挥手,挺直了腰身,身形逐渐融入夜色中。
听着风雨声,记忆闪回,裴项砚耳畔好似响起了系统的那声‘地球不爆炸,你死不放假,宇宙不重启,你绝不休息。啊,风里雨里,猝死等你’。
这么想着,一股强烈的酸涩感从心间抑不住蜿蜒流淌。
这人啊,一旦闲下来,就容易回忆过往。
‘系统,苟命什么时候会回来?’
【无权限告知】
‘他不会又骗我吧。’裴项砚笑着,笑容却愈发苦涩。
比起影神域中遥遥无期的未知道路,这段回家的路尤为的短。
别墅内的灯还亮着,是鹿鸣星留给他的。
轻轻打开门,一股浓郁的饭菜香扑来,惹得裴项砚的肚子咕噜一阵响动。
“你回来了?”本趴在桌上的鹿鸣星睁开眼,抬头笑吟吟看着他。
裴项砚抱歉一笑。
“来,坐吧。”鹿鸣星向他招手。
三菜一汤,酸辣土豆丝、醋熘白菜、苦瓜炒蛋、紫菜蛋花汤,外加葱油饼。菜是温热的,味道很好,裴项砚埋头就是猛吃。
葱油饼被Alpha大口咀嚼得脆响,看得鹿鸣星眉眼愈发柔和。
“裴项砚,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突如其来的问声,令裴项砚大快朵颐干饭的动作顿住。
气氛冷了几秒。
裴项砚继续咀嚼,待咽下后,才缓缓抬眸看向自己的爱人。
而后,他重重点头,就像郑重承诺了什么般坚定。
鹿鸣星漆黑深邃的眼睛迅速被一层薄雾笼罩,透过泪膜,他无法看不清裴项砚的模样。
“嗤、嗤嗤。”
突兀笑声打破了静默,似自嘲,又似释然,复杂又苦涩的滋味。随之而来的,是一颗颗豆大的泪,从他眼眶边沿扑簌簌掉落。
裴项砚味蕾回味着苦瓜的味道,没了炒蛋中和,特别的苦。
“裴项砚,我装得像不像?”鹿鸣星灿烂笑脸上挂着泪,行行泪痕触目惊心,犹如毁了整张素描画的条条裂痕。
老裴长长叹了一口气,将自己的玫瑰摘下,别在了西装胸口前。
他从背后抱住自己情绪濒临崩溃的爱人,窝在沙发一角。
他紧紧抱着他,无论怀中人如何挣扎、歇斯底里咆哮,始终紧拥着对方。
随着时间流逝,鹿鸣星放弃了挣扎,如同一头濒死的小鹿斜倚在明静水塘边。
裴项砚任由他宣泄那些情绪,等待着,直到这一刻,他松开对他的桎梏,从正面拥抱住他。宽阔的怀抱,完全将鹿鸣星温柔包裹。
怀中人终是失声痛哭,紧紧抱住这个给了自己全部的温暖存在。
这个存在仿佛在说,‘瞧,无论你是什么样子,我都不会不要你。’
裴项砚不会抛下鹿鸣星的。
他在用这个被自己啃得无法言语的躯壳,用心表达着自己的心意。
“对不起,裴项砚。”
鹿鸣星觉得自己就不该重生,他不该扰乱裴项砚原本平静的一生。
裴项砚低头吻在鹿鸣星的额头,继而勾头与之蹭蹭鼻尖。
鹿鸣星眨眨眼,掩去满目遗憾,急切吻向男人的唇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