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裴也没想过,自己还有挖坟的时候。
几锹下去试试手感,开始埋头苦干。在意识到大概率没有棺材后,动作更轻几分。再到最后,直接上手扒开松散污泥。
直至露出一具尸体,像一块化不开的冰。
并非预想中的骸骨,是一副完整的皮囊。
裴项砚几个深呼吸,不自知颤抖了手,温吞拭去那些污秽,显出那张备受造物主偏爱的惨白面庞。
酸涩感直冲鼻腔,裴项砚下意识移开视线,控制不住逃避,他无法接受这结果。
即使是在鹿鸣星的神域内。
霎时间,男人脑海中闪过无数念头,最终归于平静。
思想难以改变,阴影难以释怀。
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目光落回这张紧闭双眼的脸上,裴项砚嘴唇动了动,最终只剩一声叹息。
他将尸体搂进怀里,就静静坐在坟中。
像是想了许多,又像是什么也没去想。
不知逝去几时,裴项砚将尸体轻柔放平,沉默着去挖别的墓。
第二个坟墓,是空坟。
第三个坟墓,先后挖出了残肢断臂,最后拼成还算完整的人来。擦净头颅,裴项砚眼神凝实。
是鹿鸣星。
第四个坟墓,是一具炸得血肉模糊的尸体,看不清面容。但裴项砚的直觉告诉他,这是鹿鸣星。
第五个坟墓,是一具伤痕累累,甚而露出白骨的尸体。仍是鹿鸣星。
......
就这样,裴项砚从最初的震惊、错愕,逐渐变得麻木,头脑混沌。
他都忘了,挖出了多少尸体,鹿鸣星的尸体。
或许世上真有永恒,在无数宇宙空间里,总有鹿鸣星还活着。相对的,他也在不断死去。
以不同的方式逝去,不同的形态存活。
......意识到自己的SAN值在狂掉,裴项砚闭眼揉揉太阳穴,明白不能再久待了。
他暂且不管什么入土为安,就让月光洒在这一具具尸首上,倾听并不存在的风声。
强忍头疼,裴项砚拭去这尸体面部的泥土。
‘好美的女人。’
鹿鸣星的面容与她竟有七八分相似。
她脸上残有温柔笑容,双臂怀抱,像是在哄抱自己的孩子。
“她是...你的母亲吗?”
裴项砚喃喃,视野也在下一秒遁入黑暗。
*
雪停后,烈阳照射在世界的每一个角落,迎来前所未有的雪融时刻。
原本达到成年人腰际的积雪在快速融化,瓦檐淌下股股雪水,哗哗浇在地面,仿若持续下着大雨。
一号基地不幸遭遇重大伤亡,源源不断的伤者被紧急送往中心医院,夸张到流水线一般。
“医生!医生!快救救我兄弟!城墙突然倒了!还压着好多人哪!”
“医生!!救命救命啊!”
林酒没空理会满脸惶恐的人们,有条不紊进行着各项急救工作。
末世不给人备考时间,自林酒用异能阴差阳错成功救下第一个人,就只有在一次次血泪实践中积累经验。
“医生!医生...我儿子被咬了!怎么办怎么办!”
倏地,一道哀鸣,令满头大汗的林酒脑袋嗡了一下。
“什么?!被咬了?”站在侧门例行检查的守卫如临大敌,皱眉喝道:“不能进去,他随时可能会尸变!尽快把他控制住!”
“不!不!求求你们,让我们看看医生,看看医生...不会的——”这位Omega家长显然临近崩溃边缘,嘴唇哆嗦着:“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雪地里怎么会突然冒出丧尸来,怎么会?
“绑起来,带他去隔离。”领头守卫军向手下吩咐。
“不!让我们看医生吧!”
正在拉扯间,林酒奔过来,厉声道:“快让我看看!”
“这...”守卫军们面面相觑,一时无法拒绝首领未婚夫的要求。
一眼就锁定了男孩被咬伤的腰腹处,林酒呼吸一窒。
因为那咬伤极深,肚破肠流,捂都捂不住。再看这七八岁大的孩子已陷入昏迷,嘴唇发白,出气多进气少。
林酒最怕的就是这种情况,因为连截断肢体的赌命机会都没了。
被丧尸咬到,一旦伤及大动脉、躯干,基本是无力回天了。
“医生!医生!求求他,救救我儿子!求求你...”
面对泪流满面,极力哀求的大人,林酒深感无力,却也只能摇头。
“抱歉。”
话音刚落,猝然睁开浊白眼瞳的男孩嘶吼一声,就要扑咬离自己最近的小爸喉咙。
“小心!”
“嘭!”
保持警惕的守卫军当机立断开枪,直接爆开了丧尸化男孩的头颅。
“啊——”
惨叫在下一刹爆发,凄厉哀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