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醒来,感觉身边一片光明。一睁眼,屋里灯亮着,马帅竟然抱着胳膊睡在沙发上,睡得正香,打着轻轻的鼾。俊朗的脸上微微显露出丝丝笑意,怕是做着美梦吧。
望着这个甘愿用心守候我的男人,心里有些疼,或许是自己上辈子欠他的情债太多,所以这辈子找来了,与我的生命纠缠不清,直至我的心在时间的刻度上慢慢老去。唉,你说这样一个潇洒风流的主儿,咋就偏偏对我动心了呢?想起他跟教我英语的陆老师好上那阵,尽管我心里也隐隐有些失落,但还是真心希望他们能携手走到一起,走完一生。况且都是我喜欢的老师,男有貌女有才,也算得上是金玉良缘吧。这么般配的一对,怎么说分就分了呢?大人们的事我真的搞不懂,我也不想搞懂,诚如慧觉师父说的那样,随缘吧,缘尽了,一切终将归于平静。
我从床头拿起一张羊绒毛毯轻轻盖在他身上,生怕惊醒他,还特意关了灯。灯熄的那一刻,我突然感觉有种世界陷落的恐惧感袭来,仿佛自己还有马帅都被埋葬在千年地壳里,成了两具活化石。只有窗外的月光,从玻璃窗口爬进来,慢慢舔尽我心里的阴影。
在镇卫生院拆了线,处理好伤口,正要跟马帅走出屋子,就见一位瘦小枯干的老男人佝偻着背走进来,白眼珠突兀着,几乎看不到瞳孔,呼吸急促,喉咙里像堵着团棉絮,声音颤栗着说,“小石医生,快点给我打针,我要不行了。”
“我说罗老头,跟你说了多少回了,别吸了,你看你看,中毒都这么凶了,你还不知悔改?我这里只能缓解一下你的痛苦,没用的。上回给的药都吃了没?”那位石医生说着,先配了些针剂给老人打了,看着他情绪慢慢稳定下来,摇了摇头,深深地叹了口气。
走出卫生院,马帅好奇地问我,“刚才那老人犯什么病了?样子真可怕。”
“中毒。”我心里也很难受,好端端的一个人,被折磨得人不人鬼不鬼的,看来,人这一辈子,好好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现在假货真多,那些制造商昧着良心赚钱,根本没把老百姓的死活放在心上,太气人了。”马帅不分青红皂白忿忿发着牢骚。
“哪跟哪啊,罗伯伯是吸了真货中的毒,扯远了啊。”我心里好笑。
“你是说,他是自己不想活了,喝毒药的?是耗子药还是敌敌畏啊?”马帅一脸茫然。
我真是哭笑不得,也懒得跟他多作解释,“你是不是也想吸毒啊?”
“我有病啊?这不是找死吗?何况我现在不想死,想多陪你一会儿。”马帅说完嘻皮笑脸地拉住我的手。
清晨的铜子镇并不安宁,鸡犬相闻,锣鼓喧天,不知道是哪家的小伙子在迎娶新娘。自从回到家乡,还是第一次碰到结婚这样的喜庆事,难免感到新鲜。“马帅,咱过去看看?”
没想到他十二分的不乐意,“我这辈子又不结婚,看它干什么。”
“马老师,你也老大不小了,俗话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就不怕将来没有孩子你爸妈跟你急啊?”我是好心劝他,没想到他爸妈还没跟他急,他倒先跟我急上了,“这些事不用你操心,婆婆妈妈的,都快成我老婆了。”他忽然回头两眼火辣辣地盯着我,凑近我耳边小声说,“要不,你为我生一个?”
“你混蛋。”我的拳头还没落在他的身上,他就像头豹子跳开了,站在一片繁茂的水莲芋里得意洋洋地冲我笑着,“过来追啊,追到我今晚就是你的人了。”
“谁希罕。”我向他撇撇嘴。
他乖乖地又走回我身边,用胳膊肘捅了我一下,“生气了?”见我没理他,他抓着我的两只手,把我的身子紧紧搂在他的怀里,“你真不想要我?那我走了啊?”
“走吧,省得我看见你心烦。”我声音冷冷的,自己听着都觉得心寒。
“不是,磊子,你怎么说翻脸就翻脸啊?以前可不是这样的。”马帅紧皱眉头,他是真的受伤了。
马帅啊,你真不该在这时候来看我,我就像一枚毒刺,在你向我敞开心扉的时候,就给你致命的一击,你能受得了这样的我吗?受得了吗?受不了的话你还是走吧,离我越远越好,不要再为我付出了,你付出得越多,也就伤得越深,因为,我什么也给不了你,我不想看到你最后为了我遍体鳞伤。
马帅见我眼睛里蓄满泪水,也心疼起来,“磊子,别哭,啊?哥在你身边呢,你心里有什么委屈就说~出来。要是埋在心里,既伤你自己,还会伤我的心,因为我心里只有你,你的每一句话都会扎进我心里,懂吗?你折磨自己的时候也是在折磨我,咱俩像以前多好。窗外下着雨,安安和小贝勒睡在你屋里,你呢,睡在我床上,两个人就像一个人。记得有一次,安安下了崽,咱本来给它做了个窝的,因为小贝勒老去它窝里卧着,它就把崽子叼进你被窝里,我还跟你开玩笑说,安安把你当成它孩子的爸了。磊子,哥不求别的,只求你能放下心里的包袱,开心起来,成不?知道我为什么跟陆老师分手了吗,因为你走了以后,我满脑子想的都是你,跟她在一起,我只能逢场作戏,欺骗她也欺骗自己,对她不公平,我不想伤害她,跟她分了,既是在拯救她也是在拯救我自己。不管将来怎么样,不管你愿不愿意和我在一起,我都不在乎,我只求跟你在一起的时候,你是快乐的,这样,我活得才值,以后回想起来,才不会追悔莫及……”
我躺在他怀里,听他用心向我表白他的心事,痛并快乐着,阳光穿过柏树枝的罅隙打落在我脸上、眼睛里,那样炽热的光芒,为什么,也会灼伤我的心?爱与被爱,不论距离远近,都应该是幸福的,究竟是什么原因,让它变成了一把带毒的利刃?
也许,只有慧觉师父才能解开我的心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