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百年,说快也快,如今我再也不需要他回来帮我出气了。”
温榭摆弄着床边几个看上去像是逗小孩的物件,话间满是自嘲。
萧煜临也曾无数次幻想过他幼时的样子,但如今亲耳听他说出来,仍感到难过。
没什么话好说的,他只紧紧攥住温榭的手,捂热他发凉的指尖。
“你母亲……她是个怎样的人?”
“不好说。外界都说她凛然、不苟言笑,但在我记忆里,她却是笑着的时候最多,很温柔。”
“我猜也是。从前听说瑛夏神女的事迹,只觉钦佩。她是当之无愧的神女。”
温榭不擅长待在这种沉重的气氛里,主动笑道:“若是她还在,你倒还能喊一声母亲……”
“帝君!”
乌歧从外匆匆赶来,神色显得慌乱:“出事了!南边突然出现了一片奇怪的东西,凡是触到它的非死即伤!只是那物属下实在是从未见过,不知如何处理。”
温榭表情没变,淡声吩咐:“知道了,你先下去疏散族人,其他地方再出现此情况立即汇报给我。”
萧煜临抓着他的手一起站起来,轻轻告诉他:“嗯。结束以后,我们见去祭祭‘母亲’,再回魔域,也见一见母亲。”
南方的情况称得上紧急,比两人当初在那小镇上见到的要大上数倍。
“虽然不知道这个诘错是怎么复生的,”温榭眼神凌厉,灵力化作一条长绫缠着异境的边缘将其堪堪往后一扯,“不过他如今给我这样大一个下马威,看来是准备好要打一场恶仗了。”
他不让萧煜临靠近,生怕他一个不留神被异境误伤。
即使知道这东西对他没有作用,萧煜临还是忍不住担心,总下意识想帮忙。
过了一会,事态终于被扭转到可控制范围之内,两人松了口气,却没想到这仅仅只是个开始:玄梓早早来妖族等着,与乌歧交涉了下,发现情况差不多后便开始一起翻找古籍,看能否查出帮得上忙的线索。
毕竟光靠温榭一人,力量是远远不够的。
“神界情况要好些,檀蛟刚给我传了讯,”温榭表情疲惫,“估计是离得近,诘错不敢下太狠的手。”
他这几天连连奔走两域控制异境,萧煜临眼看着,却帮不上什么忙,不免心里着急:“这样下去不是办法,看来仙界还是要走一趟。”
温榭点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明日就动身吧,看他究竟想怎样。”
“我和你一起。”
“你去做什么?诘错那么危险,他还有异……”
话说一半,他才后知后觉地想起,如今六界何处不危险呢?放萧煜临一人在下界,他也不放心,还是一起走的好。
遂没再多说,只揉揉眉心应了声好。
得亏诘错还没有疯到把人族也牵扯进来的地步,否则他可就真的是分身乏术了。
翌日一早,两人从妖族出发,一路上顺利得不像话,像是有人刻意为他们开道一般。
至仙界大门外,两守卫跪地行礼,一仙使引着他们进去:“妖帝、魔尊来得迟,诘错上仙已等候多时了。”
温榭与萧煜临对视一眼,:看来诘错已经掌握住整个仙族了。并且他并没打算隐藏自己的身份。
路程不远,没一会儿三人便停了下来。
“此处乃迎客重地,小仙身份低微不便进去,二位请。”
仙使停下来,立在一侧,朝着面前大门的方向躬身。
温榭垂眸看他,道了声“多谢”,然后阔步与萧煜临推开门迈了进去。
殿中,诘错坐在正厅,见两人进来后微微一笑,说:“终于来了。舅舅可是等了你好久。只是没料到魔尊竟也一道过来了。早早听阿云说你们二人关系非同一般只是没想到……”
“别这么多废话,”温榭不耐烦地打断他,“直接说正事吧。”
诘错被打断,似乎有些不悦,不过这几百年的黑暗和寂寞,与这点小小的无礼比起来,后者就显得太微不足道了。
于是他耸了耸肩:“好吧。那么小榭你想知道什么呢?”
温榭眼睛一眯:“你在妖界、魔域放出的那些鬼东西,究竟是什么?”
“异境?——我记得你们好像是这么称呼它的。它是个什么我想你该很清楚了。我的杀招?算吗,总之对六界众生来说恐怖又无法与它抗衡就对了。”
“那为什么它对我无效?”
诘错唇边的笑容敛了几分:“那是因为你体内流着一部分与我相似的血。异境乃是我从我与阿姐诞生的始尘中炼成的至宝。当初为了它,我几度走火入魔,魂出七窍。我与阿姐同自始尘里出来,这异境不仅对我、对你无效,对她、对你哥哥也是一样。这么说,你明白了么吗?”
原先的猜想被证实,温榭暗自松了一口气,随后又重新看向他:“那你在下界布下异境,害得这么多无辜之人陨命,又是为了什么?”
