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厮苍术正伺候庾秉淳从床上爬起来,刚转过身来,两人看见站在门口的吉祥和庾三娘。
庾秉淳一愣,望着庾三娘,空洞的眼睛里多了些许神采。
庾三娘目光下移,落在庾秉淳的跛脚上。
在来之前,她便打听过了,庾秉淳在赶回鄢陵的路上,遇到洪流,被洪流中的石块砸断了腿。
前世庾秉淳被陶姨娘派人砸断腿,成了一个跛子,没想到,这一世,庾秉淳依旧逃不过跛脚的命运。
庾三娘走进房间,取下斗篷,在椅子上安静地坐着。
庾秉淳身子晃了晃,惨然一笑,一跛一跛地走向椅子,“苍术,端茶来。”
“是,主子。”苍术从震惊中醒过神来,抹了把眼泪,匆匆给庾三娘行了礼,转身去了小厨房。
姐弟相坐无言。
一柱香的时间后,吉祥觑了庾三娘一眼,将手中的包裹放在桌上,转身出了屋。
屋子里沉寂下来。
“阿姐,”庾秉淳张了张嘴,语气干涩,“你来了。”
庾三娘不置可否,拆开桌上的包裹,拿出几个香囊,递给庾秉淳,“这是姨娘给你做的,她始终是惦记着你的……”
绣着青竹的素色香囊,清雅至极。
庾秉淳手不住地颤抖着,许久后,才伸手接过香囊,眼泪滚落下来,庾秉淳哽咽道:“……姨娘临死,我没能赶回去见一眼……阿姐,我对不起她!”
闻言,庾三娘顿时热泪盈眶,闭上眼,庾三娘叹了口气,“她从来没有怪过你。”
“阿姐,”庾秉淳从椅子上滑落,伏在庾三娘膝头,泪水止不住地流下,“我不该离开娘,离开你。”
庾三娘深深地吸了口气,仰头,望着头顶上朴素的房梁,轻轻地,一下一下地抚着庾秉淳的发髻,庾三娘呢喃道:“……她不会怪你的,我也从来没怪过你。”
庾秉淳失声痛哭。
站在门外的褚玄机听到这里,擦了擦眼角,本欲转身离去,突然觉得一阵眩晕。
一旁的白犀忙伸手扶住她,“玄机夫人!”
褚玄机挥了挥手,正要说一句‘无碍’,眼前一黑,晕厥过去。
屋子里庾三娘和庾秉淳听到白犀的声音,面上一惊,两人忙收了情绪走出来,吉祥和苍术也从厨房里出来,围了过去。
庾三娘快步走到褚玄机身边。
见褚玄机紧紧地闭着眼,庾三娘揭开褚玄机的眼皮,看了一眼,脸色凝重地解开系在腰间的药包,给她把脉扎针。
白犀看了眼庾三娘,狠狠地自扇了一巴掌,咬着唇泪盈于睫。
“小姐,"心里的愧疚排山倒海几乎将白犀淹没,“都怪奴婢……奴婢没有照顾好玄机夫人。”
白犀抽泣道。
庾三娘在褚玄机十指指尖扎了口,仅仅放出一点点毒血,毒在褚玄机体内流出来,片刻的功夫,褚玄机浑身发紫。
庾三娘脸色难看,抬眸看着白犀,沉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昨日还好好的……”
昨日,暗卫还向她禀告,褚玄机一切安好,怎么今日,一转眼,褚玄机便中了剧毒?
是啊,昨日,玄机夫人还好好的!
电闪石光间,白犀突然想到今起清晨,异常殷勤的徐灵素,白犀惊道:"小姐!是徐灵素!徐灵素给夫人下毒!”
徐灵素?!
庾三娘猛地抬起头来,目光如电,“是她?!”
“白犀留下来照顾秉淳少爷,吉祥和苍术扶夫人上车……送我去徐府!”
白犀被庾三娘犀利的目光扫到,心下一颤,回过神来忙应了‘是’。
庾三娘带走褚玄机。
庾秉淳扶着门框发呆,呆了片刻,他突然想起什么,从怀里掏出巳蛇寄过来的信。
信里提到,颍川王与庾三娘一同作战,随后二人又一同赶来京兆……
庾秉淳猛然收了信,“去颍川王府!”
他要给庾三娘搬救兵!
……苍术驾着马车,一路风驰电掣,往徐府来。
庾三娘坐在马车里,紧紧地握着褚玄机的手,面色虽还算冷静,眼里却透出些许着急。
褚玄机中了剧毒,需要在半个时辰内服下解药……额头冒出细密的汗珠,庾三娘唇色发白。
马车转眼便到了徐府,徐府大门紧闭,角门前停着一辆朱红色的马车,庾三娘眸色狠狠一沉,“不要停!直接闯进去!”
吉祥抿了抿嘴,一手扣轿子,一手扣刀,警惕地望着正在马车旁收拾矮凳的下人。
苍术咬了下后槽牙,手中马鞭一甩,马嘶鸣了一声,从角门闯进徐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