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汉的话让明珺久久回不过来神。

煞星？谁？萧乌么？

一种格外荒诞的感觉从明珺心里升起，他几乎以为这是一个逗人发笑的笑话，然而，方才守卫与萧乌说话时的神色再度于他脑海中浮现。

冰冷的眼神。冰冷的态度。先前所发生的一幕幕忽而在明珺脑中再清晰不过，明珺唇边的弧度慢慢落了下去，他意识到大汉说的话是真的。

至少这里的人都是这么以为的。

明珺抿了下唇，莫名的怒火忽然席卷了他的理智，明珺对大汉的态度肉眼可见地变得冷淡，他轻轻推开了大汉拦住他的手，问道：“哦？看来你和那位公子是老相识？”

说着，明珺脸上带笑，笑意却未达眼底。

大汉闻言止不住摇头：“这怎么可能？”

都说是煞星了。哪个正常人敢凑到煞星身边？

“既然不熟，那为何你能轻易断言萧兄就是煞星？”

明珺眸光微渐沉了下去，怒火让他同大汉说话的态度难免变得有些咄咄逼人。

大汉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明珺对萧乌别样的亲昵，他一愣，随即脸色也变得不大好看。

“怎么，你同那煞星认识？”

“行了，算我多嘴。”大汉冷哼一声，把先前收下的金珠又抛还给明珺。

“你这珠子我可不敢收，你这般维护那煞星，只怕你自己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说罢，似是觉得晦气般，大汉露出嫌恶的神色，他怒冲冲地转身离去。

明珺生平第一次这么被人指着鼻子骂，但他全然没把大汉的话语放在心上。比起大汉的恶言恶语，明珺更在意萧乌。他朝萧乌的方向望去。

萧乌方才远远瞧见了明珺和大汉的争执，尽管两人说话的声音不算大，但萧乌听觉比常人灵敏得多，他多多少少仍是听见了一些…不大好的话。

况且就算听不见，萧乌也知道大汉会对明珺说什么…萧乌似乎亿起了某些不太愉快的过往，他如鸦羽似的眼帘颤了颤，而后微微垂下。萧乌敛去眼中的神色，同时也悄然避开了明珺朝他望过来的目光。

明珺察觉到了萧乌对自己的躲闪，他眼皮一跳，牙一咬，一时竟觉得牙痒得厉害，他沉着脸，快步正要上前，可恰好正在此时，先前进入诛妖司内禀报消息的守卫再度出现。

一位身着锦衣，看上去在诛妖司内有一定地位的老者快走在守卫前边。老者神色阴沉，似山雨欲来，他刚一跨出门槛，眼皮便往上一掀，一双如鹰般锐利的眼好似要将萧乌钉在原地。

“…你还知道回来。”

老者的目光上上下下审视着萧乌，他一开口，便叫人心忍不住一跳。萧乌只是回来得晚了些，可老者话里话外却像是在问责。

萧乌似乎早就预料到了老者的反应，他嗤笑一声道：“不回来我还能去哪？反正我又跑不了。”

萧乌的话让老者想起了什么，他微微眯起眼睛，目光从萧乌脸上偏离了几分，似是看向萧乌身上另一个地方，半晌，老者的眉头逐渐松开，他意味深长地说：“…你还记得便好。”

明珺不懂这两人在打什么哑迷，但他看得出来，老者对萧乌的态度并不友善，他并不满意萧乌的“晚归”。

“抱歉，萧兄是因为我…”

明珺想为萧乌辩解两句，可他的话还没说完，便被老者打断了。

“怎么，你认识？”

只一眼，老者的目光就从明珺身上收回，明明出声的人是明珺，可他问的人、瞧的人却是萧乌。

明珺乍一眼看上去，叫人觉得是个貌美的女子，除此之外，平平无奇。

“…从妖邪手里救下来的人。”萧乌没否认认识明珺，但他表露出来的态度，却让人觉得他和明珺根本不熟。

老者没再开口，显然相信了萧乌的说辞，他居高临下瞥了眼萧乌，转过身道：“随我来吧。”

“……”

萧乌垂眸，跟上了老者，与明珺擦肩而过。

明珺下意识也要跟上去，但一旁的守卫却立刻将他拦下：“闲杂人等不得擅入诛妖司！”

说罢，守卫又瞧了明珺一眼，他将明珺认作是女郎，因而厉喝过后语气又迅速温和了几分，他劝明珺：“小姑娘，既然运气好，捡了条命回来，就赶紧回家去吧，免得你家人放心不下。”

守卫没想到明珺是从海云城，千里迢迢跟着萧乌来到京都的。

“我知你是想报答救命之恩，但方才那人…你还是别同他有太多牵扯为好。”

守卫口中说出来的话与大汉大差不差。

听着这样的话，明珺心中倍感不快，可守卫对他的态度还算友善，他也不好指着人家的鼻子骂。

明珺的目光越过守卫，瞪向萧乌离自己越来越远的背影。明珺心中有气，却不仅仅是气萧乌装作不认识他，还临时抛下他…虽然这些也挺值得他生气的。

明珺与萧乌同行了近一月，这时间虽不长，但也不短。明珺自认自己对萧乌还是有几分了解这，这人绝不可能是这诛妖司内人人所说的模样…可他为什么，不为自己辩解呢？哪怕一句。

明珺想为他说话也被他打断了。他分明是不想让他人以为明珺同他有牵扯！从大汉方才的表现来看，一旦被认作是与萧乌有关之人，便也会被他人所厌恶。

萧乌应当察觉到了明珺的目光，可他却没有要回头的意思。

明珺只好愤愤转身，暂且从诛妖司前离开，他心里郁闷得厉害，无论是守卫，还是前不久的大汉，说出来的话都叫他极其不快。

靠近萧乌就会倒霉？

可明珺和萧乌同行了近一个月，也没见有什么倒霉事从天而降。

明珺还觉得有不少好事发生呢！他低头瞧着地上，只觉得路边一块小石子碍眼极了，他伸脚用力踢了下石子，石子滚了数下，停住了，明珺遂又继续上前…直至身后的诛妖司渐渐瞧不见了，明珺从才将手伸进袖子里，掏了掏。

他掏出一张皱巴巴的小纸条来。

那是刚刚擦肩而过时萧乌递给他的。

明珺展开纸条，眼睛粗略将内容扫了下。

纸条上歪歪扭扭地写着几行字。

…萧兄的字，真别致。短短几句话，明珺却在里面看见了数个写错的字，他嘴角抽了抽，不算明媚的心情忽然因为眼前的纸条有了一丝好转。

萧乌将明珺带来京都，便要对他负起责任来。

他总不能放明珺一个人孤零零在这陌生的地方呆着。

许是早已料到了今日这一遭，萧乌便提前写下这张小纸条，他让明珺去寻一个人，说那人会收留他，又说明珺若是想学些捉妖的术法，那人也会教他。

最后，萧乌说，等自己能从诛妖司里出来时，就来找明珺。

盯着纸条上歪歪扭扭的墨字看了又看，明珺眯眼将纸条收入袖中。

萧乌为明珺将一切都安排得很好。

只可惜…等？过去十几年的人生里，明珺早就把耐心耗完了。眼珠子骨碌碌转了转，明珺很快便计上心头。

萧乌的安排，明珺一个字都不想遵守。谁叫…明珺轻哼了一声，他想，谁叫萧乌假装同他不熟呢？

既然不熟，他又为何要听从萧乌的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