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拨出后响了很久，陈谨紧盯着屏幕上的【正在呼叫】，生怕错过半秒，只是可惜一阵响铃后电话还是没能接通。

拨号结束后自动退到了首页，陈谨看着显目的【2：25】，默默按灭了屏幕。

太晚了，林延没接到是正常的，今晚没能回来，也可能只是因为下班太晚了，他妈妈说的对，只因为自己的原因，就来林延来回折腾是不对的。

陈谨失神躺在床上，枕间细嗅还能闻到林延信息素的味道，昨晚他们还一起躺在这张床上，现在却因为他的不谨慎，再度沉默寡言起来。

这种独守空房等天明的滋味不好受，更别说他还有错在身，这后半夜他脑子里反反复复自我询问的都是为什么。

为什么要带着一身味去见林延？

为什么要冲动行事单刀赴会？

为什么蠢到每每中套？

为什么不听别人的劝解一意孤行？

仅是一张机场的照片就惹得他和林延冷战了一整天，这次餐厅里拍到照片不知道能夸大到哪种程度，这要是搬到林延面前，他们日子还过不过了？

陈谨越想越觉得后怕，翻来覆去滚了一整夜，天蒙蒙亮才昏昏沉沉睡去。

这一觉睡的很不安稳，没到十点就胀着脑袋迷糊醒来了。

他雾蒙蒙睁开眼，环视周围，还有种时间倒流的不真实感，就像是还在高中那会儿，为了一两道难题奋战了整夜，简单眯了两三个小时就又要强撑着去学校。

不过时间哪能倒流呢？

他弯起手腕看了眼时间，活动了下双臂伸了个懒腰，手臂才抬起一半，嘴角就不受控制地“嘶”了一声。

许是昨天用力过度的缘故，两只胳膊酸痛的难以使力，只扯了条搭在椅背上薄毯披在身上，就踩着拖鞋出了卧室门。

餐厅桌上罩了个盘子，盘子上贴了张黄色的便签纸。

陈谨走过去撕了下来，拿起一看，是妈妈的字迹。

【买了你喜欢的面包，锅里有粥，热热再喝】

还是做孩子好，不愁吃穿，不愁人情。

陈谨按着叮嘱热好了饭，一个人坐在桌边细嚼慢咽起来，饭吃到一半，手表里响起了来电提示。

这个点打来，难不成是林延回电话了？

陈谨赶忙咽下嘴里的面包，侧过手腕点了接通。

“喂，监控里看到你醒了，吃完饭记得把洗衣机里的衣服晒了，小林的衣服我给装到袋子里了，你去见他的时候记得一起带过去。”妈妈的声音传了过来，虽然不是期待的那个，但也足够安心了。

“妈，你怎么知道……”他没说过今天要去见林延。

“今天外面冷，记得多穿点，晚上回来吃饭，你哥也要回来的，小林忙的话就别拽他回来了，我听老杨说最近研究所新开了好几个课题，小林才恢复工作，要多表现一点的。”

“我知道了，妈。”陈谨歪着脑袋贴在手腕上，说罢又咬了口面包。

“回来路上去买只板鸭，你妈昨晚说想吃，对了，她还让你换件不常穿的去，遮严实点，别被认出来。”

“嗯。”陈谨端起碗就着粥把面包吞了下去，得到了家里的允许，动作都麻利了起来。

家务活这些，他大小做的就多，从擦桌子洗碗，到换衣服晒衣服，统共连五分钟都没用，临出门前还特地对着镜子正反面打量了一番，确定伪装好后，才难掩兴奋地开了门。

这一路上没有手机，他总觉得车开的很慢，不过这种驶向目的地的感觉还是很不错的，除了下车前开盖扫码有些尴尬外。

陈谨拎着衣服上了楼，才踏上台阶就意识到了不对。

他是带了钥匙，但带的是妈妈家的钥匙，今天是周二，林延中午不回来吃。

现在给林延打电话，肯定也是接不到的，本着来都来了的心理，陈谨还是慢步上了楼。

林延的公寓在三楼，陈谨走到二楼拐角时，就听见了楼上有争吵声。

公寓一层有两户，林延对面那户他没见过，不过按着分配来看，应该也是学校里的职工，这个点在家，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事。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没心思多管，也就埋头往上走了。随着声音越来越近，陈谨才意识到这争吵的来源不是别处。

“你到底在纠结什么！你有什么好不满意的！”

听到这个尖锐的女声，陈谨起初还有些陌生，反应过来是谁后，心跳都慢了半拍。

他不敢赌林母知不知道徐清的事，只能趴在门口偷听起来。

“妈，我很忙，我要去上班。”林延声音不大，语调依旧平缓。

“你一个Omega能有什么可忙的？结婚之前我怎么跟你说的？要懂事听话顾家！就凭你的条件，能找到这样的家庭已经很好了，你有什么不满意的？”

“发生了这种事，你以为就跟你没有关系吗？你要是做的够好，能给别人趁虚而入的机会吗？再说了陈谨又没跟你提什么，你就不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把日子好好过下吗？”

