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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合伙忽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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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寂民居内。

香炉捻燃,青烟袅袅,松文盘膝而坐,双目紧闭,静心冥想,运功调息。

他常年四处漂泊,从不在同一处地方停留过久,即使在姑苏有固定居所,也甚少为屋内添置物件。然近年来,他在姑苏逗留的时间比以往长了些,风听雨便派人送了打坐用的床榻和熏香。

寝房终于有了床,冷清的居所添了一丝生气,松文本觉得任何身外之物都是可有可无,但风听雨为他特调的药熏气味清淡,苦中带甘,还能有安心凝神之效,用了几天后,松文倒是意外地觉得喜欢。

于是他嘟哝道:“真香。”

少顷,宁静的安逸被一股杀气打断,松文警觉地睁开眼,朝着杀气的方向望去。紧接着一声巨响,木窗骤然破开,锋利的剑刃迎面袭来,松文单手一撑,翻身滚下床榻,另一只手抄起床边的乌金剑,迅猛抽出乌黑的长刃,臂膀一挥,稳稳地接住了偷袭者的一击。看清对方的面孔后,松文微微一怔,疑惑地唤了一声。

“...枯荷?”

只见枯荷手持彼岸,冷若冰霜,眼神里有种琢磨不透的情绪。他无视松文的疑惑,二话不说地朝对方继续劈去,每一击都是刚劲有力,不带一丝犹豫。

松文不曾见过这般有侵略性的枯荷,他内心虽有诧异,也无暇提出疑问,只因对方连连出招,根本不给自己喘息的机会。在这狭窄的空间里,他躲闪困难,也不便施展手脚,只好硬扛了枯荷狂暴的数击。

来回对了数十招后,枯荷始终步步紧逼,使得松文一退再退,丝毫没有停手的意思。知道枯荷近来心绪不稳,松文不敢轻举妄动,正纳闷该如何制止对方时,他一时分心,竟忘了屋里新添置的床榻,两头躲闪时,直接被床脚绊了一下,于是他失了重心,往后倒去,枯荷见状,趁机一跃而起,锁上对方喉咙,径直将松文压在了身下。

脑袋重重地砸在床上,松文疼得一声闷哼,随后,眼前银色刀光一闪,冷冽的剑气擦过脸颊,下一瞬,便有什么东西被刺穿在了耳边。只见枯荷跨在自己身上,一手掐着自己的喉咙,另一只手反握着的银剑,深深插进了脑袋侧方的床榻里。

彼岸散发的彻骨寒意,让松文不由地打了个哆嗦,他呆望着骑在身上的人,半晌才道:“枯荷,你...没事吧?”

枯荷淡漠地望着身下之人,道:“从何时起,你变得这般刀下留情了,不怕我杀了你?”

松文躺着一动不动,不解道:“你为何要杀我?”

枯荷微微蹙眉,沉默片刻,便松开身下的人,从床榻上翻了下来。

“你是我杀的吗?”

松文支起身子,迷茫地望了一眼还竖在床榻上的银剑,迟疑道:“剑插歪了,我还没死。”

“别装傻。” 枯荷盯着他,“我在问你,江粼怎么死的。”

松文怔了怔,心虚地把手捂在嘴前,欲言又止道:“...你为何不问风听雨。”

“奇怪了...” 枯荷冷冷地勾起嘴角,调侃道:“江粼是你先祖,明明是你更清楚的事情,又为何要我去问风听雨?”

松文思索片刻,无法反驳,他皱起眉头,正打算要呼唤风听雨时,枯荷忽然俯身,凑到了他眼前。

“你无需过问风听雨,往后我要做什么,又或是要知道什么,都不用征得他的同意。”

松文一怔,道:“你们之间...发生何事了?”

“没什么。” 枯荷云淡风轻,道:“我暂时...不会回风仁堂了,在他身边,我永远得不到真相。”

松文不知到底发生了何事,也不知枯荷此刻的神志是否清醒,于是他犹豫地道:“你...现在感觉如何?”

枯荷浅浅一笑,回道:“你是在问,我有无疯癫么?”

松文道:“...抱歉,我并非此意..”