“自然是,”诘错一字一顿道,“为了成为六界的主人。”
话音刚落,萧煜临几乎是瞬间察觉到了温榭的杀意,下意识错开一步侧挡在两人之间,厉声开口:“六界如今万民安和,你身为上仙,反而要挑起争端带来生灵涂炭么!”
“生灵涂炭?”诘错嗤笑一声,“若六界统统尽早依附于我,我便会适可而止,何来生灵涂炭一说?”
顿了一会,他又摇摇头:“罢了,多说无益。今日我只问你二人,可愿意归于我座下,与我一道管理六界?”
“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温榭情绪平稳下来,盯着他的眼睛不错过任何一丝变化:“你,是如何复生的?”
诘错料到他会问这个问题,神色忽变,染上了一丝阴翳和疯狂:“说来,还要感谢阿姐的献身之恩。”
“多亏了她一次又一次把灵息传输给我,才得以让我抓住机会,从异境里脱身而把她留在那个鬼地方,你看小榭,她……”
他话还没说完,十八尉已如迅雷般闪过,冷冽的剑风带走了他半条胳膊。
温榭的脸色前所未有的难看,恨意和怒火甚至让他说不出话来。
他出剑直击诘错而来,速度快到其他人来不及反应。
诘错被他这凶狠的砍法逼得不得已从座上退下,频频闪身,这才避免了被温榭钉在尊座上。
“小榭,你当真要杀我么,这条命可是你母亲以身换来的。”他盯着臂上那道没有血的伤口,冷声道。
萧煜临看出他是有意要挑起温榭的怒火,拔出沉晁猛劈过去后瞬移至温榭身旁,拉住他:“冷静,别着了他的道了。”
温榭心中早知他的意图,刚才不过是下意识地反应,这会被萧煜临拉住,便定了定心神。
诘错没想过这两人出招一个比一个凶狠,沉晁无死角的攻击逐渐让他有些狼狈。
于是他忽然立住不跑了,口中念诀。
霎时,死气从四面八方压下来,温榭心中一沉,反手拽住萧煜临闪出大殿。
异境紧接着盖下来,辉煌的大殿瞬间被吞没,只余下一个巨大的、黑压压的洞口。
诘错缓步从烟尘中走出来,勾起一抹残忍的笑:“跑什么?不是巴不得与我近身相搏吗?”
温榭嫌恶地后退一步:“只会使这种恶心的手段,你也配与我近身相搏?”
话错不怒反笑,抬手逗弄似的在两人身边释放一片又一片异境的通道:“我知你不怕这东西,可魔尊就不一样了吧?亲眼看着至交在自己眼前被化成粉末,小榭,你会不会从此就害怕了?”
他说的没错,萧煜临的确对这东西没有任何办法,除了躲开以外什么也无能为力。
温榭不受控制地分心,手握十八尉重新移至诘错身旁,剑风擦着他耳鬓掠过:“他若被异境伤到,我定让你这一次是真真正正地死过去!”
诘错身手不敌他,没过几招便落了下风,喘着气笑道:“是吗?那我不妨就试试!”
异境分布的区域越来越大,萧煜临尽力找可以避过的地方,好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可温榭还是恍神了。
诘错捕捉到这一瞬,灵息化作一柄长剑朝他释放。
温榭咬牙闪开,却还是被强大的灵流弹至数米。
“你带着把柄来,如何还能心无旁鹭地同我对抗?”
诘错立在两人对面,看萧煜临冷着脸朝温榭走过来,毫不留情地继续开启异境的通道:“顺从,臣服,或者死。留给你们决择的时间可并不太多。”
温榭捂住心口,望着活动范围渐小的萧煜临暗骂一声,十八尉应声而起,直直奔着诘错而去,诘错生挨了这一剑反而笑得更加放肆:“着急了吗?没关系,待会儿亲眼看着他死掉,你还会更着急的。”
萧煜临很快与温榭汇到一起,拧着眉头:“先回去吧,再晚些怕是难以脱身。”
温榭也有此意,诘错就算再该死,也不能拿命跟他赌。
“想走?怕是晚了点。”
温榭连头也没回,拉着萧煜临退至仙界大门处时,冷不防被一团鬼气挡了去路。
“何必今日来冒这个险,”韩虽辞叹了口气,“在下界管好妖族不行么?”
他果然是个叛徒!
温榭眸光渐寒,拎着十八尉直指他心口:“滚开。叛徒没资格挡我去路。”
韩虽辞没与他多言,一副并不打算解释什么的样子,提剑便上:“那你忍忍吧。主上的命令,我违抗不得。”
萧煜临知道温榭刚让诘错伤到了,这会不欲再让他动手,奈何温榭心中郁气太盛,实在需要个“沙包”泄火。
韩虽辞也没给自己留余地,动得都是杀招,几次都让萧煜临挡了回去,他的动作却越打越生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