坏了，这是已经知道了，陈谨的心瞬间被提到了嗓子眼，扶着门框的手已经抬了起来。

“我本来就没打算跟他好好过。”

“我不喜欢他，也不想结婚，更不想管他的事，他爱和谁过和谁过，跟我有什么关系？”

一声清脆的玻璃碎裂声传了出来，陈谨悬在门板上的手又放了下来，本想挪开脚步后退，却觉得浑身冷的可怕，双腿更像是灌了铅似的沉重。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你想怎么样！”

“我接了项目，过段时间出国，到时候我会和他离婚，剩下的你别管了。”

“你！你！你！你是不是疯了？你离婚让我怎么活？你知不知道村里人都怎么看我？林延你有没有一点良心！”林母的咆哮声格外刺耳，可比起林延冷冰冰的一句话，这样的咆哮倒是更有温度些。

“我会定期给你打钱，离婚的事，你不说也不会有人知道，我已经让步了。”

“你这话什么意思？是妈妈要害你吗？我让你结婚是害你吗？林延我辛辛苦苦养你长大，你就是这么看我的？”

“我听你的话不惹爸爸不高兴，我听你的话随便找个alpha结婚，妈你现在要我做什么？”

林延话音一落，林母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就溢满了整个楼道。

陈谨不记得自己是怎么下来的了，好像踩空了几节楼梯拌了一跤，手上的袋子不知道勾到哪里划破了条缝，冷风一吹，他总觉得脸上潮乎乎的。

他要去做什么来着？

哦对了，买板鸭。

这附近的板鸭店都不好吃，城西有家老店味道还不错。

时间还早，他可以坐公交过去，小妈说不能被发现，那他得找个后排坐着。

从这儿到城西坐公交要将近三个小时，中途还得换乘两次，先前跑A大偶遇那会儿，他经常跑这条线，不过当时坐的是地铁，公交的话赶不上饭点。

整个C市其实挺大的，哪怕离了市中心也很繁华，他记得之前某人提过要坐公交环游全市，就是可惜当时课业重，没有时间实现，今天也算是弥补了。

等他优哉游哉晃到板鸭店买好板鸭，时间已经到了下午三点了，算着时间坐公交回去，天都得黑了，挤地铁被认出来的可能性太大，思来想去他最后选择了打车。

事实证明打车是个明智的选择，因为他才和司机报完目的地，小妈的电话就打来了。

“你买个鸭子能跨一个市？怎么还坐的公交车？”小妈诧异问道。

到底是儿童手表，想来是定位出了安全区报警了，才惊动了小妈。

“心情不好就回家睡觉，在外面瞎逛什么。”

“没有，这儿的鸭子好吃，地铁人太多了，出租贵。”陈谨挨个把问题答了一遍，垂头看着手表，吐不出更多话来。

“检测到孩子心情低落，孩子现在正在乘车。”小妈一板一眼对着听筒朗读道。

“呵，还挺智能，预计你跟你哥差不多时间到。”小妈点评道。

“你给我哥也买了？”

“没有啊，他手机发的定位，行了不说了，你注意隐私噢，别被拍到惹麻烦。”小妈简单叮嘱了两句就挂了电话。

陈谨抱着怀里的衣服，靠在车窗边，看着逐渐热闹的街道，心却热不起来。

林延的话对他冲击力太大了，他一时半会儿没能消化过来，现如今隔了段时间，他才后知后觉品出味儿来。

要说是那句话超出他的预料了呢，其实也没有，自打一开始他心里就清楚林延为什么会和他结婚，至于感情呢，他也是接受的，虽然说是两个人的事，但是还是得尽人事听天命，他已经努力过了，也问心无愧了，至于林延怎么回应，那就是他的本分了。

说不失落那是假的，做事嘛，总有成功和失败，林延说不喜欢他，那也就只是失败了而已，他现在的沮丧也不能叫做颓废，失败嘛，总要有时间消化过渡，他只是需要一点时间来调整自己罢了。

年关将近，还有好一些事要忙呢，年后《晴夏》上映，他也得提前做好准备，还有他的毕业论文也得提上日程了，这么一看，留给他无所事事的时间是真的不多了。

冬天天黑的格外早些，他到市中那会儿就看不见太阳了，现下小区里家家户户都亮起了光，他一路望下来，真有种万家灯火的感慨。

等他到了楼底的时候，看见了自己司机的车停在楼下，想来是他慢了一步，比哥哥要晚到一会儿了。

陈谨一手拎着板鸭，一手提着衣服，站到自己门口，还没划开指纹锁，门就被从里打开了。

暖色光线顺着门缝打在他脸上，狭窄的细线在脚底支出一块三角，绵绵延延拖在身后拉的很长，比声音先传出来的是饭菜香，明媚灯光下是母亲厨房的匆忙。

“回来了，小灼把鸭子拿进来，小谨去洗个手，一会儿开饭了。”小妈靠在橱柜旁探出头，对着门口的哥俩言语道。

“知道了妈，先去洗手，妈烧了糖醋排骨，你爱吃的。”陈灼从他手里接过板鸭，拍了拍他的后背，垂手把门关上了。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