枯荷毫不在意地耸了耸肩,自嘲道:“当初,那些被三生族黑影接触过的夷陵住民无一不是性情大变。所以,我多半也是疯了,只不过还没完全疯,毕竟,重晚晴的过去,我还没看完。”

松文神色一凝,道:“你已经猜到了?”

“准确而言...” 枯荷开始来回踱步,饶有兴致地解释起来,“我不需猜测,也知那是属于我的记忆,只不过,因记忆过于痛苦,我选择了‘逃避’,而‘逃避’的我,神志的确不太清醒。”

松文道:“...‘逃避’的你?”

“那是过去的老毛病了,” 枯荷笑了笑,淡淡地道:“说来也是讽刺,五年前我遭遇了些变故,当时被囚禁地牢,每天过得生不如死。于是我学会了‘逃避’,简而言之,就是把自己关在灵魂深处,切断一切感知,假装糟心的事不曾发生,精神才不至于彻底崩溃。真没想到,这种不到万不得已都不会使用的偏方,还能有用武之地的一天。”

松文认真地听着,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道:“若你现在不再逃避,是否意味着你已能坦然接受...你所看见的过去?”

“当然不是,过去那般不堪,谁能坦然接受?” 枯荷眨了眨眼,皮笑肉不笑地道:“眼下,‘面对事实’这件事,几乎耗尽了我所有力气,待我累了乏了,估计就又要开始‘神志不清’了,不过,缓解痛苦的方式,除了‘逃避’,应还有其他,比方说,冲着你往死里打。”

松文叹了口气,道:“...我真心希望,你能少些痛苦,若觉得拿我出气有用,你随便砍便是。”

“嗯,我本来也是这样想的。” 枯荷忽然伸出手,幽幽地抚上松文的颈部,掐在那脆弱的喉咙处,温柔缓慢地加重了力道。

即使如此,坐在榻上的松文依旧无动于衷,枯荷低头望着对方,沉声道:“可是,当意识到自己有能力对你痛下杀手的那一瞬,我的心好痛。”

闻言,松文微微瞪大了眼。

只见那本是冷漠的眸子里,有了几丝哀伤,触在颈部的指尖冰冷,微微发颤。他在恼怒,又在强忍悲痛,良久,他松了手,质问道:“你为何愿意死在我手里?”

松文道:“...你是在问江粼吗?”

枯荷道:“你就是江粼。”

松文道:“...是吗?”

枯荷道:“五年前你对我说过,有一位从小与你一同长大的故人,她死后化为恶灵,坠入邪道,祸害众生,你追杀了她一路,至今不知她是否去了彼岸,那位故人,就是重晚晴。”

松文露出一丝苦笑:“当时只是觉得你像,没料到你真的是她。”

枯荷自嘲道:“真巧,我也没料到自己是个女子。”

“可是你...不曾以女子的身份活过。” 松文垂眸,回忆着遥远的过往,轻声道:“你化为恶灵后,我虽有犹豫,还是希望能送你入轮回。已经发生的事,我自知无力回天,可是...我还是执迷不悟地想挽回些什么...即便是与你拔刀相向,我也想让你有重生的机会。”

枯荷咬牙道:“你分明知道...赢不了。”

松文道:“...你说过,若有一日要被斩杀,你希望动手之人是我,那是我与生前的你最后一次的对话,所以不论如何,我也要尽力一试。”

听他说到此处,江粼倒在血泊的画面历历在目,枯荷握紧拳头,轻轻砸在对方心口,痛苦地道:“你怎能逼我...逼我对你做出那般残忍之事...”

“对不起...” 松文神情愧疚,“我并非此意...”

“...别再道歉了!” 枯荷恼怒地打断对方,道:“恶人是我,错的也是我...我无法接受自己亲手杀了你!”

“啊...是这样...” 松文愣了愣,又道:“其实我没死,所以,你不必自责。”

“咦?” 枯荷一怔,“你活下来了?”

松文点头道:“嗯,醒来之后,你不见了,只剩...”

话到嘴边,他又噎了回去。

见他说不出口,枯荷暗自痛心,又强装轻松道:“只剩听雨的尸身,对吗?”

“.......嗯。”

枯荷蹲下身子,轻轻托起对方的手,道:“后来呢...你的伤...”

斟酌半晌,松文回道:“因为伤势颇重,后来再也没执剑,日常生活中虽有不便之处,万幸有家人照顾,也算是...安逸地度过了余生。”

“...无情的木头...” 枯荷闻言,负疚不已,他低下脑袋,道:“回答得不带一点修饰,是想让我难过死吗?”

“抱歉...” 松文无奈地叹了口气,“我不擅长这些。”

枯荷抬头,眼眶发红,道:“人在剑在,是你唯一的执著,无法再挥动乌金的人生,你又如何开心,我怎会如此狠心,把你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给毁掉了。”

松文缓缓摇头,道:“曾经,我眼里的确只有剑,但是后来我意识到,你比剑重要,也比仙门重要,你的离去给我带来的悔恨,成为了我真正的执念。所以,你确实毁了我生命里重要的‘东西’,那便是...你自己。”

“对不起...” 枯荷鼻子一酸,强忍泪水道:“虽然记忆还有残缺,但是,在冰墙前与你诀别的那一幕,清清楚楚地刻在我脑海里。江粼...我是希望你好好活下去的。”

松文抬手,轻轻拂去枯荷眼角的泪珠,温声道:“纵使心有悔恨,身有残疾,我的确有努力地活着,直到年迈才离世。”

“...当真?” 枯荷有些诧异,想象着江粼老去的模样,他竟觉得有些好笑,又道:“说起来,你当时也有了妻儿,有了新的寄托,虽身有不便,但老的时候,起码也是承欢膝下,儿孙满堂,尽享天伦。”

“嗯,即使当时仙门逐一消亡,父亲也不像重伯伯那般执著于传承。我们江家,最终选择顺应沧海桑田之变,另寻出路,才得以幸存。就算世家盛名不再,族人依旧能安然地生活下去。所以,在家族和兴这一点上,我承蒙了太多眷顾,这也是为何...”

松文顿了顿,望着枯荷,抬手轻抚对方脑袋,道:“你在重家承受的一切,江粼根本无法理解。一方面,他焦急着为你超度,另一方面,他又怨恨着你的无情决绝。你本是一个善良纯真的孩子,江粼...我无法接受你堕入魔道,成为心狠手毒之人,所以我坚信轮回重生,能把原本的你还回来。”

“我想起来了...” 枯荷恍然大悟,道:“灵虚岛围猎那日,你的执念曾说过,‘彼岸之主,长存不灭,永脱轮回,触犯禁忌,违背天理,该当诛灭’,所以,你本意并非杀我,而是想送我入轮回。”

“那股执念...” 说起这事,松文露出了窘迫的神情,难为情地道:“秘冢山谷一战,因我昏倒在地,并无目睹你和听雨的最后,导致我无法确信你有无...逃走。因此后来的日子里,我每天都在叨念你,生怕你又忽然现身,兴风作浪...估计就是这种担忧,日积月累,化成强大的执念,才造就了那黑影人的存在。灵虚岛围猎那时,你才刚学习剑术,就要被迫与我厮杀,真是为难你了。”

枯荷津津有味地听着,偷偷弯起嘴角,调侃道:“你该不会叨念了我一辈子,才有了那句代代相传的金句‘先祖江氏,乌金剑主,至殁有憾’吧。”

松文点头,承认道:“的确是叨念了一辈子,只不过我没想到,这个执念居然传承了下来。”

枯荷盯着他,一股暖意流入心里,他欣然道:“以前怎么没发现你那么在意我?”

松文低头沉思片刻,道:“我不知道,只是觉得...你既然从小就与我并肩,便理所应当地认为,以后都不会分离。”

“谁跟你并肩了?” 枯荷不敢苟同,但还是笑了,他站起身子,向松文伸出了手,“江粼,我决定寻回所有记忆,所以,再一次...带我走吧,去三生族所在之地。”

松文一怔,犹疑道:“既然是不堪回首的记忆,又为何还要执著?”

“再不堪,也是我的一部分。” 枯荷说得轻描淡写,道:“若是我又崩溃了,就麻烦你照顾了。”

“喔...” 松文勉强地点了头,缓缓把手递给了枯荷,“我不擅长照顾人...”

“没关系,” 枯荷露出坏笑,道:“这才是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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